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六 凛冬
布鲁克对承尨拥有可以释放出如此恐怖雷电的能力没有任何提前构想。
这个古怪契约者的雷电威力显然不是云电池可以媲美的：那枚云电池也是在蟑螂首脑面前引爆，但除去清灭一片蟑螂子嗣，撕开虫群包围外，并没有对这只大虫子本体造成多少伤害。
反观现在——布鲁克能清楚感应到蟑螂首脑的臃肿庞大身体在雷电绞杀中逐渐湮灭，这点从它越发虚弱的哀嚎中可以推断出。
他在意外获得黑王留下的财产后，除去提前化形人类的能力外，威力上价值最高的产物便是云电池。材料珍贵，制造繁琐，这么些年的积累也才攒下十根，每每使用都能逆转局面，顺利完成目标。
这也是这次只携带两枚云电池的原因——本以为这次行动万无一失，携带两枚已经很是奢侈，且并不认为会排上用场，仅仅放到配套的装备内起到一个驱虫的作用就好。
当然，后续的一连串意外是他始料未及的。
而此刻，布鲁克无比期望它就这样变成一堆灰烬死去。
但是……虫群。
蟑螂首脑还有它的大军，一片好似无穷无尽的褐色大军。
它们前仆后继的涌向虫王，无所谓身体在接触雷光后瞬间便成了一抹残渣，疯狂执行自杀计划，只为消耗一丝雷电的力量，为王分忧。
它们太多了。
它们不仅逐渐消耗了雷电的威光，也在消耗布鲁克眼中的希望。终于，布鲁克散去对脖颈肌肉的控制，头颅摔在地上，灰色独眼中勾勒弯月倒影。
他不忍看到蟑螂首脑身上已经势微的雷光彻底消散，正如他不愿承认自己即将面临无法反抗的死亡。
那只虫子还是挺下来了，那么死的就会是自己。等到它缓和片刻，把少年、自己，还有巢穴内剩余的官方人员残骸一同吃掉，不仅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愈合，还会顺利突破生命层次，达到B级，甚至B级巅峰。
无法重现黑王的伟大了……
小鼠们，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诞生下一任鼠王……
承尨·墨瑟……
你死了吗？
释放出那种自己本体也一定无法抵抗的恐怖一击，代价是也会伤到他自己的身体……
真是抱歉……
月亮……
上一次这样沉浸望月——好像是刚刚变成人类形态，获得智慧的那个夜晚？后面时光里，自己在地上与地下两个世界不断盘旋，发展自身，不知不觉都忙碌了这么多年。
竟也抗不过一次意外吗？
布鲁克·灰瑟清空思考，选择平静迎接死亡。
“滋——”
什么……声音？
——●》«●»《●——
神秘领域。
一座直柱形体山峰，山口淌火，外流岩浆，形成一整圈熔岩瀑布。
山巅之上，一片透明的硬质屏障浮空，其上有一只通体由赤金鳞片的恶兽趴卧，敦实、狭长的身躯做圆环绕，狰狞兽首与首尾相接，正俯首酣睡，鼻孔随着呼吸不时喷出浓烟。
此刻，一个人影靠坐在恶兽怀里，竟是以此做靠椅沙发，阅读着一本通体燃着白焰的书籍。
书先生正了正单片眼镜镜片，骨指夹起一片书页，轻轻翻动，续看下文。
突然，一张黑色卡片从右侧书页下透过书层浮出。上面的残月图案此刻碎成数块，若隐若现几乎消失，时不时还闪过几缕细于发丝的电光。
恶兽察觉到什么，睁眼抬头，将头颅停顿在书先生肩膀上方位置，用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珠打量这张卡片。一眼过后，它便失去兴趣，重新把头贴回地面。
