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故事
是夜，长安鄂国公府一片寂静。
鄂国公府最深处有一座小院，院内种了一株桃花树，初夏时节，花已谢的差不多了。
院中落得满地残瓣，却是无人收拾，连夜间巡逻的兵士都会远远的绕开此地，只因这里的主人的脾气喜怒无常，却偏偏可轻易定这府中所有人的生死。
这里，就是初代鄂国公尉迟恭的居处。
然而，今日这素不见外人的小院，却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敬德。”
宽袍大袖之下清瘦的老人就这般推门而入，来人正是李家老祖，李靖。
“李大哥，你来了。”
院中厢房的门无风自开，深夜之中好似张开巨口欲吞人而噬的凶兽，月光之下，披头散发的老人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
“伏魔军印，不仅仅是太宗皇帝给我们这二十四家的殊荣，更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苟延残喘的最大凭依，你这样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李靖面无表情的开口。
“前路尽断，要什么后路，我尉迟家这么多年可曾有过未来？”
尉迟恭的声音似笑似哭，却让李靖一时沉默。
“敬德，今夜开劫便会有结果，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了。”
终究是一叹，李靖身周无形的法力蔓延，将小院彻底与外界隔绝。
“若是愿意看着我这把老骨头，那便看吧。李大哥……不对，卫国公大人。”
言语之间带着些许讽刺，小院至此寂静无声。
……
此刻，尉迟礼佛的面色铁青，看着有如埋伏好就在这里等他的各家天骄，心中恼怒。
又是这般被料了先机，又是这般被堵了前路。
尉迟礼佛先前交手已觉不对，料定这李家人定有类似道门先天神算的本事，但是。
这是伏魔军！这是仙人都不可窥探天机以算的伏魔军！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局！
“诸位，李家兄弟已去抢夺开劫机缘，欲收劫运了，各位难道要跟我在这里死磕，平白为他人做嫁衣吗？”
尉迟礼佛笑的勉强，试图开口劝服。
然而话音未落，身后伏魔重甲却已直直冲向各家天骄，手中重剑长刀狠狠劈出，直取各家天骄命门，丝毫不留余地，杀意坚决。
该死！伏魔军印的标记！
李家人夺了老祖的伏魔军印，竟然施展在了这些人身上！
就算是这样！这些人还愿意为李家卖命在此地挡我吗？！
兔起鹘落，双方已战做一团，局面混乱。
就算尉迟礼佛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在这般一时留手生死立判的战场上煽动众人让他们跟着自己先去山巅阻止李传勋。
一咬牙便只得把刚刚放在地上气还未喘匀的慧真和尚又提在手中钻入山林便向山顶冲去。
刚刚远离人群，一把大的夸张的巨斧就这般狠狠的劈了下来，若非退的及时，怕是要少了些什么零件。
“李家！李平凡！”
尉迟礼佛看着来人，想到了那八九玄功化形，差点让自己当了太监的铁海胆，一时之间咬牙切齿。
“尉迟公子，我送你的惊喜，开心吗！”
李平凡把斧子扛在肩上，笑的阳光灿烂。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在李平凡的法基地图上消失不见？
李平凡认真思量，发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
要么，这个人死了，魂飞魄散，一切泯灭干净。
不存于世，李平凡的法基模拟现世，自然就不会再看见他。
尉迟礼佛能与李传勋交手多个回合不落下风，金刚法身更是硬的让李平凡偷袭之时才勉强破功。
