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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危城黯黯舒广袖【二】

    二

    一张银票和一张短笺放在灯下。

    被江郎锁住喉咙的客栈老板软软地伏在桌面上,他那经常推摸的骨牌一块块钉进了江郎身后的墙壁上,显见是内功非凡的高手用以作为暗器杀人不成,却射进了石头墙壁。

    那个乞丐这个时候居然撕着客人吃剩下的风鸡,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客人喝剩下的酒。

    铁鹰瞧着这一片狼藉的景象,心中还是暗暗钦佩江郎的机智和手段。

    三

    就在老乞丐挪进客栈,江郎骤然现身在身后的时候,客栈老板意识到今夜对他来说将是一个惨无人道的陷阱,他的身法极快,居然从江郎眼前掠了出去。

    江郎没有追他,老乞丐却鬼魅般贴在他的身后,阴恻恻地道:“欠杨大爷一条人命的人就是你,你不要跑,杨大爷托梦的时候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老花子。”

    客栈老板又惊又怕,猛然回身,双掌已经成爪,催发大乾坤神功,密匝匝的爪影带着凌厉的劲风将老乞丐罩住。

    老乞丐身影飘忽,几个腾挪就躲开了客栈老板的袭击,客栈老板招式已经用老,再要变招就得稳住身形,于是迅疾地后退几步,凌空而起,双爪分为上下两路,再度扑向老乞丐。

    就在他们缠斗之际,江郎突然笑了笑,纵身到了柜台后,出手如电,上下左右试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重。

    客栈老板见到替杨霸天讨债的老乞丐本就如同见到鬼,此时心中越发有鬼,偷眼瞧见江郎的手指渐渐触碰到让他心中鬼惊惧不定的所在,惶急之中收了招式,飞身跃到江郎身后,双掌推出,试图阻挡江郎找到机关。

    江郎没有回头,只是将一只大袖送出,犹如江海一样便将客栈老板的双掌荡出,随之另一只大袖在柜台下一拂,机关便被打开。

    客栈老板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能作困兽之斗,从柜台上将骨牌悉数收到手中,穷尽毕生的功力一起向江郎打去。

    江郎飞燕一样从惊风密雨般的骨牌中纵出,一只手甩出银票和短笺,另一只手将大袖再度送出,竟将客栈老板锁住,扯到自己身前,随之手掌弹出,扣紧了客栈老板的喉咙。

    铁鹰从桌上取过银票,居然是白银五万两,能用这么巨额白银买人性命的人一定是个极为有钱的人,被这么巨额的白银买一条命的人也一定是个极为可怕的人。

    那张短笺竟被一脸穷酸的黄书生拿起来,铁鹰已经断定这个人一定是他人假扮,只是铁鹰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罢了。

    假扮黄书生的易水寒虽然脸色如故,但是眼神已经有变。无论多么高明的易容术也很难把假脸变成真脸,但是眼睛却藏不住假扮者的心思变化。

    铁鹰凑过去,却见短笺上写着很简单的话:“聂小倩,貌绝美,未知其渊源何在。今奉白银六万两,祈断其命于近日。”

    一张纸从易水寒的怀中掏出来,被易水寒默默地交给了铁鹰。

    那是一张经过烟雨的纸,水痕虽然不见,但是曾经的印记还在。

    铁鹰看过后,淡然道:“这个老板果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仅对外人心狠,对自家的兄弟也心黑。”

    那张纸上写着:“聂小倩,貌绝美,未知其渊源何在。今奉白银一万两,祈断其命于近日。”措辞上由六万两变成了一万两,仅有一字之差,字迹明显大有区别。

    易水寒瞧着铁鹰,道:“铁神捕,也许你很想知道聂小倩是谁,杨霸天为何要买聂小倩的一条命。”

    铁鹰瞧了瞧还伏在桌面上的客栈老板,道:“也许这个精明而且心黑的老板也不知道聂小倩是谁,更不知道杨霸天为何要买聂小倩一条命。”