书先生笑了笑，弧度微妙。
“人偶还未做好——”
轻言间，骨指点在了卡片上面，白焰如丝，悄然流转。
“这可不算。”
——●》«●»《●——
“滋滋——”
这动静……为什么那么像电流的声音？
承尨·墨瑟，你还活着吗？你还有余力吗？
布鲁克瞬间把迎接死亡的平静心抛在脑后——能活老子当然不要死！
一次！
那样的攻击再来一次就行；再来一次那只虫子一定挺不过去！
难以说明是怎样的一股动力，让此刻布满伤痕、缺少大片血肉组织的丑陋鼠头重新扬起，无视脖颈处血肉与地面摩擦带来的钻骨疼痛，也要亲眼目睹奇迹发生，他看到：
乍看与月光同源皎洁，细看实则更加阴冷的白焰从各个位置撕开人形焦炭溢出外燃，正随着少年心脏鼓动频率亮暗闪烁；一根独角，重新构建在了少年额头上方，流苏再现，却是紫色，极致深邃的紫色。
当独角完全构建成功，白焰倏地升腾不见，而紫色流苏扩张成纹，流淌蔓延至少年焦炭身躯上，牢牢包裹。
一切在几个瞬间发生。
布鲁克不清楚所见意味着什么，反倒开始寻觅——那一直响动的电流声的源头在哪？
“呼——”
深紫流纹彻底将少年身躯覆盖的下一刻，一个娇小身影从深紫身躯中“飞”了起来！
就好像少年的身躯里一直藏着一个更小的孩子一样！
现在她出来了，浮在半空！
布鲁克大脑空白，望着其背影，只知道那应该是一个女孩——她的奶紫头发比稚嫩身体还长，正在轻飘，偶尔可以看到她从发丝间隙露出的身体：没有衣物，通体覆盖着流动深紫符号“水波”，遮住体表，只有白皙、娇嫩的双手双脚暴露在空中。
现在，她举起了一只拳头，回勾四指，仅伸出短小可爱的食指对外做“指”的动作。
她指向面对新异象终于吓破胆，驱动虫群夹带自己逃跑的蟑螂首脑方向。
那只虫子完完全全放弃了其他念头，正操纵所有蟑螂一同逃离。
可这点布鲁克没有注意到，没有发现身侧已经没有任何虫子，即便女孩什么也不做自己也能在这个夜晚苟延残喘，因为他找到了电声来源，并全身心关注——女孩的指尖！
那是一束极安静的紫色光团，像是静静一颗悬浮在女孩指尖的玻璃球，只是内核里有雷声鼓动。
布鲁克猛的颤抖一下，耳洞发痛，嗡鸣失聪。
因为女孩动了。
她轻轻在空中“扫”了半周。
伴随着雷霆临世的咆哮轰鸣，天降一座雷池电森！
无数道红紫闪电在女孩指尖划出的范围内“舞动”、肆虐，屠戮一切虫族。
如此简单。
当小女孩放下手臂，雷光隐去，此处已再无一只活着的蟑螂。
虫海变成“灰海”，点缀无数未熄火星。
一切结束，女孩悄无声息在半空转体过来，看了布鲁克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
她缓缓下坠，躺回了少年焦炭身躯，消失不见。
足足过去一分钟后。
布鲁克猛的吐气，大口呼吸，从对小女孩的恐惧中缓和出来。
活、活下来了？
布鲁克只高兴且庆幸了一瞬，有太多事情需要收尾：
那只虫子一死，气息屏蔽消失，这个学校即将暴露，官方人员恐怕已经出动赶来，自己需要赶紧离开，不然还是一死结局……
没时间了！
布鲁克大张鼠嘴，极为暗淡的灰色光晕从喉咙深处亮起，渐渐凝聚，非常勉强的产生一个小小光团漩涡。
这漩涡没有攻击能力，只有一个作用——
远处的面积不小的灰烬堆内，无数散着烟丝的褐色光点受到牵引，快速飞来，直奔布鲁克的嘴巴。
光点入体，布鲁克畅快的呻吟一声，鼠目仿佛都更亮几分，身上无数伤口开始修复、愈合、长出新的肉芽。
抢时间！
抢在官方人员找到这里前吸收了这些还没消散浪费的噬点，恢复身躯，然后跑路！
