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米晶子
终南山，八卦顶，是张至顺道长修行的地方。
张至顺道长，道号米晶子，八仙宫名誉方丈，玉蟾宫主持。是个奇人。
据道爷自己讲，他出生时家庭富裕，没过几年突然就衰败了，七岁那年他就跟着父母讨饭过日子了。
村里有所学校，道爷没事就去那里凑热闹，一来二去，老师也面熟他，就把他留下当食堂帮工了。
就这样，他在学校生活了两年。
有一天弟弟妹妹来学校找他，说家里没讨到饭爸妈快饿死了，他让弟弟晚上来，偷点馒头回家。可惜运气不太好，被寄宿的王保长抓了个正着。
那年头，穷人当兵，富人掏钱，一个兵换十三担米和十块银元。
谁家实在活不下去了，就把人送去当兵。当官的也乐于送人去当兵，这样他们也能抽成。
道爷犯错被抓了个正着，王保长找到我爸妈，问是送监还是当兵。这个环境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当兵。
最后，道爷家就领了两担米和两块银元，剩下的全进了王保长的口袋。
这一年，道爷十六七岁。
打仗是个力气活，道爷身子骨弱，也没怎么吃饱，遇上打仗怕得不行。有个老兵就教他躲在隐秘的地方，等枪声停了再出来。
道爷一直等到天黑，实在没声了，拔腿就跑。
辗转来到三秦之地，遇到个道馆。
道爷以前就听唱戏的唱韩湘子九岁出家，得道升仙，现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没有比修道更好的出路了。
馆主不收，道爷就长跪不起。后来山下上来个瘸腿道士，把他带走了。
第二年年末，他就被师傅收了。
很巧，瘸腿道士是馆主的侄子，而馆主，正是全真龙门第二十代传人刘明苍道长。
刚进山门，师傅也没教修行法门，每天只是砍柴，担水，做饭，打扫卫生，一个人负责一群人的伙食。等他安定下来后，师傅也开始教他修行的法门。
那时候，识字的人不多，全观上下都是睁眼瞎。师傅口传亲授的，都是他能记住的，记不住的，就只能靠自己理解了。
道经的匮乏，让他们对知识甘之如饴，每当有行游的道人到访，他们就磕头请人家传授功课，晚上回去再慢慢练
师兄弟跟着师傅已经有七八年了，没看出有多少水平，道爷修行数天后，在一天夜里猛然入定，飘飘然，红云包裹着他，他完全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不就死了吗，他吓得从入定状态下脱身。
问师兄，师兄笑他想多了。
问师傅，师傅呵斥他道心不定。
没有人帮他解惑，他只能战战兢兢地自己琢磨。
后来他才知道，是师傅修行境界太低，没达到他那个境界。
道爷修行越来越稳，师傅和师兄弟终于反应过来，再有外面的道爷上门，师兄弟们都说他修为最深。
人家很纳闷，问：“我看你一整天都在干活，也没打坐，怎么练成修为最深的啊？”
道爷没法解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师傅给他派的活越来越多，以前农忙的时候，是两个人负责几十人的伙食，现在，师傅让他一个人干。
师命难违，他从天刚亮干到大中午，一口水都没喝，最后昏倒在灶台旁。醒来后，师傅仍旧让他去做饭，他摇摇晃晃，顶着快要昏厥的身子，给师傅说软话，师傅还是不答应。
最后，他脱了道袍，拿过剪刀，要绞了辫子还俗。师傅这才让师兄接了我的活。
自从这次昏倒后，道爷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别说修行，连走路都得有人扶着。这鬼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道爷眼见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鼓起勇气去了八仙宫。
八仙宫的道人是识人的，他们知道道爷是修道的苗子，以后一定能成仙，奉道爷为上宾。
后来，道爷就定居终南山八卦顶，一直修行到现在，只有在冬天的时候，会去琼岛小住一段日子。
所以，才有了八仙宫方丈，玉蟾宫主持。这两个地方，他每年都在。
道爷说，终南山是最能出神仙的地方。
洛天不知道真假，他和巫安格上山的时候，只感觉空气格外的清新，心底说不上的宁静。
比起武当，终南山似乎要更符合道家修行场所。一路上来，除了几个香客，基本上看不到多少游客。他们上到八卦顶的时候，还真的见到了道爷。
道爷百岁高龄，精神矍铄，声若洪钟，一点不显老。
这里的环境不仅适合修道，也适合小憩，洛天仿佛找到了琴行，制衣铺和武馆类似的地方。
巫安格去拍照了，洛天留着照顾行李，闭目养神。不远处，路过的道爷匆匆一瞥，看向了亭子里的人。
有白云，有香风，能发光，听得清。
这一觉，洛天睡得浑身暖洋洋，醒来的时候，巫安格的腿枕着他的头，道爷坐在对面，一脸慈祥。
洛天审视自身。
不是入梦，因为没有得到具体的东西。
醒来也没有后遗症，相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舒服。
道爷在身前，洛天哪怕再怎么无神论，都不敢轻视对方。行过礼后，道爷开口第一句，就把巫安格惹毛了。
“小伙子，你要随我修道吗？”
八卦山顶，每年上山找道爷修行的香客，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被道爷看中。
按道爷的话说，求道的道路太辛苦寂寞，这么多年来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坚持修道。弄得我总是浪费了时间又伤心。我很少夸人。我觉得那些说好听话的人多半是有目的的，谁要是跟我连续说上三遍好话，我就会特别小心。三个多两个少，下雪快点往回跑，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谁在骗我。
道爷现在能说出这句话，肯定是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凡，洛天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大梦春秋的问题。
巫安格见洛天沉思，以为他动心了，赶紧拒绝：“老爷爷，我们谈对象，还准备结婚呢，他哪有时间出家啊？”
“出家也可以结婚，我们不讲这个。”
“...”
