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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人间传闻

    贞观元年十月底,凤栖岗凌乱于寒风中,岗后庄户只知此地乃是是非之地,心惊胆战,关门闭户的小心度日的同时也没少在里正周至面前抱怨,怎奈周至虽是里正,苦于自己乃是外乡人没有根基,也只得感同身受的抱怨一番无可奈何。

    正在周里正和自己的一众佃户担惊受怕之际,霸陵县主簿亲临凤栖庄中,与里正和几个拥有土地田产的农户商议土地置换,就是用浐河东岸边的良田一对一置换,周至和几个农户对视着狂喜之态溢于言表,这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怎么会突然砸到自己头上,本来就对这凤栖岗不详之地心有余悸,胆战心惊,惶惶度日,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于是感恩戴德的感谢了一番主簿大人,当然主办此事主簿大人在半推半就中也捞到了不少好处。

    三日后,黄昏至,炊烟又起,凤栖岗前后五里地界已经是荒凉凄凄,所谓炊烟只是在云舒窑洞中飘出来的丝丝缕缕而已。

    驼背老者覃章鹤发皱面,孤身一人出现在凤栖窑洞中,一碟酱肉,一根烤羊腿,一坛好酒,二人对坐而饮。

    “凌宗主,老朽大言不惭托大称呼你一声老弟,老朽出身绿林,喜好快言快语,且问凌老弟一声,这血雨门乃是何来历,老弟可否实言告知?先前许将军曾经垂询老朽……”于是覃章便将自己胡编乱造的一番说辞与云舒一一道来。

    云舒依旧长发遮挡半边脸庞,黝黑的半边瞎面令人心悸,盘膝坐于土炕之人看不出半点心情变化,端起泥陶小碗饮一口这个时代的香甜米酒,不露声色的听覃驼子娓娓道来后缓缓道:“覃令主执掌京城地下势力,不知初衷为何?”

    “这?”覃章被云舒突然反问,不知如何作答,尴尬着道:“难道此事与血雨门有关否啊凌老弟?”

    云舒点头,一拢长发,用左眼平淡无奇的看着覃章道:“自然。”

    覃章紧抿双唇,老脸上的褶皱更加明显的让人不忍直视,久久叹息一声而道:“老朽久居江湖,自诩见多识广,历经风雨,怎奈对于凌老弟你却是看不透,观其行,相其貌,实难相信凌老弟能在举手投足间便能轻易斩杀装备到牙齿,且个个身手不凡的百骑司士卒近两百人,就因老弟深不可测,老朽更不敢虚言相待,定然开诚布公,坦然以对。

    老朽交浅言深,此事说来话长,我西北绿林崛起于前隋初年,因天下纷乱,为求一人一隅之安而相聚成团,初时杀富济贫,除暴安良,倒也快意恩仇,然良莠不齐,人心叵测,难免会生异类,于是老朽凭借孔武之力,忝为其主,定规矩,行赏罚,除奸佞,扬义举,才有今日我京城地下势力历经朝代变换而不倒。”

    云舒闻听默然点头,覃驼子则是大为不解的看着云舒又问道:“凌老弟不知此番作答,老弟肯信否?”

    云舒抬头,洒然一笑道:“覃令主执掌京城,乃是一方霸主,相信定然是一言九鼎,怎会诓言满口,在下信得!”

    “哪老弟如此一问,其意如何?”

