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鱼与蛟
一股凉意让柳水生从睡梦中惊醒，深秋的风透过破棉被，感受着身下苇席的凉意，身体不由得一阵哆嗦。
向身上的破棉被里缩了缩，身体虽然暖了几分，但紧接着又是一股来自苇席淡淡的霉味在鼻子里消散不去，柳水生虽然眼皮子打鼓，但却难以再次入睡。
不远处黄泥砌成墙已经有着明显的裂缝，风便从缝隙中渗入，虽然当下只是深秋，但如今的清晨已经有冬天那种天寒地冻的感觉。
身旁轻轻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望向身边紧靠着一个扎着两根根小辫的孩子。
孩子紧紧地搂着柳水生的胳膊，随着呼吸胸口微微起伏着，暖意也从这个小身体中传来。
这个孩子是柳水生的小妹，叫做小萍，平日里最粘着自己，所以老是会挤在自己的小床上。
半睡半醒之间，迷糊听见苇帘被掀起的哗啦声，紧接着便感觉到一个身影站在床旁，然后便感觉到有着一只手，晃动了自己身体几下，柳水生知道是父亲叫自己起床。
柳水生家乡临近着一片大湖，家乡的村民都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
柳家四口人，本该过上不错的生活，但母亲前些年在冬天从船上跌进湖里，身上一沾风便会刺痛难忍，平日里便一直卧病在床上。小妹才九岁，平日里也只能拾些柴火，于是家里的重担便全部落在父亲肩上。
而为了更好的收成，无可奈何的柳父便只能将刚满十岁的柳水生一同带去，在捕渔时帮着打打下手。
也正是这样家里的生活才能说是过的去，捕来的鱼大多拿去换粮食，除了整日吃卖剩的鱼以外，家里也能够隔几个星期便沾沾荤腥。
柳水生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天还未亮，怀里揣着一个窝窝头，便跟着柳父出渔。
待到正午，一艘渔船在湖面上孤零零地漂泊着。
渔船的甲板上，柳父裹着袄子，精瘦的胳膊迅速收网，再将水中的渔网拉扯上船。
只听见水声哗啦，然后又是一阵噗通乱响。
柳父用力将渔网拖到小渔船里，不少鱼零零落落地挂在网上，被一同拉了上来。
手掂量掂量着手中渔网的重量，看着这些还在挣扎的鱼，柳父平日里总是纠结在一起的眉头这才舒缓了几分。
转手递给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柳水生，自己则拾起一旁的船桨，准备归村。
柳水生吃力地接过，一条条把鱼从渔网上取下来，然后装到木桶里。
一个上午便凑了一桶活蹦乱跳的鱼，估摸着能有个三四十斤。
柳水生拎着桶，摇摇晃晃地走进船舱。
归村途中，便能看到不少同样的小渔船，柳父此时也慢慢悠悠地摇着船桨向着这些渔船聚拢。
这些都是同村人，大伙为了生计也都一样早早便去起来出渔。
太阳当空高照，上午的寒冷也被吹散。
临近的渔船上有个大汉，留着大胡子，褪去裹着的袄子，两个袖子随意地缠着腰间，挥舞着粗壮的胳膊，放声唱起了当地的渔歌。
大汉是住在同村的李叔，虽然性格粗犷，但意外地和性格沉默的父亲合得来，也总是帮衬着自家生活。
李叔望见柳水生，咧开嘴便打趣地喊道：“憨娃子你今天咋不犯困了？”
听见大汉的话，柳水生便不由得一阵脸红。
柳水生是他的大名，因为村里的人都生老在水边，大多人名字都叫水生，江河。而这也还是村东上了年纪的教书先生取的名字。
教书先生曾经去过镇上一个杂货铺里当学徒，也在那里学到了不少字，老了便回村里来教村里娃娃们识字算术。
憨娃子是他小名，大多时候村里的人都叫他憨娃子。
至于那大汉说的犯困，那是小娃娃平日里早起容易犯困，前些日子和父亲一同打渔时，总是迷迷糊糊的便靠着船沿睡着。
村里人看着一向沉默的父亲一手拎着装着鱼的桶，一手搂着小小的柳水生后，便老是打趣自己。
不过柳水生像他父亲，同样不善言辞，脸红着也不回应大汉，自顾自的摇着船桨，细胳膊也有模有样。
过了几个时辰，柳水生暗地里晃了晃酸涩的胳膊，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大太阳。
若是往日，这个点早就到村了。
船下传出了细细碎碎的撞击声，大汉停止渔歌。
柳父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示意二人加紧摇桨。
