第十章 一夜白头
这位年纪轻轻的江南公子此时却是两鬓微霜，双唇颤抖，泪流不止。
手中原本是光泽明亮的玉珠此刻却是黯淡无光，器中灵性耗尽。
这串玉珠是陈沉及冠时，大秦内一个有着“挽天倾”之称的白姓将军赠之，据他所说是他千年前孤身杀入妖族境内所‘捡’到的一件道器。
是不是捡来的陈沉不清楚，但是手中这串黯淡玉珠经他族内高人鉴定，以体内气机注入其中，可抵御八境之下的一切攻击！
自古以来天下修士等级就是从可以凌波微步，吐息似剑的第一境一步步攀爬到站在世间顶点的十三境！
至于往后是否还有更加玄妙的境界，世间人大多无处可知。
陈沉咳血，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废墟，心中悲痛。
与敌家派来的那个老太监一战，他祭出身上最强底牌，不惜耗损大道根基也要保下这个才情惊艳的青衫少年。
开战之初，他就露出败势，那老太监随意一枪横扫过来，就能把他逼退，不说枪尖，仅仅是枪杆攻来，他能感受到，触之必死！
局面在他祭出那白姓将军赠予的玉珠后有所好转，那老太监虽强横至极，却也无法攻破玉珠防御。
陈沉且战且退，希望能有城内高人发现，来阻止这个胆敢在帝国城池中行凶的老太监。
太监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见短时间内难以拿下这个陈家的天之骄子，索性甩下全力一击后飘然离去。
全力一击！
这个太监以秘法递出的最强一击！
就是这一击，让这个大部分心力都用来保护身旁少年的玉冠男子重伤濒死，而这处偏僻地界，气浪横扫之后，也成为了一处废墟。
“护住了一个，我却无法护住你们全部呐！”陈沉心中呐喊，昏死过去。
赵阳来到两人身旁，一言不发。
江绣绣目中紫光一闪而逝，心中仿佛有恶蛟抬头，差点压抑不住内心杀机。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赵阳开口道。
虽然与这二人不过萍水相逢，但陈沉今日所做之事让他佩服至极！
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赵阳内心一揪，征征道：“先看看有没有活人？”
他希望有人生还，但也不希望有人此后一人独活，内心煎熬。
“不用了。”
江绣绣冷冷开口，说道：“都死了。”
在她的感知下，没有一个活人气息。
赵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一旁的青衫少年抚过怀中母亲双目，少年的面容平淡至极，今日，他经历过了太多大喜大悲。
原先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张滢被追杀，此时被家族中人带走逃离，生死未知。
现在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死在怀中。
李云烟抱起母亲尸体，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轰隆隆！”
就在此时，远处的青石街道上，铁蹄声震荡，如万马奔腾，即使相隔很远，依旧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赵阳的目光，不由向那个方向望去。
是乌城军队！
江绣绣美目一凝，冷声道：“来得可真是时候！”
陈沉与那老太监交战声势浩大，这支驻扎在乌城为维护秩序的大秦军队却姗姗来迟。
二人对视一眼，赵阳把昏死在地上的陈沉抗在肩上，齐刷刷消失在原地。
军队呼啸而来。
为首一头银白色的骏马一骑绝尘。
马背上，男子把手放在头盔上，随即缓缓取下，露出了那一双锐利的双目。
他缓缓巡视四周，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对身后士兵道：“搜救下还有没有活人，特别注意一下女子，搜寻过后给我禀报。”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上前，躬身领命。
————
回到客栈，赵阳把垂死的陈沉轻放在床上，不知所措的看向身旁的红裙女子。
他知道，江绣绣肯定已经踏足大道，并且走得很远。
果不其然，红裙女子撇了撇嘴，俏皮道：“你求我呀。”
赵阳满头黑线，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逗你玩的，这人死不了。”
江绣绣一幅得逞的模样，随后指了指陈沉眉心。
赵阳凑近前来。
这浑身浴血的玉冠男子脸庞多处淤青，有一道自左到右的细长血痕从左耳蔓延到右眼处。
男子呼吸微弱，但左眉眉心处，却一直有金光闪烁，凝神一看，能依稀看见在其眉下有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小小玉骨。
赵阳不解，扭头望向一旁女子。
江绣绣深深看了一眼那处神妙，随即开口道：“我曾无意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这块骨头，是为仙骨。”
仙骨！
一袭紫袍的男子满脸意外，没想到这萍水相逢的读书人却有着这等秘密。
不过从今往后，这萍水相逢，就得改为救命之恩了！
江绣绣平淡道：“一般天生有仙骨的人往往在出生之后就会受到神明庇佑，从而使之一生顺利安康、衣食无忧。”
“但是...”
