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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清溪湖畔别庄笑

    三日之后,清晨。九天楼门口,五十余甲扶摇轻骑伫立门前,领头的是位魁梧将军,斜握玄钢马槊,槊尖朝地。其他的骑卒,则是统一的制式弯刀和诡异弩弓,马背上挂着四个箭筒,每筒载箭十二只,这阵仗怕是到了大新以外的哪一个州城都要引起强烈地震。

    原因无他,除了百炼精造的玄钢弯刀,弩弦竟是八级玄兽之筋所制。相当于人类玄境三品能为的凶猛异兽兽筋,哪一根不得以三五倍以上数量的玄境三品的武者填命去换。这支队伍要去往镇南王辖内,不出三日,州牧告急的求救文书便会出现在王府万千殿,二爷君鸿远的书案之上。

    这还只是扶摇之难,劫后余生的二百驻城军中,独属于九天楼那一部分暗中的力量。今日全数出现在台面之上,兵甲拱卫着十数驾马车,前面三架,金风玉露月蝉婉娟,一前一后占了两,中间的马车里坐着的便是陆先生与小林芝。

    楼内一层之中,十丈方圆的巨大赌台,呈双半圆双面撑开,露出了诺大的地下空间,金光闪闪。二十余甲卫士以及几个身负玄境初级底子的仆役不停的搬出一个个大箱子装在马车上,说到底还是有无玄气功底的区别,不同于普通人,来来往往很快便装载完毕,足足十五车。更让人咂舌的是拉车的马,那竟是龙首琵琶与天罚特产玄照夜杂交所产的异种,耐力爆发力可怕得惊人,一般也就是军中一品武侯级别才配拥有的顶级神驹,在这九天楼驱使之下,竟然两两成排,成了纯粹拉车的畜力。

    负责指挥装车的卫士首领,扣下机关锁扣,十丈方圆的巨大石台又严丝合缝地合为一体,巨大的赌台重现眼前。首领几步快行,将一把钥匙交给了楼内一旁矗立的灰袍男子手上:“楼中财宝,属于信坊的那一半都在地库了,自待钱老处置。”

    男子颔首接过钥匙,两人拱手作别。共事三十载,虽处不同立场,多少也算有些许情谊。

    君心悦身胯雷首龙骓,乃是陆老先生所赠,而白苏则骑着自己那一匹玄冥墨影。后者虽比不上龙骓那么金贵,放到马界亦是了不得的十大名马之首,也就是在勋爵成群的天南地界,这要是放在京州,区区四品州牧白欣之必遭内阁弹劾,严加查察有多少贪墨。

    中间的马车上,小林芝探出小脑袋依依不舍:“悦哥哥不是说,走哪都带着芝儿的么?”小女娘这次没有梨花带雨,只是神色有些落寞,车上的陆老神仙可远没有自己悦哥哥那么风趣幽默,沉闷得很。内心也是明白,像前段时间那种危险的情况,自己就是个累赘。还是跟陆老神仙学些本领了,再去寻他也不迟。

    “小女娘生得不错,根骨奇佳,是块练功学医的料子,适合继承自己的衣钵”这是医仙发自内心的评价。

    看着林芝努力忍耐的模样,君心悦不禁有些心疼,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眨眨眼,微笑着示意她坐回去。北行之路太过艰险,很有可能会死在路上。

    神秘的鬼山,还有那儒圣帝术的皇道圣地,东洲的明觉寺,都是必然要探访的地方,大夏天底下最是无声胜有声的道统之争的暗流,谁也没把握一手逆乱,哪怕是龙皇也做不到抬手间翻云覆雨。

    一行百十人的震撼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九天楼,出了南门,扶摇城中的人议论纷纷,不敢大声讨论,但是却都知道,九天楼怕是从此走上没落了。六美都走完了,就剩下个庞大的空壳子在那里,以后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出了门,君心悦和白苏立于马上,目送队伍南下。而他们需要东向绕行,直向东州,待林芝一行走远,便该鲜衣怒马,尝尽一路凄凉了。

    三辆马车都是出奇的安静,没有想象中的嬉闹之声,反而是颇有默契的三三两两掀起帘子,看向君心悦这边,眼看着就越走越远,对于六美这样从小就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来说,九天楼也不是笼子,更像是个家,但此刻却并没有那种离家的失落,毕竟也算是被关得久了,换个大点的世界看看,心情该是高兴一些的。

    婉娟放下帘子,无奈的打趣月蝉:“看着某人离去的背影,倒是让姐姐想起一首歌谣。说是红日尽头只有红,风沙境外还是风,时光脸孔与伤重逢,梦的谜底还是梦,空想终点还是空,记忆堆栈的荒冢,掩埋在哪一蓬?温柔披霜沉酒酿,乘月舒朗梦日虹。”

    饶是七品的高手,月蝉闻言也是涨红了俏脸,娇羞着低沉道:“非是公子不解风情,是没有那个缘分罢了,就如昨日刚现旷世惊作,未等世人传唱,如今不也人走茶凉?”