若说他死在了黑风山，还死的这么干净，李平凡第一个不相信！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他躲在了李平凡无法推演的那些光影之下！
而牵扯开劫，牵扯尉迟家，又让李平凡无法推演的东西只有一个！
伏魔军！
尉迟礼佛是知道后手是伏魔军的，甚至知道了伏魔军的驻地。或者说，这本来就有很大可能，是他与尉迟恭共同定下的最后手段！
李平凡变作的乱其心神的锦囊的是假，前数算计尽数落空是真。
只要尉迟礼佛不愿放弃，无论如何他都会前往伏魔军驻地，抱着侥幸尝试着掀起这最后一张底牌。
尽管尉迟礼佛发现了伏魔军前进的方向不对。
但是只要伏魔军被引动，对他而言便是不幸中的大幸，让他有机会发动一些至今为止李平凡尚不清楚的手段，引着少部分伏魔军回到黑风山卷土重来。
殊不知从他融入了伏魔军的光影中，就已经将这最后的手段，暴露在了李平凡眼中。
消失不见的人影，唯一无法窥测的伏魔军，两者结合，李平凡很快就有了对于他最后手段的推论。
一路行来，李平凡之所以隐而不发，甚少出手，除了不想让自己直接参与进这道门开劫，露出真身。
便是一直分出心神观察着安排的拦路之人与伏魔军动向。
伏魔军分兵，李平凡的推论被证实，他不知道尉迟礼佛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引动这十具伏魔重甲改道黑风山，但是他也不需要知道了。
剩下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公式，时间等于路程除以速度，只需要让长安天骄与尉迟礼佛一同到达黑风山，便可以让这些干扰开劫的因素两两抵消。
完整的一营打不过，零散的兵士，若是这些长安天骄还做不到打过或者逼平，那还是干脆自己个儿抹了脖子吧！
天骄这俩字跟着他们简直受委屈！
至于李传勋需要的帮手，李平凡表示就在他身边。
在没有任何人干预的情况下，主角团自己就干翻了姥姥跟黑山老妖，若说谁才是多余出来的战力，李传勋自己才是！
“李平凡！”
尉迟礼佛双目赤红，法力涌动间身形暴涨两尺有余，暗金之色包裹着全身，砂锅大小的拳头就这般砸了下来，带起刺耳的呼啸。
“为什么就不肯认栽退走呢，非得再挨顿揍！”
金光一闪而逝，巨斧举过头顶狠狠劈下，与金刚法身重拳碰撞。
气浪将被一把扔在地上艰难起身的慧真小和尚又掀了个跟头，摔了个七荤八素。
“师兄！小心！”
小和尚晕头转向间，却见有一道清光自李平凡头顶一闪，又一个李平凡手持巨斧就这般出现在尉迟礼佛侧旁。
毫无花哨，持斧，横劈，直奔尉迟礼佛腰腹。
铛——
轰！
巨斧如中寺中晨钟，林间响起金石之音，锋刃卷了大半，然而尉迟礼佛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横击自己腹部。
来不及反应，已然倒飞出去，狠狠砸断了林中巨树，砸出了一个深坑，饶是金刚法身此击没有破功，亦是直觉腹中翻涌，险些吐出酸水。
“本世子打架从来没有花里胡哨的特效！打戏精彩，全靠演员！”
不在乎的将两把都已扭曲变形的巨斧扔在一边，李平凡手上扳指一闪，新斧子堆成了小山。
清光连连闪动，山林之间走出一个个李平凡拎起斧子，齐齐望向站起身来目眦欲裂的尉迟礼佛。
“你听没听说过有一种越秃越强的功法！”
甩着狗啃一样的头发，无数李平凡满脸严肃的挥舞着巨斧向尉迟礼佛杀来。
“我说了！东游开劫，请佛门出局，勿谓言之不预！”
尉迟礼佛怒吼一声，虬结的肌肉再次鼓胀几分，恶狠狠的冲向了迎面而来的无数斧光。
“你也配！与我争！慧真！为了我佛！该你出场了！”
尉迟礼佛一声怒吼，暗金之色流转全身。
然而李平凡手中巨斧虽是凡铁，却都携带着八九玄功赋予的无匹巨力，断金裂石之威下，金刚法身燃起暗红忿火亦无法全挡。
一击、两击、三击——
十几斧劈下，斧刃通红崩散成废铁，忿火亦霎时而灭。
转瞬又是十几斧加身，暗金之身被砍出道道白印，勉强挥拳抵抗的尉迟礼佛被十余股巨力瞬间压回。
最后一道斧影破空而来，一击比之先前数斧合力，尉迟礼佛难以闪躲，只能双臂交叉硬挡这一击。
