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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平心复地终事过

    范卿不知昏迷了多久,只是醒来后,依旧觉得身子使不上力,周身都是剧痛无比,喘气反而比先前昏迷更加费力,这是重创过后,从麻木回转过来的身体反应。

    圣子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但若当日有强者内视范卿,定然能发现他伤虽重,但却止于骨肉,骨头虽有不少错位,但却并未有任何断裂或碎裂,这得益于长久以来锻体的功效,龙虎九象体威能莫测,只要不死,仍能恢复,甚至不需要过久。

    他睁开眼,房间里的布置和那间竹屋一模一样,他一度怀疑是否是做了一场梦,危机并未发生,那些人也并未死去。

    但身上的疼痛和推门进来的人证明这一切都确实发生了,他确实是险些丧命,那些人也确乎是死了。

    进来的是竹漓,见范卿疑惑的目光,她平静道:“这些是用秘术重新培育的,就像上次兽潮使之对敌。”她指的是这些不同凡响的碧竹,她确实重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竹屋,更甚至可能有曾经她宗门尚在时,她所住居所的影子。

    范卿试着起身,灵力运转下渐渐压下疼痛,竹漓提起桌上的水壶,倒出一杯水,将他递给范卿:“你昏迷好几天了,像那次一样。”

    范卿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水是温热的。

    竹漓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愁:“好好调息吧,驻地已经安排妥当,今晚要为丧生的人举行仪式,你醒来正好。”竹漓走了出去,顺手带住门。

    看着离开的竹漓的背影,范卿一时发愣,这位听闻与自己相差并不大的女子,像一汪碧绿的幽潭,粗看时那么清澈,那么平静,但细看之下却又那么深远,以至于像是碧绿积攒而出的深渊,她将自己用化为黑色的深水包裹起来,隐藏得很好,他总是看不透她,也不能悟出她心中所想的心思。

    范卿收起思绪,开始运转调息灵力,不经意间,他发觉虎体有某种微妙的变化,那是破而后立的新生,蕴藏着突破的迹象,夏伯候超出他承受范围的攻击,反倒从某种角度,与龙虎九象体修炼之法不谋而合。

    于是,范卿停止运转周天,全力催动龙虎九象诀,在明显的痒痛感中,身体的修复得更加迅猛。

    就这样,范卿一日都在锻体功法中忘我而过,连充饥之事都抛在脑后。

    值得一提的是,范卿昏迷几日醒来时并不觉饥饿,料想应是竹漓用了什么手段,助其状态康健,但竹漓既见他醒来,也就不再过问。

    待得夜晚降临,范卿才从龙虎九象诀沉浸中醒来,他思量出门走走,推门而出,外面一有不少人正在准备祭丧生者的事宜,竹屋的闭音效果不错,先前修炼竟未察觉到外面的嘈杂。

    他耸了耸肩,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再静养些时日,应该就可痊愈,他向人群走去,妄图也搭把手,但不少人向他投来的目光都带着一股敬畏,争抢着夺过他手里的活,使他一时无事可做。

    范卿揉了揉鼻子,有些不自在,心中尚不知晓具体原因,但也能大致猜到些许。

    此次的丧祭与上次的兽潮之危下死去的截然不同,不少筑基修士在随枯木回归新驻地之后,见到亲友死去都是悲痛不已,这番场景与他们的修士身份极为不符,更是与如今大罗主流截然相反。

    强调长生为重闲余皆是轻烟的理念,似乎因某些原因,被他们心中的感情侵蚀。

    范卿也是后来才了解到,那些痛哭不止的大多是后来加入的散修,他们在踏入仙途后,依旧放不下亲友,这可能也是他们加入散修盟的原因,毕竟曾经的诸多宗门也是不兴这一套,其余宗门之后,则可能是受他们的情绪感染所致,也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同化。

    宴席摆下,几乎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几乎每一位在场修士都肉眼可见的被忧绪缠绕,这不单单是因为死去的人。

    显而易见,能造成这次这般场面,盟中必有内应相助,菩提山能目标明确的以圣子为首的众多低阶修士破敌,必然是对散修盟驻地情况了如指掌,这是一场明暗对调的战斗,几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散修盟低阶修士的惨败与伤亡。

    而对于几乎炼气修士都能推算明白的道理,身为盟主的石莫却只字不提,显然在隐瞒什么,只道是为众抵抗献身的修士践行,痛饮几杯后,以酒洒地相敬,便匆匆离去,显然,他也并不轻松。