    “覃令主,实不相瞒,我血雨门之所以突然现身于江湖山野,所行宗旨是:不管朝代,不问政事,不分贫贱,专管天下不平之事,专杀天下奸佞小人。为民请命,不取分毫,为人寻仇,必取巨资,但有五不杀,有孕之妇不杀,功大于过者不杀,为民请命者不杀,明吏清官者不杀,老实本分者不杀。

    覃令主,本宗不妨假借你京城地下势力之口,传讯黑白两道,我血雨门没有不敢杀之人,没有不敢为之事,本宗之所以从许济哪里虎口夺食,而要来这凤栖岗之地,就是在东林塔哪里立此字号,昔日邺成嗣老爷子的东林山庄中的东林塔正式更名为血雨楼。

    不管白道黑道,委托我血雨门所杀之人,将诉帖投放于塔下石匣之中,本门视所杀之人的难度,远近,调查被杀之人德行如何,罪孽几许,三日后来塔下取其答复。

    故此本宗才问你京城地下势力之初衷,如若你京城黑帮皆是些欺压良善,怙恶不悛,倒行逆施之辈,哪就没有存在于京城的必要了,你可懂得?”云舒说着独眼中透出了一股凛冽的寒光看向覃驼子。

    覃驼子一个激灵后很快便神智清明,自己在绿林道上摸爬滚打多年,怎会被这一面之词所吓到,心底里油然生起一股怒意,自己也是堂堂西北绿林道上的主宰,区区一派胡言怎可轻信,老脸沟壑平坦紧绷而道:“凌宗主豪气干云,就如此有把握拿捏我西北绿林道?”

    云舒喜怒不形于色,轻轻将酒碗放置在矮桌上低声道:“覃驼子,别以为你可以在京畿之地呼风唤雨,两处青楼三间酒肆,东西市上的十一家店铺,还有城南各坊中的几家寺庙道观聚集的区区千人本宗还没放在眼里,本宗要想灭你,出动本门锦衣卫一夜之间便能让你们土崩瓦解。

    覃驼子你以为今晚夜访凤栖,凉亭中的两个废物,还有这窑洞上方大树上两个垃圾就能保住你老小子的命不成?未免自大了些吧?”

    “吧嗒”一声,覃章手中廖以掩饰紧张的酒碗突然落在矮桌之上,美酒洒满前襟,浑然未觉的同时,覃章被方才言语惊骇的冷汗直流,老脸变换不停,脑海中心神电转,怎么被一语之气致使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眼前这个可是入军营杀戮视之无物的活阎王,那种神鬼难测的诡异手段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覃章不敢再拿捏,赶紧抱拳使礼,语气近乎哀求般的道:“宗主勿怪老朽失言,唐突冒犯了,请宗主赎罪。”他覃章可是叱咤绿林的一方霸主,自然知道江湖绿林可是不同于朝廷庙堂,事事要求名正言顺,证据名声,绿林中人可是不讲究这些虚妄之举,杀伐果断的令人发指。

    自己京城所有家当,人家了然于胸,而血雨门的底细自己却是一无所知,怎不令覃驼子心生胆寒,如芒在背般冷汗直流,就等眼前这个厉鬼的一句发落的话而已。

    突然脑海中又回想起几日前的哪个霹雳雷弹,那种惊世骇俗的毁伤手段直接令人肝胆俱裂,倘若令人丢几个哪些东西到自己的名下产业中,顷刻间便能化为乌有,覃驼子不敢再往下想,抱拳一脸虔诚着看着云舒。

    覃驼子的天人交战云舒早就将其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喜自己赌对了,轻轻摆手示意其继续饮酒而笑道:“覃令主不必在意,除去你京城地下势力,本宗还不屑为之,倘若如此做了,那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朝廷更是乐见其成,没了你京城地下势力的掣肘,哪李二会更加得意忘形,再说据本宗暗查,你京城地下势力还算规矩,虽有瑕疵倒是无伤大雅,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所以本宗也不会计较。

    东西两市上的大小商家倒是没甚微词,没甚欺行霸市,恃强凌弱之举,本宗也懒得理会,你放心就是。”

    覃驼子闻听,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凌老弟不要介意,常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绿林,老弟交代之事老朽定然会悉心处之,也会交代手下儿郎不可冒犯这东陵之地,奥,对了老弟,今日夜访也是受许宗主所托,来给凌老弟送来这东陵之地的地契文书。”说着覃章从旁边的一个布袋中拿出了一摞文书,小心恭敬的递给云舒。

    又献媚着道:“如今这延兴门直道以南,东陵密林以东,方圆五里之地皆是归由凌老弟你所有,老朽相信不管是京城绿林道还是庙堂权贵不敢轻易进入这凤栖之地。”说着,覃驼子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云舒翻看着地契,微笑着点了点头。

    “凌老弟,许济让老朽传话凌宗主,那日仓促不敢过问,是想试问凌老弟怎知张文度会死于陛下之手?此事到底有何缘由?”