暗金之色破开，尉迟礼佛暴退，巨力之下双腿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沟壑，半条小腿没入其中。
手臂之上两道伤口深可见骨，若非修习佛门金刚功法，只怕以后尉迟礼佛只能用双脚合十呼佛号了。
“我不想与尉迟家不死不休，太麻烦，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
李平凡看着尉迟礼佛，出身蓝星的他对于动辄取人性命的行为，只能说敬谢不敏，若无必要与尉迟家结死仇也不符合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
“狗屁！李平凡你以为这般你就赢了吗！你以为道门这般就赢了吗！你们，简直太小看我佛佛威！”
尉迟礼佛脸上的怨毒与狂热让李平凡眉头一皱，这样的表情像极了那些头脑发热的狂信徒。
此事无法善了，那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分身燃烧，取一把新斧在手，李平凡控制法力涌动，杀了麻烦，那便废了吧！
这般疯狂，若不是有个好家世，李平凡当真想选永绝后患！
“李平凡！就算你会先天神算之流，你如何能控这开劫起因，摸得准这开劫根本！”
尉迟礼佛看似运起法力不闪不避就要硬抗，然而却暗中运起劲力，斧光袭来，脚下连踏暴退数丈。
路过被他一声厉喝已是站起诵经，面无表情却并未有任何动作的慧真和尚，尉迟礼佛竟不管追来的斧光，抬手一抛，将慧真和尚甩上半空直飞山顶方向！
旋即扔了一粒血红丹丸，口中咬碎吞咽入腹，暗金忿火霎时复原，比起往昔更胜一筹，只是那原本金光灿灿的头发却是无声无息间夹杂了少许灰白。
硬抗李平凡八成力量的一击，尉迟礼佛口吐鲜血，却是笑的狰狞混杂着虔诚。
“去吧……慧真！去吧！仇道师弟！”
李平凡心中一沉，如果说尉迟礼佛是不可理喻的狂热，那么此刻飞上半空的慧真和尚，就是不惜身死的虔诚！
星漩自瞳孔浮现，数道分身压制尉迟礼佛，李平凡跃起欲拦。
尉迟礼佛狞笑着突破压制，竟是肉身跃起拦路与李平凡狠狠的撞在一起。
“所有阻拦尉迟家皈依佛门的，所有想阻拦我佛化东土为佛国的，都要死！”
猝不及防猛然一撞，李平凡亦气血翻涌只得落地。
该死！伏魔军还是太多太近了！
然而此刻，本该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的慧真和尚，此时却周身燃起金色光焰，在这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的夜幕中径直飞向黑风山巅。
光焰若冲破幽暗逆流而上的流星，脱离了伏魔军的影响范围。
李平凡一直未曾停下的运转的眼中星漩却是看到了让他神色复杂的一幕，此刻他快速做出了选择，点亮了留在李传勋身上紧急传讯的分身。
然而，选择之后，小和尚已没有了未来。
光焰燃起的那一刻，小和尚竟以算得上是神魂俱灭，此刻维持他形体的，竟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可怕的执念。
不可名状的心念加之难容理解与布置的时间，选择已是无用。
“值得吗？”
结合自己了解到的线索串联起的那个开劫选在此处的理由，李平凡停手看着那满脸疯狂、狰狞至极的尉迟礼佛，却是问的是那已化作天际流星的慧真。
“值得，哪怕我知道是利用，也值得。”
连真灵都毫无保留的燃烧的慧真，在这一刻近乎得了佛门百闻难见的天耳通他心通一般，回答在李平凡心间响起。
李平凡匆匆一瞥未曾感觉到的真实情绪，此刻却是在这声音中听了个真切，那不止是虔诚，还有着悔恨、怀念、对过往的怀念与一丝解脱。
“二弟？”
此刻的李传勋已与黑山老妖交上了手，黑山老妖金翅随便一振便已堪比树妖姥姥愤怒出手。
这让处理姥姥游刃有余的李传勋此刻也聚精会神丝毫不敢大意，回应传音更是慢了一拍。
“准备好吧，黑山老妖，马上就会变得很容易杀了。”