话音一顿，女子欲言又止。
赵阳问道：“但是什么？”
江绣绣却摇了摇头，不再言语，随后红裙女子便走出门去。
“你去哪里？”赵阳招了招手。
江绣绣语气平淡，缓缓道：
“去杀人。”
————
乌城往东三百里处的眷山附近。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一处茂密树冠上。
身穿仙鹤长袍的老太监隐于其中。
原本就面白如霜的老太监此刻的脸色却是更显苍白，浑身没有一丝血气流动。
他名王明，宫内权势最大的太监之一，这次前来，是奉了一位独得天子宠幸的娘娘之命，来灭杀一个叫张滢的目盲少女，不惜一切代价。
似他们这种人，想要活命，就得早早的选好阵营，选的主子好了，就能荣华富贵，要是选的主子不好了，就得刀剑加身。
老太监缓缓吐息，运转体内气机。
他也没想到，以他踏足第八境的修为，这次出手竟会失手。
大道之路，长途漫漫，异常艰险。
普通人若没有根骨，没有机缘，没有一个好的出身，第三境就已经是大道之路的尽头，此生再无可能精进一分！
以他第八境的修为，平民百姓遇见了也得尊称一声仙师！只要缓缓爬到那地仙第十境，便可开门立派，响名一方！
可方才那在他身前的那玉冠男子，看年龄不过二十之数，却是凭借手中法器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当然认了出来，那玉冠男子就是帝国东南行省，江南一带如日中天的春闱会元——陈沉！
陈氏家族在大秦也算得上是一方豪雄，换作是平常的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杀其少主来招惹仇恨。
不过知晓自家主子的意图后，他对那陈沉出手，是招招致命，全力拼杀！
“咳咳！”
老太监重重咳出一口瘀血，目光炯炯。
没有杀掉陈沉他没有一点意外，这种人的身上，肯定会有家中长辈所给予的保命手段，杀了那才叫奇怪。
他只是想起那个被陈沉护在身后的青衫少年，老太监最后以秘法施展的全力一击就是朝着那青衫少年而去。
依他看来，陈沉不惜以死相救的青衫少年此刻不杀，以后可能会成为他们道路上的绊脚石。
怎料陈沉真敢拼着重伤，损耗大道根基也要保下那个青衫少年。
名为王明的老太监心中大憾，呢喃道：“如今张滢的下落不明，陈沉与那青衫少年得与主子说，早日把他二人除掉。”
不过此时一道声音却由远及近的传来：“只怕你没有这个时间了。”
老太监心头一凛，人头却已高高飞起。
一袭红裙的江绣绣飘然而至，眼睛死死的盯住远处眷山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大雪之中，李云烟来到一处坟山。
怀中母亲骨瘦如柴，面貌干枯丑陋。
青衫少年还能记得母亲睡去之前。
形神枯槁的女子凝视着自己孩子的脸庞，受尽病痛折磨的女子轻声道：
“娘亲现在一点也不疼。”
“滢滢这丫头好啊，喜欢就去追。”
“多想能看见你俩成婚，我这辈子也算无憾了。”
......
