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请君节与赎罪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
大船在江面上随着波涛，左右轻微摇摆，而柳水生便被这摇晃给晃醒。
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走到船舱的窗边。
然后支着手臂，懒散地靠在船舱的窗沿，头探出窗外，向外望去。
青江上又起了大雾，向远处望出去，便是一片茫白。
只有在茫白之间，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两岸的山林，那一抹绿色隐于其中。
柳水生这般穷苦人家孩子，平日里连闲暇时间都是极少的，大多都会去帮衬父母。
所以就算是这般无所事事地观赏，对他而言也是极其享受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地平面之上，那一轮红日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红日的光芒透过大雾，周围的一切瞬间亮了起来。
目光向下看去，大船那由上等木材制成的侧板排开水波。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掀起大量的白色泡沫。
耳畔中，日日夜夜皆是滚滚江水之声。
但是若是转而向远处眺望，就会发现，即使大如一座小山般的船，在这滚滚青江之上，也只不过是茫茫一粟罢了。
柳水生已经在船上待了两天两夜了。
这个船舱是独属于自己的，虽然不大。
但是正是由于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的所作所为也不用在意他人目光。
因此让他极具安全感，能够自然地放松自己。
伴随着奔逝的江水，他的思绪也不由得飘到往事。
请君节。
柳水生自然记得是一清二楚，毕竟在自己枯燥乏味的童年时光中，这是少有的光点，少有的快乐啊。
请君节每隔两年便举行一次。
凡是中型以上的城镇，基本都会立有天君庙，并有相应的祭官赐福于众人。
而且再偏远的地方，天君的影响也不加削弱。
就连柳水生所在的小渔村，村头都会有一个小祠堂，供奉天君。
平日里大到祈求丰收，小到结婚生子，都会去找天君祈福，在祠堂中奉上香火。
平日里就香火不断的天君庙，在节日里更为热闹。
柳水生还清晰地记得上一次参加请君节，那时母亲身体还健康的很，母亲牵着妹妹，父亲背着祭品。
一家四口跟着整个村近百口人，顺着崎岖的山路，徒步行走了大概两三个时辰，就是清晨出发，正午太阳高照时，便来到离村子最近的大镇上。
印象里便是人山人海，还未到镇上，就已经拥挤为患。
整个村近百人，像一滴水滴一般，瞬间消失然后融入到人海中。
小渔村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走进镇中，便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打散，只有每家每户抱团。
父亲满是汗渍的老茧大手，会牢牢抓住自己的小手，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望向身后，母亲则会背起妹妹紧紧跟住。
朝着镇中央走去，人则会越来越多，柳水生年龄尚小，自然个子矮小，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景象，能看见的都是行色匆匆的村民。
只记得走过不少路以后，再攀爬数十层阶梯，周围的人便一下子散开，之前的闷热一去不返。
因为天君庙前，不可拥挤，不可嘈杂。
无论是芥如草民，还是富商大贾，在庙前都得同样遵守。
要排极长的队伍之后，才能来到庙前。
门口点着两根极大的蜡烛，道路两旁摆满各种各样的祭品。
父亲则放下背篼，里面满满装着上好的鱼干，敬畏地递给一旁的道童。
相对于朝贡者的热闹重多，庙中却显得冷清。
柳水生照着父亲的样子，跨出了右脚，迈进门槛，一开始还不敢四处张望，只敢低着头打量着。
因为以前每次请君节里都会参加，所以已经算是来了好几回了。
但是当柳水生再次踏入庙中，依然会莫名地敬畏起来。
这是一间晦暗但是极其雄伟宽阔的庙堂，里面有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正面则是一尊天君像以及两个道童像。
天君一身灰色，坐在蒲团上，端庄、慈祥。
他两耳垂肩，美髯拂胸，右手持着宝剑，左手举于胸前。