闻言李传勋有些不解，但是一路行来他明白自己这个二弟不会无的放矢，当即不在以攻对攻，转为守势留有余力。
此刻重伤的姥姥在燕赤霞、聂小倩联手之下已有败向显露，见李传勋转攻为守，竟是也吞了燃烧寿命换取灵力的丹丸。
一道符篆飞出将姥姥真身又炸出一个窟窿。
接机喘息的燕赤霞果断崩碎了自己的道剑，破破烂烂的道剑之中，竟有一把无柄小剑亮如秋水，划出一道银河飞刺向黑山老妖。
借星漩视野，李平凡将山巅全场看了个真切。
几个呼吸之前聂小倩魂力一击恰巧擦中了姥姥真身上李传勋留下来的伤口，姥姥痛呼之中让出了半个身位，这让燕赤霞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转攻为守的李传勋。
这般牵强的巧合，这不是自然，这是天意，伏魔军都未曾引动的主持开劫的道门操刀的天意。
道门急了。
“直指开劫核心，道门如此急切也属正常。”
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在李平凡耳畔响起。
“魏老先生？”
“世子不必担心，转机早已握于您手。”
……
此刻，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车队，刚刚钻入较为稀疏的山脚丛林。
“本打算今日带大家就住入京华城中，然而怕是要下雨，还请大家在这林中暂避片刻，世子与各家公子已是在寻解决办法。”
白绵儿此刻争抱着女童小圆，配合福伯安抚着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些不解的刘家村村民。
趴在白绵儿肩上的小圆，却突然惊讶的叫出了声。
“姐姐快看！有银河，还有倒着飞的流星！”
自山脚看去，一道银河划破夜空，贯入一有如巨鸟般的模糊黑影，凄厉的鸟鸣瞬间响彻整座黑风山。
紧接着，流星落于山巅，刹那间金光璀璨，鸟鸣戛然而止变作人声的闷哼。
“贫僧法号慧真，想为各位施主，讲一个故事。”
声音响起，苦涩却坚定。
鄂国公府最深处有一座小院，院内种了一株桃花树，初夏时节，花已谢的差不多了。
院中落得满地残瓣，却是无人收拾，连夜间巡逻的兵士都会远远的绕开此地，只因这里的主人的脾气喜怒无常，却偏偏可轻易定这府中所有人的生死。
这里，就是初代鄂国公尉迟恭的居处。
然而，今日这素不见外人的小院，却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敬德。”
宽袍大袖之下清瘦的老人就这般推门而入，来人正是李家老祖，李靖。
“李大哥，你来了。”
院中厢房的门无风自开，深夜之中好似张开巨口欲吞人而噬的凶兽，月光之下，披头散发的老人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
“伏魔军印，不仅仅是太宗皇帝给我们这二十四家的殊荣，更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苟延残喘的最大凭依，你这样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李靖面无表情的开口。
“前路尽断，要什么后路，我尉迟家这么多年可曾有过未来？”
尉迟恭的声音似笑似哭，却让李靖一时沉默。
“敬德，今夜开劫便会有结果，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了。”
终究是一叹，李靖身周无形的法力蔓延，将小院彻底与外界隔绝。
“若是愿意看着我这把老骨头，那便看吧。李大哥……不对，卫国公大人。”
言语之间带着些许讽刺，小院至此寂静无声。
……
此刻，尉迟礼佛的面色铁青，看着有如埋伏好就在这里等他的各家天骄，心中恼怒。
又是这般被料了先机，又是这般被堵了前路。
尉迟礼佛先前交手已觉不对，料定这李家人定有类似道门先天神算的本事，但是。
这是伏魔军！这是仙人都不可窥探天机以算的伏魔军！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局！