一条鱼扑通一声跳到了船里，接着又是几条鱼从水面跳出。
扑通扑通的声响剧烈起来。
整个湖面像是沸腾起来一般。
然后便是几十只，几百只，到了最后在他们视野之内整个湖面里都是鱼在跳动。
越来越多的鱼跳入船中，满船里都装满了鱼，远远比他们捕来的多。
少年懵懵懂懂地看着船中的鱼，当他带着意外望向父亲时，却发现父亲没有看一眼船中的收获，而是脸色极其苍白地摇着船桨。
那是柳水生从未见过的苍白，仿佛要虚脱了一般。
紧接着几片厚云遮住了太阳，突然间寒冷又席卷而来。
远处上飘来厚厚的白雾，湖面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结起一层薄冰。
与此同时，湖面又一下子平息下来，但那厚厚白雾让他们连其他渔船的影子都看不见。
少年看着湖面薄冰下的鱼群，它们的方向都和船一样，都在远离着湖中心。
“快！”父亲像是冲着谁喊道。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沉默的父亲如此歇斯底里。
少年顺着鱼群向后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比船还大的蛇首，缓缓地跟在船后。
湛蓝的鳞甲融入雾中，只有那双猩红的蛇眸穿透厚雾，如同两盏硕大的灯笼，凝视着漂泊在湖上的孤船。
铺天盖地的腥臭直呛人鼻。
满面都是惊恐的少年扭头望向父亲，想去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沙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年突然感觉船下一阵翻滚，便滚到船沿。
咚的一声，柳水生的头撞在船沿的木板。
脑袋迷迷糊糊之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个湖水翻转中跌落进水中。
大脑的意识瞬间被寒冷的波涛吞没，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空白。
向身上的破棉被里缩了缩，身体虽然暖了几分，但紧接着又是一股来自苇席淡淡的霉味在鼻子里消散不去，柳水生虽然眼皮子打鼓，但却难以再次入睡。
不远处黄泥砌成墙已经有着明显的裂缝，风便从缝隙中渗入，虽然当下只是深秋，但如今的清晨已经有冬天那种天寒地冻的感觉。
身旁轻轻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望向身边紧靠着一个扎着两根根小辫的孩子。
孩子紧紧地搂着柳水生的胳膊，随着呼吸胸口微微起伏着，暖意也从这个小身体中传来。
这个孩子是柳水生的小妹，叫做小萍，平日里最粘着自己，所以老是会挤在自己的小床上。
半睡半醒之间，迷糊听见苇帘被掀起的哗啦声，紧接着便感觉到一个身影站在床旁，然后便感觉到有着一只手，晃动了自己身体几下，柳水生知道是父亲叫自己起床。
柳水生家乡临近着一片大湖，家乡的村民都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
柳家四口人，本该过上不错的生活，但母亲前些年在冬天从船上跌进湖里，身上一沾风便会刺痛难忍，平日里便一直卧病在床上。小妹才九岁，平日里也只能拾些柴火，于是家里的重担便全部落在父亲肩上。
而为了更好的收成，无可奈何的柳父便只能将刚满十岁的柳水生一同带去，在捕渔时帮着打打下手。
也正是这样家里的生活才能说是过的去，捕来的鱼大多拿去换粮食，除了整日吃卖剩的鱼以外，家里也能够隔几个星期便沾沾荤腥。
柳水生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天还未亮，怀里揣着一个窝窝头，便跟着柳父出渔。
待到正午，一艘渔船在湖面上孤零零地漂泊着。
渔船的甲板上，柳父裹着袄子，精瘦的胳膊迅速收网，再将水中的渔网拉扯上船。
只听见水声哗啦，然后又是一阵噗通乱响。
柳父用力将渔网拖到小渔船里，不少鱼零零落落地挂在网上，被一同拉了上来。
手掂量掂量着手中渔网的重量，看着这些还在挣扎的鱼，柳父平日里总是纠结在一起的眉头这才舒缓了几分。
