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残局·上编
永禄八年七月二十八日，河州白鹭郡城。
白氏的将领们在此集会。
作为召集者的老人周泰朝并没有在主座上，所有人都对那个曾经属于故主公白斐哲的位子保持着一致尊敬。这场会议最终由三位军团长所组成的高级统帅主持。
会议主题很简单，战或和。
“诸位，大家都清楚今天召集大家来此是何事。卑鄙的下虢国人他杀害了主公，我们当初来此是带着主公的庇护来挑战天下……我已经没有脸面回高府城见少主了。”
慕容肃海并没有旗帜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他的态度也是偏向复仇。冶国公白斐哲不仅是他的主公，也是他的老丈人。肃海脸上挂着的愤怒、哀伤，悲凉的话语让的大家情绪被所牵动。
“没错！为主公报仇！”
“杀了这些梧州人！”
“确实是没脸回高府了……”
慕容肃海的话如同撒进湖面的一把石子，众人激烈的回应和讨论就是被这把石子激起的水花——群起呼应。
“肃海。”
周泰朝感觉到了事态走向会脱离他的控制，他走近轻轻拍了拍身旁慕容肃海的手背示意不要太激动。
老人讲话的音量并不大，不过众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都把话题停下，愿意听老人发言。虽然这场会仪是由三位军团长来共同主持，但是不可否认老人周泰朝无论是资历还是人望方面，在三人之中才是最具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年轻人有干劲儿这是值得肯定的，不过老夫我在这里想请各位同僚设想一下，此时此刻高府城里我们少主的处境……”
周泰朝缓缓开口，一很是圆滑的番话，既没有不留情面的否定慕容肃海也没有让自己屈尊。
不过老人也心知肚明，作为主战派的肃海是不会轻易被自己说服，可慕容肃海的应对让人始料未及——他很顺从并没有反驳。
那个站出来反驳的人却是让人感到意外。
“叔父糊涂啊！”
开口的是同为三位军团长之一的罗卜信，他并不打算保持沉默。
罗卜信作为白氏的重臣，其职位并不是像慕容肃海和周泰朝一样久居高府城办公，他是白斐哲在四年前分封到许州负责治理许州四郡的大臣。他同今天在场的军官们都没有太多的交集，慕容肃海和他之间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罗家和周家却是世交，会议开始之前周泰朝就已经设想过慕容肃海全力主战的可能性，在三位高级统帅之中有罗卜信这位世侄的存在这让他在一开始就认为自己不会处于被动，但此时罗卜信却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世侄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讲来听听。”
罗卜信作为后生可以不留情面，可作为前辈的周泰朝却不能直接当着众人发作，无奈之下他只好让自己表现出作为长者的宽容让话题继续。
“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兵力征讨梧州依旧是充沛的状态。虽然主公不幸战死我们出征帝都的目标也能另做打算，可是……此仇不报在座诸位谁有颜面再回高府城？谁能昧着良心面见少主？”
罗卜信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厚实的面庞变得异常激动双拳肩头也一直在微颤，他确实憋坏了。顶撞长辈的心情自然不会轻松，但是赐予了他荣膺、一直悉心培养他的白斐哲战死这让他不得不如此行事——要为主雪恨！
“混账！带大军入驻高府城稳定人心才是重中之重！”
周泰朝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脾气了，他无法忍受这个小王八蛋不但忤逆了自己还这么不长脑子冲动，老人用拳头狠狠砸向案面站起身大声呵斥罗卜信。
“你这老糊涂！不要顽固不化了！”
罗卜信也不肯退让一定同周泰朝分庭抗争。
会议变成了这叔侄二人的激烈争执，这两人谁都不能说服谁，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再次投向慕容肃海，现在的局面只有他才能解决了。
慕容肃海知道他苦苦等待的机会到了。
……
……
会议前一天，白鹭城。
这天河州军的统帅慕容肃海秘密出城会见了一个神秘人。
“来啦？”
神秘人摘下兜帽露出了雪白的头发和垂眉，此人正是河州的上任主人慕容奉，慕容肃海的堂叔。
“二叔好。”
肃海跪在地上向老人叩头问好，叔侄二人这些年来都秘密保持着书信联系，不过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再见面。
当年慕容奉出逃洛北之时肃海还是个刚识字的孩子，回到河州之后慕容奉千方百计找到了这个被白斐哲掳走的孩子——河州慕容氏宗家的独子。
“呵呵，长高了长大了。”
老人再见到慕容肃海很高兴，乐呵得合不拢嘴。
“见到叔父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慕容肃海香老人聊了很多关于自己、自己的妻子和在泗州生活时的事情。
“呵呵，这次回来就留下来吧。”
慕容奉的话意味深长。
“可是叔父，那罗卜信和周泰朝都还在这里，此时要和泗州断交并非易事啊。”
慕容肃海苦涩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很明白现在是夺回祖业的最好时机，但是白氏的两个军团此时也还在城内，他慕容肃海再是年轻气盛也没有同时和这两个兵团开战的胜算。
“孩子，如果我告诉你下虢国的奇袭之中有我们的一份，你又会如何作想呢?”