“诸位，李家兄弟已去抢夺开劫机缘，欲收劫运了，各位难道要跟我在这里死磕，平白为他人做嫁衣吗？”
尉迟礼佛笑的勉强，试图开口劝服。
然而话音未落，身后伏魔重甲却已直直冲向各家天骄，手中重剑长刀狠狠劈出，直取各家天骄命门，丝毫不留余地，杀意坚决。
该死！伏魔军印的标记！
李家人夺了老祖的伏魔军印，竟然施展在了这些人身上！
就算是这样！这些人还愿意为李家卖命在此地挡我吗？！
兔起鹘落，双方已战做一团，局面混乱。
就算尉迟礼佛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在这般一时留手生死立判的战场上煽动众人让他们跟着自己先去山巅阻止李传勋。
一咬牙便只得把刚刚放在地上气还未喘匀的慧真和尚又提在手中钻入山林便向山顶冲去。
刚刚远离人群，一把大的夸张的巨斧就这般狠狠的劈了下来，若非退的及时，怕是要少了些什么零件。
“李家！李平凡！”
尉迟礼佛看着来人，想到了那八九玄功化形，差点让自己当了太监的铁海胆，一时之间咬牙切齿。
“尉迟公子，我送你的惊喜，开心吗！”
李平凡把斧子扛在肩上，笑的阳光灿烂。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在李平凡的法基地图上消失不见？
李平凡认真思量，发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
要么，这个人死了，魂飞魄散，一切泯灭干净。
不存于世，李平凡的法基模拟现世，自然就不会再看见他。
尉迟礼佛能与李传勋交手多个回合不落下风，金刚法身更是硬的让李平凡偷袭之时才勉强破功。
若说他死在了黑风山，还死的这么干净，李平凡第一个不相信！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他躲在了李平凡无法推演的那些光影之下！
而牵扯开劫，牵扯尉迟家，又让李平凡无法推演的东西只有一个！
伏魔军！
尉迟礼佛是知道后手是伏魔军的，甚至知道了伏魔军的驻地。或者说，这本来就有很大可能，是他与尉迟恭共同定下的最后手段！
李平凡变作的乱其心神的锦囊的是假，前数算计尽数落空是真。
只要尉迟礼佛不愿放弃，无论如何他都会前往伏魔军驻地，抱着侥幸尝试着掀起这最后一张底牌。
尽管尉迟礼佛发现了伏魔军前进的方向不对。
但是只要伏魔军被引动，对他而言便是不幸中的大幸，让他有机会发动一些至今为止李平凡尚不清楚的手段，引着少部分伏魔军回到黑风山卷土重来。
殊不知从他融入了伏魔军的光影中，就已经将这最后的手段，暴露在了李平凡眼中。
消失不见的人影，唯一无法窥测的伏魔军，两者结合，李平凡很快就有了对于他最后手段的推论。
一路行来，李平凡之所以隐而不发，甚少出手，除了不想让自己直接参与进这道门开劫，露出真身。
便是一直分出心神观察着安排的拦路之人与伏魔军动向。
伏魔军分兵，李平凡的推论被证实，他不知道尉迟礼佛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引动这十具伏魔重甲改道黑风山，但是他也不需要知道了。
剩下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公式，时间等于路程除以速度，只需要让长安天骄与尉迟礼佛一同到达黑风山，便可以让这些干扰开劫的因素两两抵消。
完整的一营打不过，零散的兵士，若是这些长安天骄还做不到打过或者逼平，那还是干脆自己个儿抹了脖子吧！
天骄这俩字跟着他们简直受委屈！
至于李传勋需要的帮手，李平凡表示就在他身边。
在没有任何人干预的情况下，主角团自己就干翻了姥姥跟黑山老妖，若说谁才是多余出来的战力，李传勋自己才是！
“李平凡！”
尉迟礼佛双目赤红，法力涌动间身形暴涨两尺有余，暗金之色包裹着全身，砂锅大小的拳头就这般砸了下来，带起刺耳的呼啸。
“为什么就不肯认栽退走呢，非得再挨顿揍！”