“一想到这辈子会死，我就原谅了所有事。”
说罢女子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少年点点头，赶紧伸手握紧他娘亲的手。
只是这个冬天，女子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儿子把心爱姑娘迎娶过来，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大雪之中。
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倒在自己面前，甚至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多说。
刨好小坑，李云烟把怀中女子轻轻放于其中，而后把泥土重新填回去。
此时刚好下起雪。
青衫少年朝逝去的母亲磕了个头，眼底深处的那一抹猩红再也抑制不住。
从现在起，李云烟就成了孤儿。
飞雪过肩，却白不过少年白头。
手中原本是光泽明亮的玉珠此刻却是黯淡无光，器中灵性耗尽。
这串玉珠是陈沉及冠时，大秦内一个有着“挽天倾”之称的白姓将军赠之，据他所说是他千年前孤身杀入妖族境内所‘捡’到的一件道器。
是不是捡来的陈沉不清楚，但是手中这串黯淡玉珠经他族内高人鉴定，以体内气机注入其中，可抵御八境之下的一切攻击！
自古以来天下修士等级就是从可以凌波微步，吐息似剑的第一境一步步攀爬到站在世间顶点的十三境！
至于往后是否还有更加玄妙的境界，世间人大多无处可知。
陈沉咳血，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废墟，心中悲痛。
与敌家派来的那个老太监一战，他祭出身上最强底牌，不惜耗损大道根基也要保下这个才情惊艳的青衫少年。
开战之初，他就露出败势，那老太监随意一枪横扫过来，就能把他逼退，不说枪尖，仅仅是枪杆攻来，他能感受到，触之必死！
局面在他祭出那白姓将军赠予的玉珠后有所好转，那老太监虽强横至极，却也无法攻破玉珠防御。
陈沉且战且退，希望能有城内高人发现，来阻止这个胆敢在帝国城池中行凶的老太监。
太监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见短时间内难以拿下这个陈家的天之骄子，索性甩下全力一击后飘然离去。
全力一击！
这个太监以秘法递出的最强一击！
就是这一击，让这个大部分心力都用来保护身旁少年的玉冠男子重伤濒死，而这处偏僻地界，气浪横扫之后，也成为了一处废墟。
“护住了一个，我却无法护住你们全部呐！”陈沉心中呐喊，昏死过去。
赵阳来到两人身旁，一言不发。
江绣绣目中紫光一闪而逝，心中仿佛有恶蛟抬头，差点压抑不住内心杀机。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赵阳开口道。
虽然与这二人不过萍水相逢，但陈沉今日所做之事让他佩服至极！
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赵阳内心一揪，征征道：“先看看有没有活人？”
他希望有人生还，但也不希望有人此后一人独活，内心煎熬。
“不用了。”
江绣绣冷冷开口，说道：“都死了。”
在她的感知下，没有一个活人气息。
赵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一旁的青衫少年抚过怀中母亲双目，少年的面容平淡至极，今日，他经历过了太多大喜大悲。
原先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张滢被追杀，此时被家族中人带走逃离，生死未知。
现在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死在怀中。
李云烟抱起母亲尸体，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轰隆隆！”
就在此时，远处的青石街道上，铁蹄声震荡，如万马奔腾，即使相隔很远，依旧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赵阳的目光，不由向那个方向望去。
是乌城军队！
江绣绣美目一凝，冷声道：“来得可真是时候！”
陈沉与那老太监交战声势浩大，这支驻扎在乌城为维护秩序的大秦军队却姗姗来迟。
二人对视一眼，赵阳把昏死在地上的陈沉抗在肩上，齐刷刷消失在原地。
军队呼啸而来。
为首一头银白色的骏马一骑绝尘。
马背上，男子把手放在头盔上，随即缓缓取下，露出了那一双锐利的双目。
他缓缓巡视四周，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对身后士兵道：“搜救下还有没有活人，特别注意一下女子，搜寻过后给我禀报。”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上前，躬身领命。
————
回到客栈，赵阳把垂死的陈沉轻放在床上，不知所措的看向身旁的红裙女子。
他知道，江绣绣肯定已经踏足大道，并且走得很远。
果不其然，红裙女子撇了撇嘴，俏皮道：“你求我呀。”
赵阳满头黑线，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逗你玩的，这人死不了。”
江绣绣一幅得逞的模样，随后指了指陈沉眉心。
赵阳凑近前来。
这浑身浴血的玉冠男子脸庞多处淤青，有一道自左到右的细长血痕从左耳蔓延到右眼处。
男子呼吸微弱，但左眉眉心处，却一直有金光闪烁，凝神一看，能依稀看见在其眉下有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小小玉骨。
赵阳不解，扭头望向一旁女子。
江绣绣深深看了一眼那处神妙，随即开口道：“我曾无意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这块骨头，是为仙骨。”
仙骨！
一袭紫袍的男子满脸意外，没想到这萍水相逢的读书人却有着这等秘密。
不过从今往后，这萍水相逢，就得改为救命之恩了！
江绣绣平淡道：“一般天生有仙骨的人往往在出生之后就会受到神明庇佑，从而使之一生顺利安康、衣食无忧。”
“但是...”
