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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脆弱

    有那么一瞬间,沈安安觉得,葛云朝在戏弄自己。可他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他与哑男以前也是这样针锋相对的。

    葛云朝看起来很正常,是她多心了吗?

    沈安安走到葛云朝身旁,与他一起往花瓶中插花。

    葛云朝并不会插花,他只是胡乱地把花枝折断,再把树枝上带着将开未开花苞的花枝插进花瓶里面。

    他的动作像极了五年前,沈安安母亲带着她插花,她也是这般不耐烦地挑选花枝。一时间,沈安安悲从心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母亲再不会教训她,只会看书,什么都不会了。

    “怎么了,怎么了?”葛云朝看到她的神情,一下子慌了神。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他急忙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你不喜欢插花,我来,我马上就好。”

    “我只是想到了母亲。”沈安安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意简言骇地解释,“母亲让我学插花,我不愿意,我就像你这样敷衍她。”

    葛云朝赶忙解释:“我不是敷衍你,我真的不会。不如,你教我?”

    沈安安摇头:“我也不会。那时候,如果我没有不耐烦,我没有和母亲顶嘴,我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她真的很难过,“我以前不会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说你喜欢我以后,我老是想到以前,和阿爸阿妈还有阿哥在一起的时候。”

    葛云朝倾身抱了抱她,轻轻拍她的背,心中又酸又软。他能感受到沈安安的悲伤,她就连自己说话不小心带上了“阿哥”,说错话了都没有发现,可见她有多难过。

    五年,从十五岁到二十岁,她本该无忧无虑地等着嫁人,结果她经历了那么多困难,才走到今日。此刻这么难过,他如何能苛责她。这些年,她谎称沈昭还活着,并不是故意想要欺骗他,她只是想完成父亲的遗愿罢了。

    罢了,他何必与她怄气呢!她又不是主观上想要欺骗他。

    葛云朝说服了自己,轻声哄着沈安安:“没事了,每个人都会想起以前的事,说出来就没事了。你不会插花,我也不会,以后我们一起学习就是了。如果我们自己实在学不会,请个老师教我们,再不然专门养几个懂插花的婆子养在家里,都可以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安安不满地嘟囔:“这根本不是插花的事。”

    “我知道。这里离京城不远,以后如果你想他们了,我会陪你来祭拜他们。我们也可以在京城的庙里给他们立长生牌位。你什么时候想找他们说话了,随时都可以。”

    沈安安仍旧不满意:“你不是说,我们不住京城,我们要去游历四方吗?”

    葛云朝急得,他没说过这话,他说的是南下剿匪。他点头附和:“好好好,只要你高兴,我们去游历四方。”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这个傻姑娘,她刚刚才说过,她不想他们回京之后,因为她的身份给他惹麻烦。她早就默认和他“回”京城了,她就是故意对他撒娇罢了。

    哑男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

    她从沈家遭难第一天就跟着沈安安。沈安安恐惧、害怕、愤怒、绝望,但她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软弱,也没有在她面前思念父亲母亲,更没有故意撒娇求抱抱。

    沈昭的骨灰就埋在南山山脊的凉亭里。沈安安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和沈昭说话,也没有向她吐露过她的脆弱。她和葛云朝相识才多久,她却如此地信任他。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葛云朝轻声哄着沈安安,眼见天越来越暗,距离他和“沈昭”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轻声说:“你不去看一看,你阿哥睡醒了没有?”

    沈安安蓦然惊醒。她这是怎么了!她在干什么?!

    葛云朝扶着沈安安站起身。

    沈安安背过身擦拭眼泪。

    葛云朝对着哑男说:“魏王爷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不如我们去渡口上说?”

    沈安安需要换衣服变成“沈昭”,没有人拒绝这个提议。

    渡头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弯新月高挂在天空。除了桃夭居和桃林的静室,寨子里只有零星的火光,江水另一边漆黑一片,更衬得水中的倒月明亮皎洁。

    葛云朝和哑男并肩站在渡口。哑男没头没尾的说:“你已经知道了?”

    葛云朝反问:“知道什么?”

    若是在平时,恐怕沈安安也发现了,葛云朝知道沈昭是她假扮他。只不过,沈安安太信任葛云朝了,信任得只会凭本能行事。

    哑男望着水中的月影,缓缓说道:“沈昭被利剑刺穿了右肺,回到山寨的第三天就过世了。”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深夜,沈昭似乎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握着沈安安的手,仔仔细细交待她,他们父母存的银子藏在哪里,他们的家乡在哪里。他希望沈安安带着银子连夜离开山寨。他甚至为沈安安想好了借口,要她把父母、祖父母的牌位带回家乡。

    沈安安不断地摇头,她对着沈昭说,她在父亲临死前发过毒誓,她会保护桃花寨的每一个百姓。

    沈昭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她才十五岁,又长得这么漂亮,不要说山寨外面的豺狼虎豹,就是寨里的人,也恨不得把她撕碎吃了。她什么都不要管,带着金银离开山寨,她才有活路。

    那时候,沈安安还没有走出父母之死的悲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她不断地哀求沈昭不要死,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沈昭终究还是不行了。他在柳彦行施针替他强撑之后说,如果沈安安执意留在山寨,履行对父亲的承诺,他们就把他的尸体偷偷烧了,随便埋在哪里。从此以后,沈安安就是沈昭,她只能用男人的身份,才能成为山寨的当家。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是柳彦行指使黑衣人杀了沈家满门。沈昭为了妹妹,用他与柳彦行十八年的友情逼着柳彦行发誓,他一定会辅佐沈安安,用大夫的身份制造他还活着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