金光一闪而逝，巨斧举过头顶狠狠劈下，与金刚法身重拳碰撞。
气浪将被一把扔在地上艰难起身的慧真小和尚又掀了个跟头，摔了个七荤八素。
“师兄！小心！”
小和尚晕头转向间，却见有一道清光自李平凡头顶一闪，又一个李平凡手持巨斧就这般出现在尉迟礼佛侧旁。
毫无花哨，持斧，横劈，直奔尉迟礼佛腰腹。
铛——
轰！
巨斧如中寺中晨钟，林间响起金石之音，锋刃卷了大半，然而尉迟礼佛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横击自己腹部。
来不及反应，已然倒飞出去，狠狠砸断了林中巨树，砸出了一个深坑，饶是金刚法身此击没有破功，亦是直觉腹中翻涌，险些吐出酸水。
“本世子打架从来没有花里胡哨的特效！打戏精彩，全靠演员！”
不在乎的将两把都已扭曲变形的巨斧扔在一边，李平凡手上扳指一闪，新斧子堆成了小山。
清光连连闪动，山林之间走出一个个李平凡拎起斧子，齐齐望向站起身来目眦欲裂的尉迟礼佛。
“你听没听说过有一种越秃越强的功法！”
甩着狗啃一样的头发，无数李平凡满脸严肃的挥舞着巨斧向尉迟礼佛杀来。
“我说了！东游开劫，请佛门出局，勿谓言之不预！”
尉迟礼佛怒吼一声，虬结的肌肉再次鼓胀几分，恶狠狠的冲向了迎面而来的无数斧光。
“你也配！与我争！慧真！为了我佛！该你出场了！”
尉迟礼佛一声怒吼，暗金之色流转全身。
然而李平凡手中巨斧虽是凡铁，却都携带着八九玄功赋予的无匹巨力，断金裂石之威下，金刚法身燃起暗红忿火亦无法全挡。
一击、两击、三击——
十几斧劈下，斧刃通红崩散成废铁，忿火亦霎时而灭。
转瞬又是十几斧加身，暗金之身被砍出道道白印，勉强挥拳抵抗的尉迟礼佛被十余股巨力瞬间压回。
最后一道斧影破空而来，一击比之先前数斧合力，尉迟礼佛难以闪躲，只能双臂交叉硬挡这一击。
暗金之色破开，尉迟礼佛暴退，巨力之下双腿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沟壑，半条小腿没入其中。
手臂之上两道伤口深可见骨，若非修习佛门金刚功法，只怕以后尉迟礼佛只能用双脚合十呼佛号了。
“我不想与尉迟家不死不休，太麻烦，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
李平凡看着尉迟礼佛，出身蓝星的他对于动辄取人性命的行为，只能说敬谢不敏，若无必要与尉迟家结死仇也不符合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
“狗屁！李平凡你以为这般你就赢了吗！你以为道门这般就赢了吗！你们，简直太小看我佛佛威！”
尉迟礼佛脸上的怨毒与狂热让李平凡眉头一皱，这样的表情像极了那些头脑发热的狂信徒。
此事无法善了，那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分身燃烧，取一把新斧在手，李平凡控制法力涌动，杀了麻烦，那便废了吧！
这般疯狂，若不是有个好家世，李平凡当真想选永绝后患！
“李平凡！就算你会先天神算之流，你如何能控这开劫起因，摸得准这开劫根本！”
尉迟礼佛看似运起法力不闪不避就要硬抗，然而却暗中运起劲力，斧光袭来，脚下连踏暴退数丈。
路过被他一声厉喝已是站起诵经，面无表情却并未有任何动作的慧真和尚，尉迟礼佛竟不管追来的斧光，抬手一抛，将慧真和尚甩上半空直飞山顶方向！
旋即扔了一粒血红丹丸，口中咬碎吞咽入腹，暗金忿火霎时复原，比起往昔更胜一筹，只是那原本金光灿灿的头发却是无声无息间夹杂了少许灰白。
硬抗李平凡八成力量的一击，尉迟礼佛口吐鲜血，却是笑的狰狞混杂着虔诚。
“去吧……慧真！去吧！仇道师弟！”
李平凡心中一沉，如果说尉迟礼佛是不可理喻的狂热，那么此刻飞上半空的慧真和尚，就是不惜身死的虔诚！
星漩自瞳孔浮现，数道分身压制尉迟礼佛，李平凡跃起欲拦。
尉迟礼佛狞笑着突破压制，竟是肉身跃起拦路与李平凡狠狠的撞在一起。
“所有阻拦尉迟家皈依佛门的，所有想阻拦我佛化东土为佛国的，都要死！”