双眼微微眯着，像是在看浊世的大喜大悲。
那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分别跪坐在道童两侧。
长眉长须，白发飘飘，满是仙风道骨的模样。
柳水生只记得父亲虔诚地跪在其中一个老者面前，只见老人枯瘦修长的手指在父亲眉间一点。
紧接着便到了自己。
自己自然什么都不懂，学着父亲的样子，跪在老人面前。
那手指并没有触碰到自己的额头，但是却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直挺挺地透入其中，然后透彻到全身。
就像是……
就像是，宋道士给自己传输的那种东西！
现在柳水生回想起来，那种感觉似乎一模一样。
紧接着便跟着父亲，站起身来，然后重新跪在天君像前的蒲团上。
虔诚地给天君磕三个头，而在这时候，柳水生总能听见，
旁边的父亲嘴里振振有词地低声念着。
“望天君保佑，福星高照，一家老小能够一生平平安安。”
满脸都是虔诚与敬畏的父亲的模样。
突然柳水生脑袋一阵天昏地乱，头痛欲裂。
在他的眼中，那些同村的村民的脸出现在他的目光中，天地间那些人的脸盘旋在一起，越来越紧。
这些人的脸上，就像是他父亲一般，满是敬畏与虔诚。
嘴里都是振振有词着祈祷中自己的愿望。
无数不同的祈祷包裹住他，嘈杂声越来越大，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大。
然后紧接着的是那些人的想法与愿望一股脑挤入他的脑子里。
“想要花不光的钱”
“想要找到如意郎君”
“想要身体永远健康”
…………
越来越多，虔诚的，贪婪的，各种各样。
脑子就像是要炸掉一般。
突然一阵冷风直挺挺地吹在他的身上一样，他激灵地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他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年幼的自己跪在天君像前。
而这时柳水生再次抬头望去，发现原本慈眉善目的天君，此时却横眉冷目地望着父子二人。
柳水生像是灵魂一样越飘越高，凝视着空旷殿堂中。
空旷的昏暗中，这对愈显渺小的父子跪在天君像前一跪不起。
这副景象就像是永远静止一般。
就像是……
就像是赎罪！
大船在江面上随着波涛，左右轻微摇摆，而柳水生便被这摇晃给晃醒。
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走到船舱的窗边。
然后支着手臂，懒散地靠在船舱的窗沿，头探出窗外，向外望去。
青江上又起了大雾，向远处望出去，便是一片茫白。
只有在茫白之间，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两岸的山林，那一抹绿色隐于其中。
柳水生这般穷苦人家孩子，平日里连闲暇时间都是极少的，大多都会去帮衬父母。
所以就算是这般无所事事地观赏，对他而言也是极其享受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地平面之上，那一轮红日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红日的光芒透过大雾，周围的一切瞬间亮了起来。
目光向下看去，大船那由上等木材制成的侧板排开水波。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掀起大量的白色泡沫。
耳畔中，日日夜夜皆是滚滚江水之声。
但是若是转而向远处眺望，就会发现，即使大如一座小山般的船，在这滚滚青江之上，也只不过是茫茫一粟罢了。
柳水生已经在船上待了两天两夜了。
这个船舱是独属于自己的，虽然不大。
但是正是由于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的所作所为也不用在意他人目光。
因此让他极具安全感，能够自然地放松自己。
伴随着奔逝的江水，他的思绪也不由得飘到往事。
请君节。
柳水生自然记得是一清二楚，毕竟在自己枯燥乏味的童年时光中，这是少有的光点，少有的快乐啊。
请君节每隔两年便举行一次。
凡是中型以上的城镇，基本都会立有天君庙，并有相应的祭官赐福于众人。
而且再偏远的地方，天君的影响也不加削弱。
就连柳水生所在的小渔村，村头都会有一个小祠堂，供奉天君。
平日里大到祈求丰收，小到结婚生子，都会去找天君祈福，在祠堂中奉上香火。
平日里就香火不断的天君庙，在节日里更为热闹。
柳水生还清晰地记得上一次参加请君节，那时母亲身体还健康的很，母亲牵着妹妹，父亲背着祭品。