    见盟主离去,有些修士也跟着后脚离开,但范卿却留了下来,他先前遭受大难,险些丧命,昏迷几日方醒,此时只想待在人群中间,所谓是丧是喜倒是不在乎,修士无所忌讳。

    但他又不想与那些突然对他客套起来的修士觥筹交错,韩氏兄妹并未来此,估摸是伤势未愈还在闭关,范卿伤的最重,却得益于龙虎九象体,是恢复得最快的几人之一。

    独自走到一个尽数离去的边缘空桌坐下,也不知离开的人是心系修行还是另有要事,他斟满酒杯独自饮酌。

    酒过愁肠,一名修士开始热泪呼喝,后又拿出上等木料为自己死去的亲人雕刻牌位,有了他带头,不少人也做出相同的行为,这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修士之间,若是被外界的修士看见,必然感到匪夷所思,不过散修盟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鬼使神差的,范卿也冒出一个为父母刻两块牌位的想法。

    未曾施行,正犹豫间,一人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止住了他即将的付诸的行动,来者是于如律,于如律的伤势严重,加之并未修行外体,恢复上反倒比范卿慢上不少,脸色依旧苍白,他于对面坐下,开口欧调侃道:“我说黑鹰兄弟,想什么呢?你现在可是出名了,圣子手下走过招的。”

    范卿一笑,为他斟满酒杯:“是啊,险些丧命的出名。”范卿知道圣子为何留下他性命,并不难猜,如今他已知悉修士的诸多秘事。

    “筑基修士也不能在他手下活过几招。”于如律安慰道,知道不好再说下去,笑了笑,另作他言道:“这次你可是居功至伟,救了所有人的命。”

    范卿轻声道:“真正救下所有人的是你。”

    在他醒来细细回忆中,自己的一连串的算计,绞尽脑汁的谋略,都是那么的无知可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算计都是徒劳。

    “我也懒得与你推辞。”于如律抬起头,从这里向天空看去,竟然能看到星星,这里可是常年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的雷母山深处,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个宝地,得见天日,他沉下声音,用微风般轻柔的声音道:“是他们自己救了自己。”

    范卿也看见了天上的星星,不觉的又想起了竹漓,曾经是凡人的时候,他从未像这样仔细端详过夜晚的星空,对那时的他来说,那就是庄稼的时令,那并不美,只是穷苦人家能不能吃饱饭的参照物之一,饶是那样,父母也竭尽全力想让他脱离这悲哀的现状,去成为他们认知中最好的那类人,不过现在,都成为泡影。

    季节时令他已不再关心,星空却又与另一个人产生了联系,竹漓,也因为竹漓,星空在他眼底多出一分颜色,他低下头,顾自的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端起酒壶时,他看向于如律:“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一次见到于如律时,他不靠谱的形象在范卿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一次次危机的来临,于如律的总能挺身而出,他的担当让范卿对这个人印象大有改观。

    于如律轻哼一声,他的眼睛依旧未离开天空,但从那迷离的目光中,范卿知道他并未欣赏星空,而是依托记忆游向久远:“以丹为主的宗门向来是受委屈,不是被强者压迫,就是被同道看低,天丹宗就是这样一个丹宗,练不出什么像样的大丹,又难出能独当一面的修士,除了被压迫炼丹,就是赠丹巴结,所以清剿来临,一个如此不足轻重的宗门在反抗中被灭根本无人在意。”

    范卿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于如律继续说道:“知道吗?我可能是天丹宗的唯一幸存传人,不过没用,像你看到的,天丹宗没什么传承。”

    “哦!对了,说没有也有一样,就是这本丹录。”于如律手中光芒一闪,同样的东西他已经复刻给范卿。

    “主修境界的修士,从来未曾看得起我们,哪怕来到此处。”于如律终于低下了头,看向脚下这片土地,他又斟了一杯酒:“据传闻,天丹宗曾经也有过辉煌,练出过大药,出过惊天修士,但并不知道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前,或者从未有过只是先辈为了宽慰宗门后人的杜撰。”

    范卿明白了,于如律是长期生活在那种屈居人下的压抑环境中,才有了如今的矛盾怪异的性格,本想安慰他,毕竟以他的身世说出的话,于如律定然愿闻,但另一人却插入了谈话。

    来者是张世成,他并不客气,直接寻一处空位坐下道:“兄弟,我们都是丧家之犬,谁又有资格取笑你,若是散修盟真有这种人,那根本也不配值得你的注意。”

    张世成拍了拍于如律放于桌面的胳膊,于如律却在瞬间收起方才在范卿面前的脆弱,又出现一副傲慢玩世不恭的模样。

    张世成并不在意:“丹宗虽不主修修为,但这里从来没有人看不起你,相反,你的大义值得让我们所有人敬佩,于道友请受我一礼。”

    张世成深深鞠下一躬,先前的事他听说了,而在于如律主持下救下的人里,恰有他的几位友人。

    近处,有人见此情景纷纷移来目光,有不少人也走近,效仿张世成的行为,渐渐所有人都注意到这里,绝大多数修士都自发行下发自肺腑的一礼。

    后来的事,范卿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日他喝了很多酒,以至于连灵气运转都不能尽数排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