猝不及防猛然一撞，李平凡亦气血翻涌只得落地。
该死！伏魔军还是太多太近了！
然而此刻，本该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的慧真和尚，此时却周身燃起金色光焰，在这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的夜幕中径直飞向黑风山巅。
光焰若冲破幽暗逆流而上的流星，脱离了伏魔军的影响范围。
李平凡一直未曾停下的运转的眼中星漩却是看到了让他神色复杂的一幕，此刻他快速做出了选择，点亮了留在李传勋身上紧急传讯的分身。
然而，选择之后，小和尚已没有了未来。
光焰燃起的那一刻，小和尚竟以算得上是神魂俱灭，此刻维持他形体的，竟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可怕的执念。
不可名状的心念加之难容理解与布置的时间，选择已是无用。
“值得吗？”
结合自己了解到的线索串联起的那个开劫选在此处的理由，李平凡停手看着那满脸疯狂、狰狞至极的尉迟礼佛，却是问的是那已化作天际流星的慧真。
“值得，哪怕我知道是利用，也值得。”
连真灵都毫无保留的燃烧的慧真，在这一刻近乎得了佛门百闻难见的天耳通他心通一般，回答在李平凡心间响起。
李平凡匆匆一瞥未曾感觉到的真实情绪，此刻却是在这声音中听了个真切，那不止是虔诚，还有着悔恨、怀念、对过往的怀念与一丝解脱。
“二弟？”
此刻的李传勋已与黑山老妖交上了手，黑山老妖金翅随便一振便已堪比树妖姥姥愤怒出手。
这让处理姥姥游刃有余的李传勋此刻也聚精会神丝毫不敢大意，回应传音更是慢了一拍。
“准备好吧，黑山老妖，马上就会变得很容易杀了。”
闻言李传勋有些不解，但是一路行来他明白自己这个二弟不会无的放矢，当即不在以攻对攻，转为守势留有余力。
此刻重伤的姥姥在燕赤霞、聂小倩联手之下已有败向显露，见李传勋转攻为守，竟是也吞了燃烧寿命换取灵力的丹丸。
一道符篆飞出将姥姥真身又炸出一个窟窿。
接机喘息的燕赤霞果断崩碎了自己的道剑，破破烂烂的道剑之中，竟有一把无柄小剑亮如秋水，划出一道银河飞刺向黑山老妖。
借星漩视野，李平凡将山巅全场看了个真切。
几个呼吸之前聂小倩魂力一击恰巧擦中了姥姥真身上李传勋留下来的伤口，姥姥痛呼之中让出了半个身位，这让燕赤霞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转攻为守的李传勋。
这般牵强的巧合，这不是自然，这是天意，伏魔军都未曾引动的主持开劫的道门操刀的天意。
道门急了。
“直指开劫核心，道门如此急切也属正常。”
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在李平凡耳畔响起。
“魏老先生？”
“世子不必担心，转机早已握于您手。”
……
此刻，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车队，刚刚钻入较为稀疏的山脚丛林。
“本打算今日带大家就住入京华城中，然而怕是要下雨，还请大家在这林中暂避片刻，世子与各家公子已是在寻解决办法。”
白绵儿此刻争抱着女童小圆，配合福伯安抚着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些不解的刘家村村民。
趴在白绵儿肩上的小圆，却突然惊讶的叫出了声。
“姐姐快看！有银河，还有倒着飞的流星！”
自山脚看去，一道银河划破夜空，贯入一有如巨鸟般的模糊黑影，凄厉的鸟鸣瞬间响彻整座黑风山。
紧接着，流星落于山巅，刹那间金光璀璨，鸟鸣戛然而止变作人声的闷哼。
“贫僧法号慧真，想为各位施主，讲一个故事。”
声音响起，苦涩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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