巫安格不说话了，盯着洛天，等他回话。
洛天不太确定刚才梦到的东西和大梦春秋有什么关联，虽然隐隐有猜测，只要自己答应了，大梦春秋的能力一定能被开发到最大限度，但是苦修不是他的习惯，他的人生，主题不是修道。
“道爷，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适合都市生活，怕是这一生和修道没什么关系了。”
巫安格挽着洛天的胳膊，一脸满足。
道爷叹了口气，也没强求，看着洛天。
“这几天就在山上住下吧，关于修道，关于元神，关于梦——”
说到梦的时候，道爷停顿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几本书，《炁体源流》，《金刚功》，《长寿功》，都是他的著作。外人没有指引，根本看不明白，更别说靠这几本书修道了。
“...我想和你讲讲这几本书的妙用，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既然不是修道，只是讨论的话，那问题不大。洛天应允。
巫安格拗不过，只得跟着留下。这一留，就是半个月过去了，中间洛天又入梦了几次，每次入梦的时间都很短，醒来后精神反而更加饱满了。
道爷感受到了，也没挑明。
巫安格前几次还跟着，后来实在无聊，就下山去逛了。
等洛天下山和她汇合的时候，她看洛天，明显就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该不会是老爷爷醍醐灌顶，把功力传给你了吧？”
“你还知道醍醐灌顶捏，武侠小说看多看了吧，人家现在好好地，看山顶，他正给我们送行呢！”
巫安格抬头仰望，八卦山顶，白云缭绕，完全看不清。
“又开始神经叨叨了，这么远，就算再很有人，你能看得清？”
“也对哦。走咯，我又不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八卦山顶，道爷望着小年轻们远去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山中有神仙，谁敢说城市里没神仙呢。
张至顺道长，道号米晶子，八仙宫名誉方丈，玉蟾宫主持。是个奇人。
据道爷自己讲，他出生时家庭富裕，没过几年突然就衰败了，七岁那年他就跟着父母讨饭过日子了。
村里有所学校，道爷没事就去那里凑热闹，一来二去，老师也面熟他，就把他留下当食堂帮工了。
就这样，他在学校生活了两年。
有一天弟弟妹妹来学校找他，说家里没讨到饭爸妈快饿死了，他让弟弟晚上来，偷点馒头回家。可惜运气不太好，被寄宿的王保长抓了个正着。
那年头，穷人当兵，富人掏钱，一个兵换十三担米和十块银元。
谁家实在活不下去了，就把人送去当兵。当官的也乐于送人去当兵，这样他们也能抽成。
道爷犯错被抓了个正着，王保长找到我爸妈，问是送监还是当兵。这个环境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当兵。
最后，道爷家就领了两担米和两块银元，剩下的全进了王保长的口袋。
这一年，道爷十六七岁。
打仗是个力气活，道爷身子骨弱，也没怎么吃饱，遇上打仗怕得不行。有个老兵就教他躲在隐秘的地方，等枪声停了再出来。
道爷一直等到天黑，实在没声了，拔腿就跑。
辗转来到三秦之地，遇到个道馆。
道爷以前就听唱戏的唱韩湘子九岁出家，得道升仙，现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没有比修道更好的出路了。
馆主不收，道爷就长跪不起。后来山下上来个瘸腿道士，把他带走了。
第二年年末，他就被师傅收了。
很巧，瘸腿道士是馆主的侄子，而馆主，正是全真龙门第二十代传人刘明苍道长。
刚进山门，师傅也没教修行法门，每天只是砍柴，担水，做饭，打扫卫生，一个人负责一群人的伙食。等他安定下来后，师傅也开始教他修行的法门。
那时候，识字的人不多，全观上下都是睁眼瞎。师傅口传亲授的，都是他能记住的，记不住的，就只能靠自己理解了。
道经的匮乏，让他们对知识甘之如饴，每当有行游的道人到访，他们就磕头请人家传授功课，晚上回去再慢慢练
师兄弟跟着师傅已经有七八年了，没看出有多少水平，道爷修行数天后，在一天夜里猛然入定，飘飘然，红云包裹着他，他完全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不就死了吗，他吓得从入定状态下脱身。
问师兄，师兄笑他想多了。
问师傅，师傅呵斥他道心不定。
没有人帮他解惑，他只能战战兢兢地自己琢磨。
后来他才知道，是师傅修行境界太低，没达到他那个境界。
道爷修行越来越稳，师傅和师兄弟终于反应过来，再有外面的道爷上门，师兄弟们都说他修为最深。
人家很纳闷，问：“我看你一整天都在干活，也没打坐，怎么练成修为最深的啊？”
道爷没法解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师傅给他派的活越来越多，以前农忙的时候，是两个人负责几十人的伙食，现在，师傅让他一个人干。
师命难违，他从天刚亮干到大中午，一口水都没喝，最后昏倒在灶台旁。醒来后，师傅仍旧让他去做饭，他摇摇晃晃，顶着快要昏厥的身子，给师傅说软话，师傅还是不答应。
最后，他脱了道袍，拿过剪刀，要绞了辫子还俗。师傅这才让师兄接了我的活。