    云舒暗自思忖,如今寻仇一事也算告一段落,百骑司那是李二的心头肉,自己一顿杀戮他怎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给自己致命一击,许济看似俯首帖耳,云舒也不敢深信,现在唯一要求希望楚嫣儿能安然归来。

    于是云舒洒然一笑道:“右监门卫韩成玉临死前曾言道,李二疑心太重,为试探张氏兄弟忠诚与否?在韩成玉带队查没长乐王谋反一事时,将隐秘巨大财富埋藏在咸阳望龙岭山洞中,并绘制一份藏宝图秘密交付于张文度手中,所以才致使韩成玉含冤而死。

    试想如此财富怎会不令张氏兄弟心动,如若前去索取,岂不是自投罗网,哪张氏兄弟将来下场如何,只有天知晓耳?”

    覃章闻听,更是骇然,思忖着便是一声叹息,或许是感叹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吧。

    许久覃章饮一碗美酒语重心长的悠悠而道:“唉——凌老弟啊!老朽我已过知命之年,据江湖道上而看人情冷暖,见惯了机关陷阱,明枪暗箭,故此小老儿不得不虚与委蛇,察言观色而求手下安稳,前朝如此,今朝也是如此,实不相瞒,老朽与邺成嗣老爷子也是莫逆之交,交情匪浅,闻讯邺老爷子殒命,老朽与兄长大醉一场,痛苦不已。

    久居江湖,对人对事自然看的通透,自从邺老爷子隐退东林山庄之后,许济找到老朽兄长覃奇,怎奈愚兄闻讯邺老爷子殒命东林山庄,心灰意冷不再过问江湖中事,老朽为求手下儿郎有个安稳去处,便答应执掌京城地下势力,并为朝廷关注西域外番的暗中势力,俗话说人老成精,自然对朝廷也不能不妨。

    许济虽是委以高官厚禄,分派秘谍之责,老朽深知这也是朝廷一石二鸟之计,李二郎初稳江山不得不为此为一,二来西域各外邦看似和善但也是狼子野心,吐蕃,党项,西突厥,龟兹,高句丽,新罗,百济等等异族各自心怀鬼胎,不得不防。然与此打交道的最佳人选便是我手下哪些游侠儿郎,明里暗里的与其周旋交手,也算是为我华夏儿郎为国为民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然老朽心知,圣上如若开明可兴我华夏,如若昏庸我等便是眼中钉肉中刺,到头来可能会落一个可悲下场,故方才凌老弟所说张文度一事,老朽也不得不防,暗中让愚兄秘密跟踪,就怕朝廷阳奉阴违对我手下儿郎不利,哪张文度说句真心话,死不足惜,此人诡计多端,张氏,许氏这些都是些权贵世家中人,与我们这些市井小人永远走不到一条道上,只不过是相互之间的一种利用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兵戎相见。

    哪些达官显贵懂得什么是西域番邦的种族同化,先前吐蕃番邦暗中派人购买我华夏妙龄女子,因我炎黄女子性温顺,且聪慧过人,为其生育子嗣后便被其杀害,将子嗣利用商队掩饰而带回吐蕃扶养,老朽禀报上官后却是熟视无睹,还挨了一顿斥责。

    方才听闻凌老弟哪五不杀的豪言壮语,真真令老朽欢呼雀跃不已,兴奋不已,老朽久居京城总觉得力不从心,如履薄冰如今有了凌老弟的血雨门,令老朽心怀大慰,你我遥相呼应,相互帮衬老朽也算有了一些底气,不知凌老弟肯允否?”