老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肃海，那双被长眉遮住的眼睛锋芒毕露。
“……！”
慕容肃海难以置信的与老人对视着，良久之后他才想起来这哪是什么多年未见的慈祥叔叔，这可是当年为了家族把自己父亲驱赶下御座的人啊——如同虎狼般穷凶极恶的存在。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他想不通。
“不过侄儿有一事不解——李督那家伙竟会知道您手上藏着底牌？”
慕容肃海不相信自己这位叔叔藏匿于国境多年如同活死人一般的身份，而李督竟然知晓并且加以利用，这和传闻中那个荒淫无度的国主形象完全不符啊。
“先不说虢国公殿下知不知道我还苟活着，退一步说若是虢国公殿下的请求我也一定不会答应，毕竟这位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靠谱啊。
不过这次是那个人找我办事——对于他我可没法拒绝啊！这可是妖魔一般的人物，我印象里就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情。这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明白我这老人家禁不住这种诱惑。”
老人摸了摸自己脑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个人?”
慕容肃海可不知道这老人家说的是谁，只能再次请教老人。
“海州有双绝，国教和谲父。”
老人神秘兮兮地说出那人名号。
“竟是祂……李督居然请来了这般人物相助……难怪……”
慕容肃海明白了事情并非只是好运气这么简单，虽然他还年轻，但是[谲父]这个名字的分量他还是隐约知晓。
就像慕容奉有一则[盗跖]的传说，[谲父]也是一则传说故事。
传说这是一位唇色红润面如白玉鬓发似云的美人却终年戴着垂帘长及膝下的帷帽，有时祂会雇马队贩卖流通货行商，不过更多时间祂居无定所，祂会突然在某个城市出现带着各种价值连城的宝物举行交易。在更多的传说故事里则是会把祂和十年前发生的“天证大逆”联系在一起——最终皇室得以回归帝都就是祂谋划的结果。
“听回来的人说白斐哲临死前貌似认出了那人，终了还被吓得不轻……其实是那人主动要来找到的虢国公殿下，呵呵呵，这家伙应该又要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我今天找你来也是因为那人让我给你带来了这封信，送信的家伙还嘱咐老头子我不要偷偷自己打开看，可真是让人头疼……”
老人在袖袋里取了信件，“肃海兄亲启”一列字公整写于纸上。
白氏的将领们在此集会。
作为召集者的老人周泰朝并没有在主座上，所有人都对那个曾经属于故主公白斐哲的位子保持着一致尊敬。这场会议最终由三位军团长所组成的高级统帅主持。
会议主题很简单，战或和。
“诸位，大家都清楚今天召集大家来此是何事。卑鄙的下虢国人他杀害了主公，我们当初来此是带着主公的庇护来挑战天下……我已经没有脸面回高府城见少主了。”
慕容肃海并没有旗帜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他的态度也是偏向复仇。冶国公白斐哲不仅是他的主公，也是他的老丈人。肃海脸上挂着的愤怒、哀伤，悲凉的话语让的大家情绪被所牵动。
“没错！为主公报仇！”
“杀了这些梧州人！”
“确实是没脸回高府了……”
慕容肃海的话如同撒进湖面的一把石子，众人激烈的回应和讨论就是被这把石子激起的水花——群起呼应。
“肃海。”
周泰朝感觉到了事态走向会脱离他的控制，他走近轻轻拍了拍身旁慕容肃海的手背示意不要太激动。
老人讲话的音量并不大，不过众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都把话题停下，愿意听老人发言。虽然这场会仪是由三位军团长来共同主持，但是不可否认老人周泰朝无论是资历还是人望方面，在三人之中才是最具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年轻人有干劲儿这是值得肯定的，不过老夫我在这里想请各位同僚设想一下，此时此刻高府城里我们少主的处境……”
周泰朝缓缓开口，一很是圆滑的番话，既没有不留情面的否定慕容肃海也没有让自己屈尊。
不过老人也心知肚明，作为主战派的肃海是不会轻易被自己说服，可慕容肃海的应对让人始料未及——他很顺从并没有反驳。
那个站出来反驳的人却是让人感到意外。
“叔父糊涂啊！”
开口的是同为三位军团长之一的罗卜信，他并不打算保持沉默。
罗卜信作为白氏的重臣，其职位并不是像慕容肃海和周泰朝一样久居高府城办公，他是白斐哲在四年前分封到许州负责治理许州四郡的大臣。他同今天在场的军官们都没有太多的交集，慕容肃海和他之间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罗家和周家却是世交，会议开始之前周泰朝就已经设想过慕容肃海全力主战的可能性，在三位高级统帅之中有罗卜信这位世侄的存在这让他在一开始就认为自己不会处于被动，但此时罗卜信却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世侄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讲来听听。”
罗卜信作为后生可以不留情面，可作为前辈的周泰朝却不能直接当着众人发作，无奈之下他只好让自己表现出作为长者的宽容让话题继续。