转手递给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柳水生，自己则拾起一旁的船桨，准备归村。
柳水生吃力地接过，一条条把鱼从渔网上取下来，然后装到木桶里。
一个上午便凑了一桶活蹦乱跳的鱼，估摸着能有个三四十斤。
柳水生拎着桶，摇摇晃晃地走进船舱。
归村途中，便能看到不少同样的小渔船，柳父此时也慢慢悠悠地摇着船桨向着这些渔船聚拢。
这些都是同村人，大伙为了生计也都一样早早便去起来出渔。
太阳当空高照，上午的寒冷也被吹散。
临近的渔船上有个大汉，留着大胡子，褪去裹着的袄子，两个袖子随意地缠着腰间，挥舞着粗壮的胳膊，放声唱起了当地的渔歌。
大汉是住在同村的李叔，虽然性格粗犷，但意外地和性格沉默的父亲合得来，也总是帮衬着自家生活。
李叔望见柳水生，咧开嘴便打趣地喊道：“憨娃子你今天咋不犯困了？”
听见大汉的话，柳水生便不由得一阵脸红。
柳水生是他的大名，因为村里的人都生老在水边，大多人名字都叫水生，江河。而这也还是村东上了年纪的教书先生取的名字。
教书先生曾经去过镇上一个杂货铺里当学徒，也在那里学到了不少字，老了便回村里来教村里娃娃们识字算术。
憨娃子是他小名，大多时候村里的人都叫他憨娃子。
至于那大汉说的犯困，那是小娃娃平日里早起容易犯困，前些日子和父亲一同打渔时，总是迷迷糊糊的便靠着船沿睡着。
村里人看着一向沉默的父亲一手拎着装着鱼的桶，一手搂着小小的柳水生后，便老是打趣自己。
不过柳水生像他父亲，同样不善言辞，脸红着也不回应大汉，自顾自的摇着船桨，细胳膊也有模有样。
过了几个时辰，柳水生暗地里晃了晃酸涩的胳膊，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大太阳。
若是往日，这个点早就到村了。
船下传出了细细碎碎的撞击声，大汉停止渔歌。
柳父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示意二人加紧摇桨。
一条鱼扑通一声跳到了船里，接着又是几条鱼从水面跳出。
扑通扑通的声响剧烈起来。
整个湖面像是沸腾起来一般。
然后便是几十只，几百只，到了最后在他们视野之内整个湖面里都是鱼在跳动。
越来越多的鱼跳入船中，满船里都装满了鱼，远远比他们捕来的多。
少年懵懵懂懂地看着船中的鱼，当他带着意外望向父亲时，却发现父亲没有看一眼船中的收获，而是脸色极其苍白地摇着船桨。
那是柳水生从未见过的苍白，仿佛要虚脱了一般。
紧接着几片厚云遮住了太阳，突然间寒冷又席卷而来。
远处上飘来厚厚的白雾，湖面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结起一层薄冰。
与此同时，湖面又一下子平息下来，但那厚厚白雾让他们连其他渔船的影子都看不见。
少年看着湖面薄冰下的鱼群，它们的方向都和船一样，都在远离着湖中心。
“快！”父亲像是冲着谁喊道。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沉默的父亲如此歇斯底里。
少年顺着鱼群向后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比船还大的蛇首，缓缓地跟在船后。
湛蓝的鳞甲融入雾中，只有那双猩红的蛇眸穿透厚雾，如同两盏硕大的灯笼，凝视着漂泊在湖上的孤船。
铺天盖地的腥臭直呛人鼻。
满面都是惊恐的少年扭头望向父亲，想去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沙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年突然感觉船下一阵翻滚，便滚到船沿。
咚的一声，柳水生的头撞在船沿的木板。
脑袋迷迷糊糊之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个湖水翻转中跌落进水中。
大脑的意识瞬间被寒冷的波涛吞没，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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