夜幕依旧，冷月天寒。
十分钟后。
当一颗拳头大小的噬点也吸收下肚，布鲁克几乎是在顷刻间彻底长好了身上所有的器官，他赤裸着身体，保持鼠人状态，一个弹射便来到了少年面前。
布鲁克刚一打量便摇摇头，长长叹气。
好消息是少年没死，坏消息是少年马上就死。
重新长齐灰毛的硕大手掌轻轻贴合在焦炭胸口，布鲁克生怕把他直接拍碎。
发动残次天赋【供养】！
另一只手捏着旋涡，代替嘴巴继续吸收所剩不多的噬点，然后在体内转化成纯粹的治愈力量，通过这只手毫无保留渡到少年体内。
聚神听到微弱的心跳声缓缓强劲起来，布鲁克松了口气。直到所有未消散的噬点吸收干净，布鲁克小心托起少年身体，朝着车辆方向狂奔。
来到车前，发觉车辆已经被损害，无法驾驶，布鲁克并不失望。他本意也是回来毁掉自己来过的痕迹，这附近有他预留的其他离开方式与节点。
恢复人形，找出一套能穿的备用衣物遮体，收起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事物，利用装备消除气味，然后掏出一个毯子，将少年包裹抱好。最后，布鲁克设置完车辆自毁的倒计半分时长，找准方向远遁离去。
当汽车爆炸轰鸣响起时，已在百米开外的布鲁克还是忍不住停顿回头。他望着那座夜色下，即将被暴怒的官方里里外外彻底掀翻、拆掉的废弃学校，心中充满对命运之荒诞的感慨。
一切结束。
一切开始。
“我欠你一条命……”
对着毯子内的人类喃喃自语完，他投身进一个井道，融进代表生的黑暗。
………………
大团黄沙汇聚于学校上方，组成沙暴，降临天台。
待到沙卷散去，四个人影顿时清晰：一位形体有质的中年魅力绅士；一位身材消瘦，白发、白瞳、白肤、白衣、白靴，浑身白色贯通的年轻男士；一位个头高挑、躯体火辣，偏偏气质知性、温柔的成熟褐色长发女士；一位身材胖矮、外观平平无奇，带着口罩的男士。
几人分工明确，各有目标。黄沙才散去，其中三道身影便掉头离开：白衣男士身体仿佛脱离物质，变成虚影，从天台顶层地面直接“掉”了下去；唯一女士打了一个响指，炙橘火光一闪，人影紧随消失；矮胖男士一个蓄力下蹲，然后做出与其体型不符的超高跳跃，在学校上空弹出一道弧度夸张的抛物线，落在一处满地灰烬的空地上，落地产生的风压激起几米高的扬灰，却在下一秒伴随他粗胖手掌下压的动作又瞬间服帖落地，视线大好。
唯一留在天台的中年绅士则是将目光转了一整圈，将可视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观察一遍。其中在角落两个残破帐篷与另一栋教学楼天台上的信号塔塔尖位置额外多停留两秒。
接着他踱着步，走进离开天台的楼梯口，层层下行，于三楼楼层内踩出延伸半个走廊的鞋印后停下，乘着月光便利观察四周。
一分钟后，三个身影或飞跃、或火中浮现、或穿墙而回，站在绅士身后，各自表情不同，开始汇报：
“已经找到三队的几位成员，确认全部死亡，死因是遭到B或C级虫类噬物吞噬，没有抢救可能。”声音冷漠。
“爆炸物为一燃油车辆，手段是使用化学成分引爆，没有契约之力与噬物之力因素；根据环境观察，车辆在爆炸前曾被大量低级噬物包围过一段时间；车辆驾驶轨迹尚且还算清晰，具体车辆信息等到二队成员赶到便可开始查询。”声音冷静。
“已确认有未知契约者与目标噬物进行战斗，及其主要战斗场地位置；解析现场可知：以噬物全部死亡，契约者离开为最终结果。”
