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嫁的少女
十年后。
“漠北王世子许清，欺男霸女、逼良为妻的事儿，到这里就讲完了……”
京都坊市角楼附近，勾栏赌坊接连成片，泼皮闲汉围在茶摊上，脚下放着火盆，听着一起吃茶的老者，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老者穿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远处还有护卫暗中保护，此刻却是坐在茶摊上，杵着藤木拐杖，意犹未尽地说完后，拿起茶碗喝了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接下来，爷给你们讲个...”
“诶诶！”
坐在火盆旁的闲汉，正听得兴起，见说其准备换故事，有些不乐意了，意犹未尽地询问：
“不对不对，你这没讲完啦。”
老者话语一顿，有些不满地转过头来：
“什么没讲完？都讲到这里了你还想听啥？”
闲汉摆了摆手：“能坐这里的，不都是念着上不得台面那点事儿。”
“对啊对啊……”
“那公主呢？最后怎么样了？”
说书先生放下茶杯，露出笑容，转眼看向街边房舍，摸了摸怀里的那道丹书铁券，眼中有些寒凉道：
“公主呀，呵呵……”
…
…
京郊道观。
一夜间白了头的女子，跪坐在墓碑前。
眼中的泪水，早已经哭干了。
太后确实做到了，她成了天朝，唯一一个没有嫁人的公主。
可是在她心里，早已嫁给他了。
魁梧的道人望着身形单薄的女子，叹了声气。
女子道：“道长！”
“贫道寿数当尽，今日也来看望故人。”
“是吗？”
道士将带来的祭品放下。
女子手指轻轻摩挲墓碑，突然道：“道长，可以听我讲个故事吗？”
道人看了眼飘落的枯叶：“愿闻其详。”
女子摩挲着墓碑上铭文，漠北王世子许清之墓。
思索片刻，这才娓娓道来。
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
北齐大举来犯，漠北王率兵平乱。
身为异姓王，自然得不到皇家的信任。
于是那位早早失去娘亲的漠北王的独子，便独自远赴京城读书。
说是读书，其实是作为质子罢了。
国子监中，瘦小的他，自然是成为了各个皇子和勋贵之子欺负的对象。
有的是自发的，有的，是被人授意。
毕竟朝中看漠北王不爽的不少，老王爷早年是武夫出身，心直口快得罪的人也不少。
许清每每被欺负，就偷偷跑到后山的梅香小圆子哭，想着漠北王妃，那个漂亮温婉的女人。
某一天又在小院里偷偷哭泣的许清，却是见到了一个扎着小辫的可爱女孩。
她也在那里偷偷哭泣。
许清本想加入，想了想，而是上前安慰。
后来得知，她的娘亲今日也去世了。
而经常被人欺负的他，只将她当成了国子监里某个官员的女儿，拍了拍小胸脯道：“以后我来来保护你。”
于是第二天，两人一起被欺负了。
两人一起坐在水池旁抹眼泪。
哭着哭着，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早些时候，许清则是挡在她身前，替她多挨了两脚。
她抱着他说，不哭。
自此，许清开始跟着老家丁习武。
渐渐的，开始没人欺负她和他了。
后来，漠北王打了胜仗，可是封无可封。
妖后忌惮他，让他进京述职。
那一夜刀光血影，述职完的漠北王带着幼子安然离京。
许清再也没能见到那个女孩，他说过，以后来娶她。
那个女孩为了也为了能保护他，求着太后跟着寿王做事。
不得宠的她，很容易便被打发出宫去了。
很多年过去了。
漠北王身体急转直下，传闻漠北王世子又要进京读书了，进入这个，要吃人的京都。
她很开心，她又可以见到他了。
然而三人成虎，京都的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传到远在江南和寿王监察百官的她耳朵里。
渐渐的，她开始怀疑，这些年过去了，他是不是变了。
变成了一个纨绔，一个沉溺于酒色的，勋贵子弟。
然而刚进京的第一天，他便认出她了。
她很开心，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她心里明白，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变的。
这时候相认，在这水深不见底的京都，必然会让他被抓住把柄。
他以为她没能认出他，看起来还愣了神，有些伤心呢。
后来她便开了那些条件，希望他暂时知难而退。
后来的后来，便是故事的开始了。
说到这，一头白发的少女望着天，嗫嚅道：“道长，你说，我要是当初不说那些话，结果会不会就改变了呢，或许，他也不用死了…”
