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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遇险

    飞虎寨与黑风寨的不同之处在于,飞虎寨距离官道甚远,任何从山脚下出发,必须翻过两个山头才能抵达寨子。这就是说,诏安军一旦进山,在士兵们翻山越岭的时候,山贼们早已做鸟兽散去了。所以诏安军不能像剿灭黑风寨那般,带着精锐将士突袭山寨,将他们一网打尽。

    除此之外,黑风寨大部分山匪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诏安军只需要将院子围起来,就能将所有人一举歼灭。

    相比之下,黑风寨的竹楼里面只住了几位当家,其他人都住在林间的窝棚里面。不要说将他们围起来,就是山间有什么风吹早动,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如今,沈安安和葛云朝都发现,飞虎寨的山匪们几乎丧失了人性,他们不可能放任他们脱逃,将来隐匿在普通百姓中间,时不时为祸乡里。

    沈安安靠着山洞的墙壁席地而坐。她情绪不高,脑子里思考着金银、军械可能藏匿的场所,以及是谁主导了这一切。

    哑男静静地陪伴在沈安安身边。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想到了赵沛。她甩甩头,试图摒除脑海中的念头,但是沈安安与葛云朝握着手交谈的画面,让她想起自己和赵沛也曾如此畅想未来。

    赵沛不止一次对她说,如果世间再没有战争,该多好啊。每当他说到激动之处,他会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

    因为他的这句话,她曾经幻想自己解甲归田,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可惜,自从她出生那一天,生活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力。今时今日,她唯有期盼沈安安能够得偿所愿。

    兆安江畔,赵沛身着锦服,负手而立。他正在扮演腰缠万贯的私盐贩子。直至今日,他的伤势都没有恢复,葛云朝不允许让他涉险,可他若是再不能走出营帐,他就要疯了。

    包括沈安安在内,每个人说的话都对,他甚至理解飞鹤为何不理睬他,他也接受“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可是无论他如何劝说自己,他的心口仿佛有一个大窟窿。他每每想到,飞鹤说到做到,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她了,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河岸边,手下们正从马车上往码头卸货。眼见着箱子们卸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人走到赵沛身旁,双手抱拳,说道:“家主,我们真的要坐船南下吗?属下听说,这一代水匪为患,若是有什么意外……”

    “放屁!”赵沛呵斥手下,转身手指军营的方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诏安军的军营。诏安军驻守培元镇,哪一伙水匪不长眼,敢在这时候打劫商船?”

    这是他和葛云朝说好的,葛云朝围剿山匪,他平水患,所以他得先找到这帮水匪。

    如赵沛预期的一样,码头的踏板下,江水“咕咚咕咚”冒出几個气泡。一个人影悄然消失在水下。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赵沛骂骂咧咧,吩咐手下把箱子装回马车上的时候,五艘乌篷船缓缓靠近,每艘船上面都有两名孔武有力的男人,自称是挑货工。

    赵沛似乎不疑有他,大声吆喝众人把箱子搬上乌篷船。

    不多会儿,船只驶离码头,排成“一”字型顺流而下,时不时引得路人侧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江上有货船驶过了。

    赵沛默不作声站在船头,眺望灰蒙蒙的江水。从启封城到兆安江码头,轻舟也需大半天的时间,当年飞鹤有怎样的机遇,才得以逆流而上?那时候,如果他不是一味在下游寻找,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他胡乱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锥子凿船底的声音。

    赵沛依旧没有出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的手下挺身而出,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箱子里的私盐,声称他们有一笔大买卖与对方的大当家商谈。

    凿船的声音停止了,乌篷船拐入一条水渠。水渠两边芦苇茂盛,渠下长满了水草。之前自称挑货工的男人跳下水渠,在船尾推着乌篷船前行。

    赵沛依旧站在船头,眺望水渠两边荒芜的田地。从葛云朝事先派人探查的情报来看,这里曾是大景、大梁、大周三国的交界地,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水田、旱地荒芜了几十年。用葛云朝的话,这一带唯一的大活人就是水匪了,他们靠着打劫来往的船只过活。随着过往的商船越来越少,水匪的日子也不好过。

    此番,赵沛只带了十数人,以商谈走私私盐为诱饵,就是为了找出他们的老巢所在。至于为什么只带十数人,因为人数太多,对方感觉到危险,反而会选择杀人灭口,或者弃船而逃。

    乌篷船行驶了小半个时辰,赵沛远远看到隐没在芦苇荡中的船坞,以及岸边各式各样的茅草屋。茅草屋后面三面环山,按照葛云朝事先绘制的地图,这里隶属于昌平郡,岐山县以及启封城都属于安阳郡。这是山贼水匪的常用手段。

    突然,一枚爆竹直冲天际。

    赵沛循声看去,目送爆竹在天空中绽放。紧接着,四周传来嘈杂的厮杀声,锥子凿船底的声音再次传来,隐约中还有金罗声,呼喊声,落水声。

    赵沛一把甩下肩上的斗篷,从白花花的私盐下面拿出自己的横刀。不多会儿,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箱子里或藏着兵器,或躲着武功高强的士兵。

    按照葛云朝的计划,鉴于水匪皆熟悉水性,而他们并不擅长水中搏斗,因此他们应该在乌篷船靠岸之后再发出信号弹,把他们的位置告之大部队。随后他们尽力自保,等候大部队到来。

    可能是因为赵沛在船上,负责发送信号的人竟然提早点燃了爆竹。赵沛一边与源源不断的水匪缠斗,一边看着船舱不断进水。

    当下,赵沛只有一个念头:飞鹤还活着,所以他不能死。

    眨眼间,水匪越来越多,大部队的船只却迟迟不见踪影。下属们眼见赵沛的半个身子都快浸入水中了,他们纷纷跳下自己的船只,朝着赵沛靠拢。

    随着身上的衣服被河水浸透,众人逐渐力竭。春末的河水依旧寒冷,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身体逐渐失温,体力消耗也越来越大。

    赵沛知道,自己的伤口又裂开了。此番他若是把性命交待在这里,纯粹是他自己“作”的。

    不过,他想活着,他必须活着。哪怕他与飞鹤只能当陌生人,他能远远看着她,也是好的。

    他苦笑一声,用力扔下手中的横刀,高举双手大喝一声:“吾乃当今魏王爷。你们若想保全性命,可以将我绑了,与诏安军谈判。”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赵沛的手下。在他们心中,他们的将军是宁死不降的大英雄。

    突然,闪着寒光的大刀直直朝赵沛的脖颈砍去。

    “住手!”一声娇斥响彻河面,紧接着是“叮”一声脆响,大刀“扑通”一声落入河中。

    赵沛循声看去,只见红衣少女立在船头,小船缓缓朝他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