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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微醺逸兴穿云去【一】

    一

    死亡的气息终于散去。

    那柄剑笔直地刺入了肩头,却没有血。

    因为那柄剑刺入了神像的肩头,当时慕容公子听到了呲的一声,那柄剑就贴着他的鼻子生生刺进了他身后的神像肩头。

    有火花飞溅,还有石屑飞出,火花如同血,石屑好像雪,都洒在慕容公子的脸上,落在他的身上。

    雪发老人原本看到那一剑已经刺进慕容公子的身体,然而一点飞蝶突然从慕容公子的怀里飞出。雪发老人的心微微一动,慕容公子的身子也微微动了动。

    他因为心神微动,所以剑意也动了,剑意一动,手便随之一动。在他手动的时候,慕容公子也动了。慕容公子能够险死还生,二者缺一不可。

    他的剑已经与手浑为一体,意气相牵,慕容公子一直在退就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他的心意引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机会。

    那点飞蝶已经落了下来,落到雪发老人的剑上,赫然是一只绢帕。

    雪发老人落寞地瞧了瞧刺进神像的长剑,道:“你不仅是个心如冰雪的人,而且还是个性如铁石的人。如果你不够聪明,就想不到破解老夫方才一剑的法子,如果你不够坚毅,也守不到破解老夫方才一剑的时机。”

    宋城西的身子终于能够动一动了,在他动了一动身子的时候,老人和两个童子萧然走出了那扇门。

    慕容公子的身子在这个时候也动了一动,方才在那一剑的压迫下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僵硬,甚至奇经八脉都已经凝结成冰。

    蔚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痛楚,这原本没有生命的神像也许因为方才那一剑被赋予了生命。

    宋城西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他对自己的长剑敝帚自珍。毕竟这柄剑已经陪了他半生。他伸手去拔那柄剑,铮的一声,剑拔了出来,神像随之也向他压了过来。

    一只手臂托住了神像,宋城西俯身的瞬间,瞧见了前倾的神像下露出的暗格。

    暗格里有两封密函。

    二

    他们果然是在黎明的时候从另一个出口出来的。

    这个出口居然在镇南王王府后山乱石丛中的流水处,蓬蓬勃勃的草树便是天然屏障,将出口掩藏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镇南王王府后山有很多坟墓,黎明到来的时候,阴寒之气似乎越发深重。这里的坟墓有一座是不久前修葺的,墓中躺着也许已经查到离梦观的吴阙东。

    宋城西的怀里有两封密函,还有一支他在水井里摸到的钢针。

    当时那支钢针嵌在水里的井壁上,他可以相见,比他心思更缜密的一个人发现了三清像下的水井,于是和他一样用了投石问路的法子,所不同的是那个人因为形势所迫,避免留下痕迹,不能投下贡品,只能将随身的暗器投下。

    那支钢针此时在他怀中藏着,之前却一直藏在它主人的随身锦囊中。

    宋城西非常熟悉这支钢针,就如同熟悉它的主人一样。

    “吴大哥的剑里飞针夺走过很多江洋大盗的性命,虽然称不上一绝,却也是独门秘技。”宋城西还记得当日弟兄们的议论,所以他在从后山离开的时候,把这句话说给了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自然明白他睹物思人的心情,宋城西绝不是个性情如火的人,但是他犹如水流的性情更绵长更深沉。

    “那两封密函此时还不能给任何人,”慕容公子道,“我们还需要找到吴大侠写的那封密函。那封密函也许就能解开整个迷局了。”

    宋城西此时怀中的密函,一封是八大王写给镇南王的,一封是知会七星盟的人杀人灭口,劫镖夺密的。

    “那封密函写在金陵翰墨阁才有的卖的洒金纸上,这种纸正是镇南王平时写字的纸。”宋城西道。

    慕容公子很熟悉这种纸,而且也在镇南王府见过。这种纸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即便是镇南王府也只有在王爷的书房里才能找得见。

    “密函上的字迹很像是王爷的字,不过少了大家风范,多了些脂粉气。”宋城西还在一丝不苟地对慕容公子解说道。

    慕容公子也见过镇南王的字,那天他去王爷书房,王爷开始的时候一直在写字,似乎没有留意到他已经进书房很久了。那种倨傲的专注如同王爷恢弘大气的字体一样,慕容公子始终不会忘记。

    “离梦观里的地道通到王府后山,绝非巧合,必然大有蹊跷。我只是不懂,明明有这么一条地道,云鬓为何不用,却去城西寻找无梅。”宋城西道。

    慕容公子给了他一个解释:“那条地道有人用,却不是给云鬓这样的侍女用的。云鬓也许只是一个所知不多的小角色,这条地道这么要紧,是不应该让她知道的。”

    如果这条地道有人用,却不是给云鬓这样的小角色用的,那么是给谁用的呢?

    也许是写这封密函的人,这个人自然是这个谜局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也许云鬓那天去城西,就是为了送这封密函。那天就在吴大哥离开王府出去办事不久,而且还没有遇害。”宋城西说道。

    慕容公子轻轻地点头,似乎很赞同宋城西的推断。

    宋城西的目光陡然定定地罩向慕容公子,道:“慕容公子,在下有一事相问,请公子不要有所隐瞒。”

    他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甚至把两个人出生入死之前的场面话搬了出来,而且还把称呼拉得很生分,让慕容公子微微一怔之后,便明了了他的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慕容公子决意投桃报李,也肃然道:“宋头领,不知有何事要慕容据实回复?”

    宋城西居然笑了笑,似乎他已经被自己和慕容公子之间突如其来的冷峻对峙逗笑了。

    真正的朋友之间可以开玩笑,甚至可以相互打骂,却绝对不能有突如其来的对峙。

    “在到离梦观,再度与那个杀死吴大哥的凶手交手之前,你到底怀疑没怀疑过我也可能是凶手?”这个问题极为尖锐和棘手,宋城西在突如其来的态度大变之后给慕容公子提出了拷问心灵的问题。

    朋友之间能够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不能施展虚与委蛇的手段。

    慕容公子没有办法回避这个问题,他也从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所以他很爽快地答道:“没见到你之前,我怀疑过,我怀疑过所有人,甚至还有镇南王;在与你买剑喝酒之后,我就不再怀疑你,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绝不会是那个凶手,你的心思和武功都能让你成为那个凶手,但是你的寂寞和执着让你成不了那个凶手。一个寂寞的人,不可能在这样一个牵连甚广的迷局里成为任何角色,一个执着的人也不可能因为阴谋杀死自己的弟兄,更不可能在成为凶手之后找一个可能查明真相的人交朋友。”

    一只手握在了宋城西的手上,那只手很干净,很温暖。

    宋城西扬起脸,他害怕已经冉冉升起的红轮会把自己的脆弱揭发出来。

    男人未必没有脆弱的时候,男人的脆弱也许就是扬起来的脸上突如其来的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