    云舒闻听不假思索的道:“哪有何不可,行侠仗义之举本宗自然答应。听君方才一言,令我凌寒高看你三分,你西北绿林道还算有些血性,这样吧,以后本宗便称呼你一声覃老吧!”

    覃章闻听受宠若惊的惊喜不已,赶紧抱拳连称不敢不敢,不过心底里这才算是全然将心放下。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于是二人把酒言欢,说说笑笑了起来。

    云舒耳际中突然传入了两声夜鸟啼鸣的咕咕声,心中暗喜知道是陈千注意到了凤栖岗中的外围有人窥视,发来的警惕鸟语,云舒脸色依旧的与覃章谈论着琐碎之事。

    谈话中覃章犹如心情的放松,自然也对云舒突入军营之事的好奇心来,于是便面露尴尬的询问道:“老弟之能,神乎其技,入军营而全身而退,实在令人折服,小老儿先前亲自物色了几个年青好手,依为心腹,奥!对了就是外面哪几个守护之人,他们还各自夸海口说是隐匿好手,谁知在你老弟眼中不值一提,小老儿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老弟肯允否?”

    云舒早就猜到了这个老小子大意思,佯装不解的问道:“覃老不妨说来听听!”

    覃驼子一抹老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弟手段高明,小老儿想请老弟出手指点一下可好?”

    云舒心想,现在正好酒足饭饱,此地如今已是前后无人,再说不露两手恐怕你老小子还真的是有些不服气,于是便欣然答应。

    覃章出窑洞,黑夜中打了一个呼哨,不时四个黑影快速的向窑洞处奔来,云舒从其行走奔跑的步履中倒是可以断定,这四个人倒是有些功夫在身。

    少时,覃章带进来四个血气方刚,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来。皆是二十出头,一身锦衣棉袍,戴棉帽,提长刀,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云舒借着灯光看向四人,没有出声,眼神却是定格在一个最边上的小子,此子眉宇间英气逼人,印堂发亮,听覃章引以为傲的介绍才知此人名叫娄方。

    云舒出窑洞高喊道:“千儿过来吧!”覃章和四个弟子在瞠目结舌中,只见从东南处有一条黑影在闪转腾挪中兔起鹘落,快似闪电的向此处奔来。

    只见陈千身背皮囊,手提雁翎刀,英姿飒爽的来至云舒面前抱拳使礼道:“徒儿见过师傅!”

    云舒摆手示意作罢,边说边比划的道:“千儿,你与这四位兄长先进内用饭,事后你与娄方二人到西侧岗上守护。”

    陈千领命,与四人拱手见礼,便入窑洞去了。

    夜深人静,覃章与四人夜宿凤栖岗中,只是叹息云舒亲口答应的相互切磋一事未能成事,直到天色大亮,才见陈千和娄方二人说说笑笑的从岗上而下,覃章似乎是懂了些什么,似乎是什么也不懂。

    娄方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看向陈千的眼神近乎崇拜,覃章总算明白了云舒用意,对于自己亲自挑选的其它三人,不免心头一凛。说白了就是人家凌寒没有看上其余三人,唯独是哪个娄方造化不浅,自己虽然心知肚明,也不敢贸然点破,万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吃罢早饭后便相互配合的客套一番,便抱拳使礼后各自而去。

    陈千与云舒入窑洞对坐饮茶,陈千面露不解的问道:“师傅,为何让徒儿与哪娄方交好?可是有何深意?”

    云舒将茶碗凑至嘴边而不饮,道:“当然,覃驼子亲自挑选的四个接班人,为师观察只有娄方此人能胜此任,其余者皆是些鸡鸣狗盗之徒,你可与娄方交代,与其切磋一事不可对外人说?”