道人闻言目光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许世子说过，漠北王在临行前告诉过他，千万不能反，他不想看大玥再死去一个无辜百姓了，也不想大玥人民自相残杀。所以以世子的性格，无论公主有没有说那句话，他是一定会去的。只是公主，让他有了去的理由，让他有了守护大玥的理由。”
少女闻言有些神伤：“道长，你是修道之人，我和他，来生还能再见吗？”
道人目光深邃，看了眼天际，又看了眼已经穿上了崭新道袍的小道童：“或许，还能再见上一面，也许不是来生……”
…
…
“许清！”
两道焦急的女声冲破房门，木制的门扉被打的稀烂，变成了碎块。
小院里，红的白的，姹紫嫣红，满是破碎的纸渣。
角落里，还有着一根纸制的手腕，在轻轻晃动着。
两个女孩冲进了婚房，许清霍然醒来，身前的新娘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满足了毕生的心愿。
许清愣愣的看着她，他到底是谁，到底是喜欢着徐君婉的那个漠北世子，还是那个喜欢着苏念汐的大二学生呢。
他搞不清，他真的不清楚！
“许…许清！”
苏念汐手里的长剑差点掉了下来，她朝思夜想的男人，此时此刻，竟然和她的新郎，抱在一起！
他们居然还接吻了！
许清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的脑袋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到底是不是他呢。
徐君婉站起身，对着许清的额头轻轻吻下，捧着许清的脸，笑着流泪。
“永别了，来世再做你的世子妃了…”
许清慌神，反应过来，双手抓了上去，却是扑了个空：“不行！”
大红蜡烛的烛光下，火光摇曳。
鎏金色的囍字，已经燃尽。
徐君婉单薄的身影慢慢淡去。
许清心很痛，像是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
穿着出嫁红装的少女。
面带微笑，眼角含着泪，抱着面前少年的脸，满是不舍。
“再见了，我的夫君，这次真的，要来世相见了。”
泪光闪烁，犹如繁星般，点亮黑夜。
红色的身影化作碎片，慢慢消弥在虚空中。
许清抱了个空，心中一阵刺痛。
留下的，只有那块红色的盖头。
犹如死寂的秋叶般，缓缓飘落。
飘落在许清的手中。
生若夏花般绚烂，死若秋叶般静美。
那是京都的大槐树下，那个少女的思念呀。
“漠北王世子许清，欺男霸女、逼良为妻的事儿，到这里就讲完了……”
京都坊市角楼附近，勾栏赌坊接连成片，泼皮闲汉围在茶摊上，脚下放着火盆，听着一起吃茶的老者，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老者穿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远处还有护卫暗中保护，此刻却是坐在茶摊上，杵着藤木拐杖，意犹未尽地说完后，拿起茶碗喝了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接下来，爷给你们讲个...”
“诶诶！”
坐在火盆旁的闲汉，正听得兴起，见说其准备换故事，有些不乐意了，意犹未尽地询问：
“不对不对，你这没讲完啦。”
老者话语一顿，有些不满地转过头来：
“什么没讲完？都讲到这里了你还想听啥？”
闲汉摆了摆手：“能坐这里的，不都是念着上不得台面那点事儿。”
“对啊对啊……”
“那公主呢？最后怎么样了？”
说书先生放下茶杯，露出笑容，转眼看向街边房舍，摸了摸怀里的那道丹书铁券，眼中有些寒凉道：
“公主呀，呵呵……”
…
…
京郊道观。
一夜间白了头的女子，跪坐在墓碑前。
眼中的泪水，早已经哭干了。
太后确实做到了，她成了天朝，唯一一个没有嫁人的公主。
可是在她心里，早已嫁给他了。
魁梧的道人望着身形单薄的女子，叹了声气。
女子道：“道长！”
“贫道寿数当尽，今日也来看望故人。”
“是吗？”
道士将带来的祭品放下。
女子手指轻轻摩挲墓碑，突然道：“道长，可以听我讲个故事吗？”
道人看了眼飘落的枯叶：“愿闻其详。”
女子摩挲着墓碑上铭文，漠北王世子许清之墓。
思索片刻，这才娓娓道来。
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
北齐大举来犯，漠北王率兵平乱。
身为异姓王，自然得不到皇家的信任。
于是那位早早失去娘亲的漠北王的独子，便独自远赴京城读书。
说是读书，其实是作为质子罢了。
国子监中，瘦小的他，自然是成为了各个皇子和勋贵之子欺负的对象。
有的是自发的，有的，是被人授意。
毕竟朝中看漠北王不爽的不少，老王爷早年是武夫出身，心直口快得罪的人也不少。
许清每每被欺负，就偷偷跑到后山的梅香小圆子哭，想着漠北王妃，那个漂亮温婉的女人。
某一天又在小院里偷偷哭泣的许清，却是见到了一个扎着小辫的可爱女孩。