一家四口跟着整个村近百口人，顺着崎岖的山路，徒步行走了大概两三个时辰，就是清晨出发，正午太阳高照时，便来到离村子最近的大镇上。
印象里便是人山人海，还未到镇上，就已经拥挤为患。
整个村近百人，像一滴水滴一般，瞬间消失然后融入到人海中。
小渔村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走进镇中，便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打散，只有每家每户抱团。
父亲满是汗渍的老茧大手，会牢牢抓住自己的小手，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望向身后，母亲则会背起妹妹紧紧跟住。
朝着镇中央走去，人则会越来越多，柳水生年龄尚小，自然个子矮小，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景象，能看见的都是行色匆匆的村民。
只记得走过不少路以后，再攀爬数十层阶梯，周围的人便一下子散开，之前的闷热一去不返。
因为天君庙前，不可拥挤，不可嘈杂。
无论是芥如草民，还是富商大贾，在庙前都得同样遵守。
要排极长的队伍之后，才能来到庙前。
门口点着两根极大的蜡烛，道路两旁摆满各种各样的祭品。
父亲则放下背篼，里面满满装着上好的鱼干，敬畏地递给一旁的道童。
相对于朝贡者的热闹重多，庙中却显得冷清。
柳水生照着父亲的样子，跨出了右脚，迈进门槛，一开始还不敢四处张望，只敢低着头打量着。
因为以前每次请君节里都会参加，所以已经算是来了好几回了。
但是当柳水生再次踏入庙中，依然会莫名地敬畏起来。
这是一间晦暗但是极其雄伟宽阔的庙堂，里面有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正面则是一尊天君像以及两个道童像。
天君一身灰色，坐在蒲团上，端庄、慈祥。
他两耳垂肩，美髯拂胸，右手持着宝剑，左手举于胸前。
双眼微微眯着，像是在看浊世的大喜大悲。
那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分别跪坐在道童两侧。
长眉长须，白发飘飘，满是仙风道骨的模样。
柳水生只记得父亲虔诚地跪在其中一个老者面前，只见老人枯瘦修长的手指在父亲眉间一点。
紧接着便到了自己。
自己自然什么都不懂，学着父亲的样子，跪在老人面前。
那手指并没有触碰到自己的额头，但是却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直挺挺地透入其中，然后透彻到全身。
就像是……
就像是，宋道士给自己传输的那种东西！
现在柳水生回想起来，那种感觉似乎一模一样。
紧接着便跟着父亲，站起身来，然后重新跪在天君像前的蒲团上。
虔诚地给天君磕三个头，而在这时候，柳水生总能听见，
旁边的父亲嘴里振振有词地低声念着。
“望天君保佑，福星高照，一家老小能够一生平平安安。”
满脸都是虔诚与敬畏的父亲的模样。
突然柳水生脑袋一阵天昏地乱，头痛欲裂。
在他的眼中，那些同村的村民的脸出现在他的目光中，天地间那些人的脸盘旋在一起，越来越紧。
这些人的脸上，就像是他父亲一般，满是敬畏与虔诚。
嘴里都是振振有词着祈祷中自己的愿望。
无数不同的祈祷包裹住他，嘈杂声越来越大，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大。
然后紧接着的是那些人的想法与愿望一股脑挤入他的脑子里。
“想要花不光的钱”
“想要找到如意郎君”
“想要身体永远健康”
…………
越来越多，虔诚的，贪婪的，各种各样。
脑子就像是要炸掉一般。
突然一阵冷风直挺挺地吹在他的身上一样，他激灵地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他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年幼的自己跪在天君像前。
而这时柳水生再次抬头望去，发现原本慈眉善目的天君，此时却横眉冷目地望着父子二人。
柳水生像是灵魂一样越飘越高，凝视着空旷殿堂中。
空旷的昏暗中，这对愈显渺小的父子跪在天君像前一跪不起。
这副景象就像是永远静止一般。
就像是……
就像是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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