    “师傅放心,徒儿让其再三发誓,如若被外人得知我与其比试一事,今生是敌非友!”

    云舒默然点头,随后又有些好奇的眼神看着陈千道:“千儿,哪娄方手段如何?”

    陈千闻听,一脸不屑的笑道:“不瞒师傅,简直就是垃圾,覃老爷子妄为一方霸主,教出来的徒弟空有其表,样式倒是花里胡哨好看的紧,与咱们的杀人技就不是一路。”

    见云舒不答而笑陈千继续道:“师傅,娄方手段不济,那是没有投对师门,不过此人行动还算矫捷,心思缜密,徒儿与其交手三次,虽然皆是依失败而终,但是到最后一次明显进步不少,徒儿应付起来困难了一些这是事实。”

    云舒听罢,暗自感叹这时时代的江湖中的打打杀杀,好勇斗狠无非比的就是人头和狠辣,谁的人多,谁的拳头硬就是道理。

    于是云舒又询问下一下在秦岭山洞中训练的哪些乞儿可好,陈千倒是一脸坦然,说是经过数日来的肉食滋养,加以少量的锻炼,哪些乞儿的身子骨改善了不少,考虑到哪些可怜之人的根基未稳,不敢冒进,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陈千自然知道。

    陈千不时的从山中猎户哪里,或者是蓝田县城中派人购买肉食,粮食等必须之物,哪些乞儿个个惊喜之余,感动的也是泪水连连,还有人提出要见师傅跪拜道谢之语等等。

    又过几日,凤栖岗中一派喧哗,原来是董浩亲自带领着十几辆马车来到了凤栖岗,是受许济委派送来了两万贯铜钱,如此多的铜钱可是令云舒犯了愁,足有万斤之重,无奈之下云舒只得让槽帮中人又带回了一万五千贯,并暗中叮嘱董浩凤栖非安全之地,不如到长安城中置办一些产业,住宅店铺各买一些,尤其是西市周围各坊中的住宅,虽然现在西市门可罗雀,往来客商不如东市,可是云舒知道几年后的西市被后人称作金市,寸土寸金之地也。

    将一千贯送于覃章,覃章在京城中关系人脉很多,使些钱财疏通脉络,给哪些孩子们明确身份,也算是让他们落户于京城。

    再说云舒对于钱财没有什么概念,如今钱财不缺,花谷窑洞中储藏的余粮足能供哪些孩子们吃到明年开春,倒也不愁。

    天气渐寒,初雪早至,云舒独自伫立在凤栖亭上任凭寒风撕扯着自己的衣襟,仿佛雕像一尊,眼神落寞,爬满凄凉,原因是昨日许济委派心腹传信,许济与张文瑾处旁敲侧击打探刑部大牢中楚嫣儿的情况,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楚嫣儿突然间被神秘人秘密带走,去向不明。

    刑部大牢中的看守狱卒也被下了封口令,圣上不准百骑司再插手此事,显然是对许济至今尚未查明军营被袭之事而心中不满。

    如此蹊跷之事令云舒大为不爽,云舒眼望长安,脑海中却是始终展现着楚嫣儿的一颦一笑,音容相貌,柔情似水的眼神,小鸟依人的娇媚,还有哪梨花带雨的轻啜,让人心酸不已。

    紧咬双唇中云舒想到了洛阳时的王若云,王慕云之难解之事,之前与暗卫头子邺成嗣曾经暗中揣测,一直隐藏于黑暗之中,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暗影卫的白虎卫从来是不被人所知,据邺成嗣说是白虎卫的幕后之主乃是当今长孙皇后,不知楚嫣儿的失踪与哪母仪天下,依端庄贤惠流传后世的长孙皇后有何关联。