“嘭、嘭！”
他的大脚践踏两下走廊地板示意大家关注脚下所处位置，灰烬腾空翻转：
“与这里留下的战斗痕迹高度相似，这应该就是第一战斗场地。初步判断两处战斗为同一契约者的手笔……自然系。”最后三字的声音疑惑，带着不可置信。
中年绅士安静听完三位队长陈述，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磁性嗓音醇厚，迷人：
“多服雷带领的A区贵族们每天都在质问：B区那消失的两栋楼房与其中七百九十九位无辜市民真正去了哪里；凶手是谁；会不会到A区等等，我可怜的助理卡尔因应对他们而忙碌得快要发疯，明明他只是位普通孩子，连何为‘契约者’都不清楚。”
“想必连贵族们也快忘清‘契约者’的释义……”
轻飘飘的话语，明明没有携带什么情绪，却让在场三位队长各不程度心冰体寒，久违的近距离感受到城主平静外表下，匿于涵养后的愤怒，甚至于不约而同想起此时的季节。
“现在，一位神秘契约者替守夜人完成了复仇，但守夜人却不知晓他的具体身份，我们如何给予死去队员亡灵一个安慰？”
“三件事。”
“去贵族们家里寻找这位‘英雄’的下落；”
“复盘现场找出队员死亡的真正原因，严惩这片区域负责人；”
“凯蒂，通知V-7、V-17、V-19城市，请求支援。”
“是，队长！”
守夜人二队、三队、四队队长同频做出右手合掌、贴覆心口的动作，朝着一队长挺拔背影高声应下指令。
身兼城市序号V-22城主与对应守夜人总队长的赫恩格雷特·卢克望向夜幕，身体从鞋尖开始化成流沙，转瞬消散。
队长们因各自心情不同所以默契的没有言谈，随后开散。
美丽知性的三队长凯蒂·珀那朵轻轻叹息。
“凛冬……”
这个古怪契约者的雷电威力显然不是云电池可以媲美的：那枚云电池也是在蟑螂首脑面前引爆，但除去清灭一片蟑螂子嗣，撕开虫群包围外，并没有对这只大虫子本体造成多少伤害。
反观现在——布鲁克能清楚感应到蟑螂首脑的臃肿庞大身体在雷电绞杀中逐渐湮灭，这点从它越发虚弱的哀嚎中可以推断出。
他在意外获得黑王留下的财产后，除去提前化形人类的能力外，威力上价值最高的产物便是云电池。材料珍贵，制造繁琐，这么些年的积累也才攒下十根，每每使用都能逆转局面，顺利完成目标。
这也是这次只携带两枚云电池的原因——本以为这次行动万无一失，携带两枚已经很是奢侈，且并不认为会排上用场，仅仅放到配套的装备内起到一个驱虫的作用就好。
当然，后续的一连串意外是他始料未及的。
而此刻，布鲁克无比期望它就这样变成一堆灰烬死去。
但是……虫群。
蟑螂首脑还有它的大军，一片好似无穷无尽的褐色大军。
它们前仆后继的涌向虫王，无所谓身体在接触雷光后瞬间便成了一抹残渣，疯狂执行自杀计划，只为消耗一丝雷电的力量，为王分忧。
它们太多了。
它们不仅逐渐消耗了雷电的威光，也在消耗布鲁克眼中的希望。终于，布鲁克散去对脖颈肌肉的控制，头颅摔在地上，灰色独眼中勾勒弯月倒影。
他不忍看到蟑螂首脑身上已经势微的雷光彻底消散，正如他不愿承认自己即将面临无法反抗的死亡。
那只虫子还是挺下来了，那么死的就会是自己。等到它缓和片刻，把少年、自己，还有巢穴内剩余的官方人员残骸一同吃掉，不仅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愈合，还会顺利突破生命层次，达到B级，甚至B级巅峰。
无法重现黑王的伟大了……