“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兵力征讨梧州依旧是充沛的状态。虽然主公不幸战死我们出征帝都的目标也能另做打算，可是……此仇不报在座诸位谁有颜面再回高府城？谁能昧着良心面见少主？”
罗卜信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厚实的面庞变得异常激动双拳肩头也一直在微颤，他确实憋坏了。顶撞长辈的心情自然不会轻松，但是赐予了他荣膺、一直悉心培养他的白斐哲战死这让他不得不如此行事——要为主雪恨！
“混账！带大军入驻高府城稳定人心才是重中之重！”
周泰朝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脾气了，他无法忍受这个小王八蛋不但忤逆了自己还这么不长脑子冲动，老人用拳头狠狠砸向案面站起身大声呵斥罗卜信。
“你这老糊涂！不要顽固不化了！”
罗卜信也不肯退让一定同周泰朝分庭抗争。
会议变成了这叔侄二人的激烈争执，这两人谁都不能说服谁，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再次投向慕容肃海，现在的局面只有他才能解决了。
慕容肃海知道他苦苦等待的机会到了。
……
……
会议前一天，白鹭城。
这天河州军的统帅慕容肃海秘密出城会见了一个神秘人。
“来啦？”
神秘人摘下兜帽露出了雪白的头发和垂眉，此人正是河州的上任主人慕容奉，慕容肃海的堂叔。
“二叔好。”
肃海跪在地上向老人叩头问好，叔侄二人这些年来都秘密保持着书信联系，不过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再见面。
当年慕容奉出逃洛北之时肃海还是个刚识字的孩子，回到河州之后慕容奉千方百计找到了这个被白斐哲掳走的孩子——河州慕容氏宗家的独子。
“呵呵，长高了长大了。”
老人再见到慕容肃海很高兴，乐呵得合不拢嘴。
“见到叔父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慕容肃海香老人聊了很多关于自己、自己的妻子和在泗州生活时的事情。
“呵呵，这次回来就留下来吧。”
慕容奉的话意味深长。
“可是叔父，那罗卜信和周泰朝都还在这里，此时要和泗州断交并非易事啊。”
慕容肃海苦涩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很明白现在是夺回祖业的最好时机，但是白氏的两个军团此时也还在城内，他慕容肃海再是年轻气盛也没有同时和这两个兵团开战的胜算。
“孩子，如果我告诉你下虢国的奇袭之中有我们的一份，你又会如何作想呢?”
老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肃海，那双被长眉遮住的眼睛锋芒毕露。
“……！”
慕容肃海难以置信的与老人对视着，良久之后他才想起来这哪是什么多年未见的慈祥叔叔，这可是当年为了家族把自己父亲驱赶下御座的人啊——如同虎狼般穷凶极恶的存在。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他想不通。
“不过侄儿有一事不解——李督那家伙竟会知道您手上藏着底牌？”
慕容肃海不相信自己这位叔叔藏匿于国境多年如同活死人一般的身份，而李督竟然知晓并且加以利用，这和传闻中那个荒淫无度的国主形象完全不符啊。
“先不说虢国公殿下知不知道我还苟活着，退一步说若是虢国公殿下的请求我也一定不会答应，毕竟这位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靠谱啊。
不过这次是那个人找我办事——对于他我可没法拒绝啊！这可是妖魔一般的人物，我印象里就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情。这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明白我这老人家禁不住这种诱惑。”
老人摸了摸自己脑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个人?”
慕容肃海可不知道这老人家说的是谁，只能再次请教老人。
“海州有双绝，国教和谲父。”
老人神秘兮兮地说出那人名号。
“竟是祂……李督居然请来了这般人物相助……难怪……”
慕容肃海明白了事情并非只是好运气这么简单，虽然他还年轻，但是[谲父]这个名字的分量他还是隐约知晓。
就像慕容奉有一则[盗跖]的传说，[谲父]也是一则传说故事。
传说这是一位唇色红润面如白玉鬓发似云的美人却终年戴着垂帘长及膝下的帷帽，有时祂会雇马队贩卖流通货行商，不过更多时间祂居无定所，祂会突然在某个城市出现带着各种价值连城的宝物举行交易。在更多的传说故事里则是会把祂和十年前发生的“天证大逆”联系在一起——最终皇室得以回归帝都就是祂谋划的结果。
“听回来的人说白斐哲临死前貌似认出了那人，终了还被吓得不轻……其实是那人主动要来找到的虢国公殿下，呵呵呵，这家伙应该又要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我今天找你来也是因为那人让我给你带来了这封信，送信的家伙还嘱咐老头子我不要偷偷自己打开看，可真是让人头疼……”
老人在袖袋里取了信件，“肃海兄亲启”一列字公整写于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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