    江郎的声音入耳:“这个老板若是知道这些,给他九条命也不会和杨霸天做成这桩生意。”

    丐帮不好惹,秦皇殿更不好惹。

    看着客栈老板连滚带爬进了客栈外的夜色中,铁鹰不仅为那个老乞丐担心起来。

    易水寒却大为得意地道:“学生我一直在寻思做个生意,这家云来客栈已经没了老板,学生我就勉为其难地滥竽充数罢了。”

    江郎笑道:“老先生还是莫要打这家客栈的注意了。”

    “为什么?”易水寒装模作样地惊问道。

    江郎飘身到了犹在转悠着吃些残羹剩菜的老乞丐身前,道:“因为这位丐帮江南分舵的沈舵主从明天起就是云来客栈的新老板了。”

    沈舵主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垢,道:“云来客栈的名头虽然不好,不过老花子若是成了老板就免去了风餐露宿挨家讨饭之苦,也是做得的。”

    易水寒道:“既然新老板觉得云来客栈的名头不好,学生我倒有个好名头。”

    “说来听听无妨。”即将成为新老板的沈舵主大有礼贤下士之风,虚怀如谷地说道。

    易水寒道:“依学生我之见,这家客栈就叫沈家老店好了。”

    夜色更浓,夜风似乎也大了起来。江湖上的夜通常都会有客栈里的孤灯,有孤灯下的寂寞长剑。

    一柄长剑放在慕容公子的身边。长剑还没有出鞘,但是凛然的剑气在孤灯下逸动。

    这柄剑并不是慕容公子惯用的那柄沧海月明剑,那柄剑此时还悬挂在慕容山庄的高堂上。

    这柄剑是镇南王托江郎送给慕容公子的,镇南王对江郎说:“这柄剑随我征战四方,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饮过千万人的鲜血,所以我给这柄剑取名为血魂剑。请江郎将这柄剑送给慕容公子,因为他是个精于剑道的高手,手中没有一柄好剑如何去斩杀敌人?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我希望看到慕容公子手握这柄剑纵横绝荡,所向披靡。”

    孤灯渐渐昏暗,慕容公子的脸色也渐渐昏暗,如同他经常泼洒出来的画幅,深有那些画幅呈现出来的孤寂而绵远的意境。

    江郎已经将秦皇绝功的心法说给他听,他在这样孤寂而绵远的夜里正趺坐苦修。

    他不知道就在这个夜里一个人站在寂寂的长街上遥望着他房间透出去的暗淡灯影,迟迟不愿离开。

    那个人蒙着面,一双眼睛却有如远天之上的星月。

    那个人也不知道,一个人正倚着客栈外的一株老树静静地瞧着,眼睛里闪动着春水一样的光波。

    江郎倚着老树已经瞧了许久,原本他不是来瞧那个蒙面人的,而是守在客栈外以防不测,不过他没有发觉有什么不测,却瞧见了那个蒙面人。

    江郎忍不住想,也许那个蒙面人已经丢了什么东西,不得不四处寻找,因为所丢的东西对那个蒙面人来说也许比生命还弥足珍贵。

    江郎又忍不住想到,也许那个蒙面人所丢失的东西,他知道在哪里。如果不是如此时候,江郎也许会走过去告诉蒙面人,那所丢失的东西在哪里,甚至还会亲手将那东西还给蒙面人。

    “情痴痴,意绵绵,中宵独立月光寒。纵是好梦留与他人眠,凝望孤灯不恨两心牵。多情总是寂寞添,相思夜夜衣带宽。人空瘦,花易残,长风惊得芳魂远。”

    江郎突然低声吟唱,歌声缥缈,犹如随风而去的万缕愁思。

    蒙面人渺然不见,长街寂寂,只有那盏孤灯还在,孤灯剪在窗上孤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