小鼠们，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诞生下一任鼠王……
承尨·墨瑟……
你死了吗？
释放出那种自己本体也一定无法抵抗的恐怖一击，代价是也会伤到他自己的身体……
真是抱歉……
月亮……
上一次这样沉浸望月——好像是刚刚变成人类形态，获得智慧的那个夜晚？后面时光里，自己在地上与地下两个世界不断盘旋，发展自身，不知不觉都忙碌了这么多年。
竟也抗不过一次意外吗？
布鲁克·灰瑟清空思考，选择平静迎接死亡。
“滋——”
什么……声音？
——●》«●»《●——
神秘领域。
一座直柱形体山峰，山口淌火，外流岩浆，形成一整圈熔岩瀑布。
山巅之上，一片透明的硬质屏障浮空，其上有一只通体由赤金鳞片的恶兽趴卧，敦实、狭长的身躯做圆环绕，狰狞兽首与首尾相接，正俯首酣睡，鼻孔随着呼吸不时喷出浓烟。
此刻，一个人影靠坐在恶兽怀里，竟是以此做靠椅沙发，阅读着一本通体燃着白焰的书籍。
书先生正了正单片眼镜镜片，骨指夹起一片书页，轻轻翻动，续看下文。
突然，一张黑色卡片从右侧书页下透过书层浮出。上面的残月图案此刻碎成数块，若隐若现几乎消失，时不时还闪过几缕细于发丝的电光。
恶兽察觉到什么，睁眼抬头，将头颅停顿在书先生肩膀上方位置，用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珠打量这张卡片。一眼过后，它便失去兴趣，重新把头贴回地面。
书先生笑了笑，弧度微妙。
“人偶还未做好——”
轻言间，骨指点在了卡片上面，白焰如丝，悄然流转。
“这可不算。”
——●》«●»《●——
“滋滋——”
这动静……为什么那么像电流的声音？
承尨·墨瑟，你还活着吗？你还有余力吗？
布鲁克瞬间把迎接死亡的平静心抛在脑后——能活老子当然不要死！
一次！
那样的攻击再来一次就行；再来一次那只虫子一定挺不过去！
难以说明是怎样的一股动力，让此刻布满伤痕、缺少大片血肉组织的丑陋鼠头重新扬起，无视脖颈处血肉与地面摩擦带来的钻骨疼痛，也要亲眼目睹奇迹发生，他看到：
乍看与月光同源皎洁，细看实则更加阴冷的白焰从各个位置撕开人形焦炭溢出外燃，正随着少年心脏鼓动频率亮暗闪烁；一根独角，重新构建在了少年额头上方，流苏再现，却是紫色，极致深邃的紫色。
当独角完全构建成功，白焰倏地升腾不见，而紫色流苏扩张成纹，流淌蔓延至少年焦炭身躯上，牢牢包裹。
一切在几个瞬间发生。
布鲁克不清楚所见意味着什么，反倒开始寻觅——那一直响动的电流声的源头在哪？
“呼——”
深紫流纹彻底将少年身躯覆盖的下一刻，一个娇小身影从深紫身躯中“飞”了起来！
就好像少年的身躯里一直藏着一个更小的孩子一样！
现在她出来了，浮在半空！
布鲁克大脑空白，望着其背影，只知道那应该是一个女孩——她的奶紫头发比稚嫩身体还长，正在轻飘，偶尔可以看到她从发丝间隙露出的身体：没有衣物，通体覆盖着流动深紫符号“水波”，遮住体表，只有白皙、娇嫩的双手双脚暴露在空中。
现在，她举起了一只拳头，回勾四指，仅伸出短小可爱的食指对外做“指”的动作。
她指向面对新异象终于吓破胆，驱动虫群夹带自己逃跑的蟑螂首脑方向。
那只虫子完完全全放弃了其他念头，正操纵所有蟑螂一同逃离。
可这点布鲁克没有注意到，没有发现身侧已经没有任何虫子，即便女孩什么也不做自己也能在这个夜晚苟延残喘，因为他找到了电声来源，并全身心关注——女孩的指尖！