话音一顿，女子欲言又止。
赵阳问道：“但是什么？”
江绣绣却摇了摇头，不再言语，随后红裙女子便走出门去。
“你去哪里？”赵阳招了招手。
江绣绣语气平淡，缓缓道：
“去杀人。”
————
乌城往东三百里处的眷山附近。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一处茂密树冠上。
身穿仙鹤长袍的老太监隐于其中。
原本就面白如霜的老太监此刻的脸色却是更显苍白，浑身没有一丝血气流动。
他名王明，宫内权势最大的太监之一，这次前来，是奉了一位独得天子宠幸的娘娘之命，来灭杀一个叫张滢的目盲少女，不惜一切代价。
似他们这种人，想要活命，就得早早的选好阵营，选的主子好了，就能荣华富贵，要是选的主子不好了，就得刀剑加身。
老太监缓缓吐息，运转体内气机。
他也没想到，以他踏足第八境的修为，这次出手竟会失手。
大道之路，长途漫漫，异常艰险。
普通人若没有根骨，没有机缘，没有一个好的出身，第三境就已经是大道之路的尽头，此生再无可能精进一分！
以他第八境的修为，平民百姓遇见了也得尊称一声仙师！只要缓缓爬到那地仙第十境，便可开门立派，响名一方！
可方才那在他身前的那玉冠男子，看年龄不过二十之数，却是凭借手中法器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当然认了出来，那玉冠男子就是帝国东南行省，江南一带如日中天的春闱会元——陈沉！
陈氏家族在大秦也算得上是一方豪雄，换作是平常的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杀其少主来招惹仇恨。
不过知晓自家主子的意图后，他对那陈沉出手，是招招致命，全力拼杀！
“咳咳！”
老太监重重咳出一口瘀血，目光炯炯。
没有杀掉陈沉他没有一点意外，这种人的身上，肯定会有家中长辈所给予的保命手段，杀了那才叫奇怪。
他只是想起那个被陈沉护在身后的青衫少年，老太监最后以秘法施展的全力一击就是朝着那青衫少年而去。
依他看来，陈沉不惜以死相救的青衫少年此刻不杀，以后可能会成为他们道路上的绊脚石。
怎料陈沉真敢拼着重伤，损耗大道根基也要保下那个青衫少年。
名为王明的老太监心中大憾，呢喃道：“如今张滢的下落不明，陈沉与那青衫少年得与主子说，早日把他二人除掉。”
不过此时一道声音却由远及近的传来：“只怕你没有这个时间了。”
老太监心头一凛，人头却已高高飞起。
一袭红裙的江绣绣飘然而至，眼睛死死的盯住远处眷山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大雪之中，李云烟来到一处坟山。
怀中母亲骨瘦如柴，面貌干枯丑陋。
青衫少年还能记得母亲睡去之前。
形神枯槁的女子凝视着自己孩子的脸庞，受尽病痛折磨的女子轻声道：
“娘亲现在一点也不疼。”
“滢滢这丫头好啊，喜欢就去追。”
“多想能看见你俩成婚，我这辈子也算无憾了。”
......
“一想到这辈子会死，我就原谅了所有事。”
说罢女子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少年点点头，赶紧伸手握紧他娘亲的手。
只是这个冬天，女子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儿子把心爱姑娘迎娶过来，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大雪之中。
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倒在自己面前，甚至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多说。
刨好小坑，李云烟把怀中女子轻轻放于其中，而后把泥土重新填回去。
此时刚好下起雪。
青衫少年朝逝去的母亲磕了个头，眼底深处的那一抹猩红再也抑制不住。
从现在起，李云烟就成了孤儿。
飞雪过肩，却白不过少年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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