    好在知道楚嫣儿只是失踪,想必是生命无忧,于是云舒更加坚定了快速培养自己暗中势力的决心。

    如今这凤栖庄前后五里已是无人烟,虽是如此可是云舒更加的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许济禀明李二而给自己一个突然袭击,到时候自己便成了待宰羔羊,纵然是云舒有着近千年的智慧积累,可是在这个冷冰冰的时代,真的是没有道理和法理可言,人之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容易的如同一片随风而舞的树叶。

    春明门外浐河旁平安客栈后院中驶出一辆马车,暖帘摇曳中车马碌碌向东驶去。

    车后跟随着四个随从,个个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其中一人身材匀称,英俊不凡,此人便是陈千。

    灞河东岸堤宽阔的杨柳道上,马车直奔董家口,车行十几里后便见一处高岭,据董浩说是此地名曰野鸭岭,岭下便是董家口村。

    远望董家口,几十户的一个村落,在寒风中的茅草屋略显萧条,篱笆院,木草房,参差不齐的横卧在野鸭岭下,村子前面一片平原田野,收割完的谷子根茬露着片片枯黄。

    马车在一处土培院墙前停下,由于寒风肆虐倒是很少有人出门。少时董浩着暖袍一脸笑容迎出门来,马车上下来一个七尺有余,身材匀称一身素雅儒袍的方脸俊俏后生云舒,云舒便依董浩所描绘的谭琳画像反复修饰,用薄如蝉翼的羊皮经过层层粘贴,利用后世的化妆术装扮成了八九分相似的谭琳。

    董浩见胞弟容貌如此惟妙惟肖,眼眶中泪水涌动,怀着愧疚和思念痴楞楞的站在原地,许久没有挪动半步,身后出来一个乱发如雪的老妇人,手驻拐杖推了一把傻了的董浩,呵斥道:“混小子,再骗老身,看老娘不把你的腿打断!”

    董浩警醒着恭敬躲到一边,一身对襟麻布灰色棉衣的老妇人,步履蹒跚几步,双手拄着拐杖,驼背弯腰,昔日白皙的面颊如今皱纹横生的泛着黄色,昏花老眼有些朦胧之态的看向云舒。

    突然老妇啕嚎一声:“琳子,琳子,真的是你不成!”哭喊着扔掉拐杖,跌跌撞撞前行几步,几欲跌倒,好在泪流满面的董浩眼明手快将老母搀住。

    老妇从呼喊到呜咽,声音似泣似诉,外人或许不知老妇人口中嘟囔些什么,可是在云舒耳中却是听的字字清晰,那是在哭诉老天开眼,将我的琳儿给送还了回来。

    云舒被这份久违的乡音所震撼,也被这份从来没过的亲情所感动,快行几步,便跪倒在老妇人眼前,激动着道:“娘亲,孩儿见过母亲大人!”

    老妇人涕泪横流,一把将云舒搂在怀里,不是用干瘪的老手摸摸云舒长发,就是用手摸摸云舒的脸颊,再用手掌轻轻抚摸着云舒的后背,那种爱怜让人观之落泪,董浩也是咧着大嘴哇哇大哭起来。

    许久哭罢,几人相互搀扶着入了草房,一个娇俏的小丫头跑前跑后的端茶倒水,挑动堂屋中的炭火盆,此时的屋内只有董浩母子和云舒陈千,小丫头五人,其余的三个随从护卫也是本村人,董浩早就让其回家探视去了。

    老妇人抓着云舒的手一刻也不曾分开,越看越爱看,好似突然间年轻了不少。

    “娘亲切勿忧虑,从今往后我与大哥共同侍奉您老就是,也会达成您老夙愿,定然会让青州谭氏光耀门楣。”听的老妇人谭氏老怀甚慰,自然又是一番老泪纵横。

    很快酒菜备齐,云舒不是俗套之人,便招呼着使唤丫头桃子和陈千一起入席,老妇人眉开眼笑,于是便又讲起了青州老家的种种过往俗事,云舒不敢违拗,自然也是听的真切,字字入心。