那是一束极安静的紫色光团，像是静静一颗悬浮在女孩指尖的玻璃球，只是内核里有雷声鼓动。
布鲁克猛的颤抖一下，耳洞发痛，嗡鸣失聪。
因为女孩动了。
她轻轻在空中“扫”了半周。
伴随着雷霆临世的咆哮轰鸣，天降一座雷池电森！
无数道红紫闪电在女孩指尖划出的范围内“舞动”、肆虐，屠戮一切虫族。
如此简单。
当小女孩放下手臂，雷光隐去，此处已再无一只活着的蟑螂。
虫海变成“灰海”，点缀无数未熄火星。
一切结束，女孩悄无声息在半空转体过来，看了布鲁克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
她缓缓下坠，躺回了少年焦炭身躯，消失不见。
足足过去一分钟后。
布鲁克猛的吐气，大口呼吸，从对小女孩的恐惧中缓和出来。
活、活下来了？
布鲁克只高兴且庆幸了一瞬，有太多事情需要收尾：
那只虫子一死，气息屏蔽消失，这个学校即将暴露，官方人员恐怕已经出动赶来，自己需要赶紧离开，不然还是一死结局……
没时间了！
布鲁克大张鼠嘴，极为暗淡的灰色光晕从喉咙深处亮起，渐渐凝聚，非常勉强的产生一个小小光团漩涡。
这漩涡没有攻击能力，只有一个作用——
远处的面积不小的灰烬堆内，无数散着烟丝的褐色光点受到牵引，快速飞来，直奔布鲁克的嘴巴。
光点入体，布鲁克畅快的呻吟一声，鼠目仿佛都更亮几分，身上无数伤口开始修复、愈合、长出新的肉芽。
抢时间！
抢在官方人员找到这里前吸收了这些还没消散浪费的噬点，恢复身躯，然后跑路！
夜幕依旧，冷月天寒。
十分钟后。
当一颗拳头大小的噬点也吸收下肚，布鲁克几乎是在顷刻间彻底长好了身上所有的器官，他赤裸着身体，保持鼠人状态，一个弹射便来到了少年面前。
布鲁克刚一打量便摇摇头，长长叹气。
好消息是少年没死，坏消息是少年马上就死。
重新长齐灰毛的硕大手掌轻轻贴合在焦炭胸口，布鲁克生怕把他直接拍碎。
发动残次天赋【供养】！
另一只手捏着旋涡，代替嘴巴继续吸收所剩不多的噬点，然后在体内转化成纯粹的治愈力量，通过这只手毫无保留渡到少年体内。
聚神听到微弱的心跳声缓缓强劲起来，布鲁克松了口气。直到所有未消散的噬点吸收干净，布鲁克小心托起少年身体，朝着车辆方向狂奔。
来到车前，发觉车辆已经被损害，无法驾驶，布鲁克并不失望。他本意也是回来毁掉自己来过的痕迹，这附近有他预留的其他离开方式与节点。
恢复人形，找出一套能穿的备用衣物遮体，收起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事物，利用装备消除气味，然后掏出一个毯子，将少年包裹抱好。最后，布鲁克设置完车辆自毁的倒计半分时长，找准方向远遁离去。
当汽车爆炸轰鸣响起时，已在百米开外的布鲁克还是忍不住停顿回头。他望着那座夜色下，即将被暴怒的官方里里外外彻底掀翻、拆掉的废弃学校，心中充满对命运之荒诞的感慨。
一切结束。
一切开始。
“我欠你一条命……”
对着毯子内的人类喃喃自语完，他投身进一个井道，融进代表生的黑暗。
………………
大团黄沙汇聚于学校上方，组成沙暴，降临天台。
待到沙卷散去，四个人影顿时清晰：一位形体有质的中年魅力绅士；一位身材消瘦，白发、白瞳、白肤、白衣、白靴，浑身白色贯通的年轻男士；一位个头高挑、躯体火辣，偏偏气质知性、温柔的成熟褐色长发女士；一位身材胖矮、外观平平无奇，带着口罩的男士。