自从这次昏倒后，道爷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别说修行，连走路都得有人扶着。这鬼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道爷眼见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鼓起勇气去了八仙宫。
八仙宫的道人是识人的，他们知道道爷是修道的苗子，以后一定能成仙，奉道爷为上宾。
后来，道爷就定居终南山八卦顶，一直修行到现在，只有在冬天的时候，会去琼岛小住一段日子。
所以，才有了八仙宫方丈，玉蟾宫主持。这两个地方，他每年都在。
道爷说，终南山是最能出神仙的地方。
洛天不知道真假，他和巫安格上山的时候，只感觉空气格外的清新，心底说不上的宁静。
比起武当，终南山似乎要更符合道家修行场所。一路上来，除了几个香客，基本上看不到多少游客。他们上到八卦顶的时候，还真的见到了道爷。
道爷百岁高龄，精神矍铄，声若洪钟，一点不显老。
这里的环境不仅适合修道，也适合小憩，洛天仿佛找到了琴行，制衣铺和武馆类似的地方。
巫安格去拍照了，洛天留着照顾行李，闭目养神。不远处，路过的道爷匆匆一瞥，看向了亭子里的人。
有白云，有香风，能发光，听得清。
这一觉，洛天睡得浑身暖洋洋，醒来的时候，巫安格的腿枕着他的头，道爷坐在对面，一脸慈祥。
洛天审视自身。
不是入梦，因为没有得到具体的东西。
醒来也没有后遗症，相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舒服。
道爷在身前，洛天哪怕再怎么无神论，都不敢轻视对方。行过礼后，道爷开口第一句，就把巫安格惹毛了。
“小伙子，你要随我修道吗？”
八卦山顶，每年上山找道爷修行的香客，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被道爷看中。
按道爷的话说，求道的道路太辛苦寂寞，这么多年来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坚持修道。弄得我总是浪费了时间又伤心。我很少夸人。我觉得那些说好听话的人多半是有目的的，谁要是跟我连续说上三遍好话，我就会特别小心。三个多两个少，下雪快点往回跑，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谁在骗我。
道爷现在能说出这句话，肯定是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凡，洛天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大梦春秋的问题。
巫安格见洛天沉思，以为他动心了，赶紧拒绝：“老爷爷，我们谈对象，还准备结婚呢，他哪有时间出家啊？”
“出家也可以结婚，我们不讲这个。”
“...”
巫安格不说话了，盯着洛天，等他回话。
洛天不太确定刚才梦到的东西和大梦春秋有什么关联，虽然隐隐有猜测，只要自己答应了，大梦春秋的能力一定能被开发到最大限度，但是苦修不是他的习惯，他的人生，主题不是修道。
“道爷，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适合都市生活，怕是这一生和修道没什么关系了。”
巫安格挽着洛天的胳膊，一脸满足。
道爷叹了口气，也没强求，看着洛天。
“这几天就在山上住下吧，关于修道，关于元神，关于梦——”
说到梦的时候，道爷停顿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几本书，《炁体源流》，《金刚功》，《长寿功》，都是他的著作。外人没有指引，根本看不明白，更别说靠这几本书修道了。
“...我想和你讲讲这几本书的妙用，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既然不是修道，只是讨论的话，那问题不大。洛天应允。
巫安格拗不过，只得跟着留下。这一留，就是半个月过去了，中间洛天又入梦了几次，每次入梦的时间都很短，醒来后精神反而更加饱满了。
道爷感受到了，也没挑明。
巫安格前几次还跟着，后来实在无聊，就下山去逛了。
等洛天下山和她汇合的时候，她看洛天，明显就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该不会是老爷爷醍醐灌顶，把功力传给你了吧？”
“你还知道醍醐灌顶捏，武侠小说看多看了吧，人家现在好好地，看山顶，他正给我们送行呢！”
巫安格抬头仰望，八卦山顶，白云缭绕，完全看不清。
“又开始神经叨叨了，这么远，就算再很有人，你能看得清？”
“也对哦。走咯，我又不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八卦山顶，道爷望着小年轻们远去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山中有神仙，谁敢说城市里没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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