    酒足饭饱,午后阳光明媚,老妇人适逢悲喜交加,难以接受这大喜大悲如过山车般的境遇,疲惫的入了内间休息去了。

    董浩虽然八水霸主,可是在老母面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这董家口也多亏了董浩暗中护佑,想来如此紧靠水源,土地肥沃之地哪里会逃脱出哪些有心人的法眼,打听之下才知此地非同小可,招惹不得,也就打消了占有欲望。而离此地东去五六里地外的渭水南岸那片平坦沃土则是皇族贵胄封地。

    云舒乍来此地,就发觉此地人杰地灵,便耐不住寂寞出了土门,向后面的野鸭岭而去。

    登临岭上,心中千愁万绪顿时一扫而空,碧波如海,一片汪洋,麟麟波光之中小岛星罗棋布,洲上芦苇一片金黄,苇絮如花,在风中摇曳涤荡,不时惊起一片野鸭飞腾着,追逐着逃向远方。

    云舒被这种景色惊诧的无以言表,心旷神怡,眼光却是落在了远处绿波中的一处最大岛屿,遥指那处怡人美境问道:“大哥,哪处岛屿可有名字?”

    董浩依旧沉浸在喜悦梦境中流连忘返,听闻云舒依旧大哥相称,大黑脸在酒色的映照下更加笑逐颜开答道:“兄弟,你是说哪里吗?”

    云舒点头,紧随其后的陈千也注意到了那里,眼神也是看向远处。

    “奥!贤弟有所不知,此处乃是灞河与渭水交汇之处,上游泥沙在此形成了一个旋流,沉积成了一个个不知名字的小岛,经年累月岛上芦苇丛生,树木茂密,倒是成了野鸭,候鸟喜居之地,我们便把这里叫野鸭滩,哪个大岛也没有什么名字!”

    云舒闻听默然点头,续问道:“大哥,此处可是有主之地?”

    “浅滩荒岛,虽然夏秋两季景色宜人,不少城里的公子哥,俏娘子结伴而游,却是无主之地。”

    “大哥此地可是属于霸陵县管辖?”

    董浩沉默片刻后道:“此地乃在渭水之南,当属于霸陵县所辖。”

    云舒闻听狂喜不已,笑着问道:“大哥可否出面与霸陵县衙交涉一番,将此浅滩荒岛之地尽数买下,不知难度大否?”

    董浩闻听微笑着说:“哎呀贤弟,哪有什么难事,文县尊与愚兄交好,再说了此地虽是浅滩,除了围堰养鱼,别无用处,再说荒芜之地县衙能够每年都有些租金入账,当然会求之不得,怎么贤弟看好了这么一片无用之地?”

    云舒笑而不语,董浩见状顿时醒悟般的大喜不已,啧啧声响着不断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突然眼光放亮道:“兄弟,假如董家口有你在此坐镇,愚兄便可放开手脚,再无后顾之忧,哎呀,哎呀,这让愚兄如何是好啊!认识你凌贤弟真是愚兄万幸。”

    “大哥,这也是兄弟我私心使然,你也知我那几个乞儿徒弟身单力薄,年岁尚幼,此地幽静少有人来,让哪些孩子们隐居于此读书识字,学些生存之道才是眼下急迫之举,再者兄弟我自幼父母双亡,如今又认了一个至亲老娘,在此纵情山水,驾舟垂钓也是人生之幸事!”

    董浩闻听脸色有些肃然,紧抿双唇冲云舒肩头就是一搂,恭敬而道:“兄弟,你我相见恨晚,愚兄我打打杀杀,树敌颇多,这长安八水暗地里不知藏着多少个妖魔鬼怪,想要取了愚兄人头,自从胞弟丧命后,老母一直不曾让愚兄回家门尽孝,如若这野鸭滩有兄弟你在此隐居,愚兄放心了,放心了,且受愚兄一拜!”

    说着堂堂七尺男儿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云舒赶紧相搀,二人相视而笑,笑面洒脱中眼中却是含着一些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