几人分工明确，各有目标。黄沙才散去，其中三道身影便掉头离开：白衣男士身体仿佛脱离物质，变成虚影，从天台顶层地面直接“掉”了下去；唯一女士打了一个响指，炙橘火光一闪，人影紧随消失；矮胖男士一个蓄力下蹲，然后做出与其体型不符的超高跳跃，在学校上空弹出一道弧度夸张的抛物线，落在一处满地灰烬的空地上，落地产生的风压激起几米高的扬灰，却在下一秒伴随他粗胖手掌下压的动作又瞬间服帖落地，视线大好。
唯一留在天台的中年绅士则是将目光转了一整圈，将可视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观察一遍。其中在角落两个残破帐篷与另一栋教学楼天台上的信号塔塔尖位置额外多停留两秒。
接着他踱着步，走进离开天台的楼梯口，层层下行，于三楼楼层内踩出延伸半个走廊的鞋印后停下，乘着月光便利观察四周。
一分钟后，三个身影或飞跃、或火中浮现、或穿墙而回，站在绅士身后，各自表情不同，开始汇报：
“已经找到三队的几位成员，确认全部死亡，死因是遭到B或C级虫类噬物吞噬，没有抢救可能。”声音冷漠。
“爆炸物为一燃油车辆，手段是使用化学成分引爆，没有契约之力与噬物之力因素；根据环境观察，车辆在爆炸前曾被大量低级噬物包围过一段时间；车辆驾驶轨迹尚且还算清晰，具体车辆信息等到二队成员赶到便可开始查询。”声音冷静。
“已确认有未知契约者与目标噬物进行战斗，及其主要战斗场地位置；解析现场可知：以噬物全部死亡，契约者离开为最终结果。”
“嘭、嘭！”
他的大脚践踏两下走廊地板示意大家关注脚下所处位置，灰烬腾空翻转：
“与这里留下的战斗痕迹高度相似，这应该就是第一战斗场地。初步判断两处战斗为同一契约者的手笔……自然系。”最后三字的声音疑惑，带着不可置信。
中年绅士安静听完三位队长陈述，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磁性嗓音醇厚，迷人：
“多服雷带领的A区贵族们每天都在质问：B区那消失的两栋楼房与其中七百九十九位无辜市民真正去了哪里；凶手是谁；会不会到A区等等，我可怜的助理卡尔因应对他们而忙碌得快要发疯，明明他只是位普通孩子，连何为‘契约者’都不清楚。”
“想必连贵族们也快忘清‘契约者’的释义……”
轻飘飘的话语，明明没有携带什么情绪，却让在场三位队长各不程度心冰体寒，久违的近距离感受到城主平静外表下，匿于涵养后的愤怒，甚至于不约而同想起此时的季节。
“现在，一位神秘契约者替守夜人完成了复仇，但守夜人却不知晓他的具体身份，我们如何给予死去队员亡灵一个安慰？”
“三件事。”
“去贵族们家里寻找这位‘英雄’的下落；”
“复盘现场找出队员死亡的真正原因，严惩这片区域负责人；”
“凯蒂，通知V-7、V-17、V-19城市，请求支援。”
“是，队长！”
守夜人二队、三队、四队队长同频做出右手合掌、贴覆心口的动作，朝着一队长挺拔背影高声应下指令。
身兼城市序号V-22城主与对应守夜人总队长的赫恩格雷特·卢克望向夜幕，身体从鞋尖开始化成流沙，转瞬消散。
队长们因各自心情不同所以默契的没有言谈，随后开散。
美丽知性的三队长凯蒂·珀那朵轻轻叹息。
“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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