她也在那里偷偷哭泣。
许清本想加入，想了想，而是上前安慰。
后来得知，她的娘亲今日也去世了。
而经常被人欺负的他，只将她当成了国子监里某个官员的女儿，拍了拍小胸脯道：“以后我来来保护你。”
于是第二天，两人一起被欺负了。
两人一起坐在水池旁抹眼泪。
哭着哭着，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早些时候，许清则是挡在她身前，替她多挨了两脚。
她抱着他说，不哭。
自此，许清开始跟着老家丁习武。
渐渐的，开始没人欺负她和他了。
后来，漠北王打了胜仗，可是封无可封。
妖后忌惮他，让他进京述职。
那一夜刀光血影，述职完的漠北王带着幼子安然离京。
许清再也没能见到那个女孩，他说过，以后来娶她。
那个女孩为了也为了能保护他，求着太后跟着寿王做事。
不得宠的她，很容易便被打发出宫去了。
很多年过去了。
漠北王身体急转直下，传闻漠北王世子又要进京读书了，进入这个，要吃人的京都。
她很开心，她又可以见到他了。
然而三人成虎，京都的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传到远在江南和寿王监察百官的她耳朵里。
渐渐的，她开始怀疑，这些年过去了，他是不是变了。
变成了一个纨绔，一个沉溺于酒色的，勋贵子弟。
然而刚进京的第一天，他便认出她了。
她很开心，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她心里明白，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变的。
这时候相认，在这水深不见底的京都，必然会让他被抓住把柄。
他以为她没能认出他，看起来还愣了神，有些伤心呢。
后来她便开了那些条件，希望他暂时知难而退。
后来的后来，便是故事的开始了。
说到这，一头白发的少女望着天，嗫嚅道：“道长，你说，我要是当初不说那些话，结果会不会就改变了呢，或许，他也不用死了…”
道人闻言目光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许世子说过，漠北王在临行前告诉过他，千万不能反，他不想看大玥再死去一个无辜百姓了，也不想大玥人民自相残杀。所以以世子的性格，无论公主有没有说那句话，他是一定会去的。只是公主，让他有了去的理由，让他有了守护大玥的理由。”
少女闻言有些神伤：“道长，你是修道之人，我和他，来生还能再见吗？”
道人目光深邃，看了眼天际，又看了眼已经穿上了崭新道袍的小道童：“或许，还能再见上一面，也许不是来生……”
…
…
“许清！”
两道焦急的女声冲破房门，木制的门扉被打的稀烂，变成了碎块。
小院里，红的白的，姹紫嫣红，满是破碎的纸渣。
角落里，还有着一根纸制的手腕，在轻轻晃动着。
两个女孩冲进了婚房，许清霍然醒来，身前的新娘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满足了毕生的心愿。
许清愣愣的看着她，他到底是谁，到底是喜欢着徐君婉的那个漠北世子，还是那个喜欢着苏念汐的大二学生呢。
他搞不清，他真的不清楚！
“许…许清！”
苏念汐手里的长剑差点掉了下来，她朝思夜想的男人，此时此刻，竟然和她的新郎，抱在一起！
他们居然还接吻了！
许清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的脑袋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到底是不是他呢。
徐君婉站起身，对着许清的额头轻轻吻下，捧着许清的脸，笑着流泪。
“永别了，来世再做你的世子妃了…”
许清慌神，反应过来，双手抓了上去，却是扑了个空：“不行！”
大红蜡烛的烛光下，火光摇曳。
鎏金色的囍字，已经燃尽。
徐君婉单薄的身影慢慢淡去。
许清心很痛，像是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
穿着出嫁红装的少女。
面带微笑，眼角含着泪，抱着面前少年的脸，满是不舍。
“再见了，我的夫君，这次真的，要来世相见了。”
泪光闪烁，犹如繁星般，点亮黑夜。
红色的身影化作碎片，慢慢消弥在虚空中。
许清抱了个空，心中一阵刺痛。
留下的，只有那块红色的盖头。
犹如死寂的秋叶般，缓缓飘落。
飘落在许清的手中。
生若夏花般绚烂，死若秋叶般静美。
那是京都的大槐树下，那个少女的思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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