    此刻,六美不知之事是,此行南境,她们将重建九天楼,那是一个让世间所有生如蝼蚁,命如纸薄的普通人都有机会扶摇上青天的所在。而悠州也凭借着包括九天楼在内的几个特殊所在,成为日后大陆之上人道的传承圣地。

    见人已远走,城门下两白衣公子亦,策马而奔,向着东方而去,眼看便要没入密林,突然,城中一匹快马疾驰而出,朝着东方紧忙追去。

    君心悦看在眼中,却笑而不语,两人驾着神驹一路疾驰,直到二十里外的清溪湖方才停下,与白苏牵马而行。

    不多时,一公子策马而至,只见他身着素衣,头束厢布。无精打采的脸上有些不悦,但也仅此而已,还未至于表现生气。瞧着两人,可怜兮兮的道:“听说陆先生带着金风玉露她们撤了,九天楼也不要了?你们离开,却也不说,如何当得我是兄弟?”

    君心悦不语,反而白苏上前拍了拍庄笑肩膀,笑着安慰道:“知你家治丧,况且,你还受了腿伤,便准备后面再与你传信,你可别多想,反倒是我们没想到你会追出,追的还是我们这边,还以为你会去追你家金铃儿呢?”

    庄笑默不作声,神色有些凄惨,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君心悦栓好马疆,径直找了块湖边的大石头坐下,等庄笑坐在身后,建起一颗石子丢进清溪湖,看着糊面的涟漪,低声道:“庄笑,其实你应当再长大些,你父母早亡,全靠祖父庄墨涵撑持着庄家,南境顶峰一战,你祖父拉着鬼王一起陨落。家里再没了倚靠,不成熟些,早些去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难不成还指望着你家女眷去扛那家未来的动荡?”

    白苏自知安慰水平有限,索性蹲在湖边,拨弄着湖水,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的稻田,闻迎面而来稻香,任由清风拂去这段时间积蓄在心中的复杂情绪。

    庄笑唉声叹气道:“以前是知道祖父就在九天楼,也就不敢去找金铃儿,别看我好像也算是七品的身手,可真当危险来临,却是一个都打不过,现在横遭变故,祖父走了,金铃儿走了,现在连你们这两我唯一的朋友也要离去,突然觉得心里很空荡!”

    君心悦看着湖面,微笑道:“你这靠着老祖醍醐灌顶,灌出来的七品,其实也没那么无用,可能还没有你至关重要的人在你眼前血溅当场,还没有学会心狠罢了,当你看见金铃儿马上香消玉殒的关头,不也是砍杀了两鬼面么?”

    “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不敢去追金铃儿也是怕挨揍,陆老头太厉害。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在金铃儿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也许她早已心有所属也说不定,也许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草包。按理说,我现在应该悲伤,可就是伤心不起来,脑子里尽是跟金铃儿有关的风花雪月。至于以后怎么办,真是有些心慌。要不然,悦兄你带着我一起去江湖历练流浪?”庄笑表情有些沮丧。

    君心悦再次丢了颗石子,表情出奇正经的说道:“你小子怎滴这般有色心无贼胆?很简单,你回去收拾细软往南去追,直接娶了金铃儿当媳妇,再磨磨唧唧的,人家孩子怕是都要有了,草包也比你勇敢好嘛?实在不行,你便去赤血军的军营去治治你这富家二代久惯而出的毛病?”

    庄笑撇撇嘴:“悦兄!我没病啊?虽然入行伍倒是个很伟大的志向,不过我还是想跟你们一起出去闯闯。”

    君心悦自觉差点没气死,站起身来,指着对面的大片稻田,感叹着说道:“你看对面那数百亩那么大一片稻田,你能看出个啥?”

    庄笑有些疑惑:“我可没你那文采,我只能看见些农夫打谷,远眺一片金浪,还有些许稻香。”

    君心悦摇了摇头:“那片田地,要是换成银钱,约摸得一千五百两银子,大概能顶得上当今帝后一年例俸。换成寻常百姓家,能够吃上二十年!也够一个士子在文星书院束脩十年。但是这么大片的稻田却买不到扶摇城里的房舍半间,这么大的稻田也许也只够在九天楼一层待上半天。那不是丹青国手的风吹谷浪的画面,却是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扛粪扣屎的担子勒进了肉里扣进了双肩。世人只知风吹稻花香,却不知农夫累又忙。你要是什么时候懂得了这样的人间疾苦,明了这些的时候,距离金铃儿那样的苦命人,兴许便不再那么遥远。”

    庄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

    庄笑沉思之际,君心悦,白苏已然是重新胯上了宝马。

    临别的时候,君心悦朝着庄笑轻声笑骂:“大新这地界要彻底变天了!战祸将起,你赶紧带着你家人往南走,然后自己滚去赤血军,你这脑子,简直跟猪脑不相上下。”

    扶摇城的公子笑乖乖的哦了一声,看着两匹神驹扬长而去,呆呆的望着清溪湖边,数百亩金灿良田。

    清风蝉鸣闻稻香,星天夜朗策东向,一白一黑,飞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