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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牛刀小试

    鬼方国有犬戎人的内奸!

    犬戎王已经知道鬼方国就在山北平原,这三二天准备派人来烧山。

    细作还附带了送来一个消息:陆贞母亲魏乙妹和小儿子陆利被犬戎王囚禁在王宫内。犬戎王把她们囚禁的目的就是要拿她做人质,等把魏公或陆公掳到犬戎的时候,用来要挟他们。

    若以此来衡量,犬戎王暂时还是不会伤害陆夫人母子。

    要紧的是,鬼方国所有人,即日就要启程,北迁到黄河南岸。

    不然,犬戎人一把火烧过来,又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鬼方这两万人可能要尽数毙命于此。

    此去一路北上两千里,少则三年多则五载都不能回来。

    陆贞听得出来,舅父这是很牵强地安慰他。在山北平原生活不是鬼方人的意愿,毕竟离凶残的犬戎人只有一山之隔,而黄河南岸的河套地区才是他们的家乡,那里牧草丰盛遍地牛羊,又离犬戎人相对遥远,比较安全。

    陆贞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当下与母亲近在咫尺,一旦北迁,两千里远,就是有机缘,哪里说见就能见?陆贞哭着走回房间,扑到那张石板上更是放开声来。

    突然,陆贞想到一个主意:他可以不走,就在这魔镜堂里等着他们回来。说什么也不能离母亲那么远。况且,他的腿脚现在也不适合远行,又不能隐身,跟着大家也是个拖累。

    陆贞赶忙跑出去找外公。

    魏公也很为难,陆贞说的这些都是实情,他又十分看重陆贞对母亲的这份孝心,着实不想弗孩子的美意。

    只是陆贞留下来也会非常凶险。

    思虑再三,魏公最终决定答应陆贞,让他留下来,并让家仆马伯夫妇也一并留下,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马伯夫妇倒很痛快地答应了,没有丝毫怨言。

    表姐魏已襄听说陆贞不走,也要留下来。魏公哪肯答应,这两个小冤家在一起若无人管束岂不整天鸡飞蛋打,襄儿又乖戾无比,说不准哪天就把小陆贞给害死了。

    襄儿又哭又闹也没拗过魏公,眼泪巴巴地把那罐蜈蚣拿来交给陆贞,叮嘱他只能喂食赤蚂蚁,这样才能养得活。又把那两罐棋子连同棋盘一起交给陆贞保管,说好回来再来较量。

    事起仓促,也不能做过多准备,鬼方全族当晚动身北行。

    正值月中,圆月当空,远山笼罩着一片薄薄的雾气。自从进入魔镜堂,陆贞还是第一次从岩洞正面出来。

    他很诧异,全族人都已经隐身,独独魏公没有隐身。

    “外公,为何您不隐身?”

    “真元加我身,功不加己身。外公可以让任何人隐身,独独不能隐藏自己。”

    “这又是为什么呢?”

    “开始外公也不理解,可慢慢就理解了。创世神说,若你可以给自身加持真元神功,你可能就不愿意给他人加持神功。打一个简单的比方,当你嘴里有块糖的时候,你还会急着找块糖来给别人吗?”

    陆贞仔细咂摸咂摸,外公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应该说是创世神说得很有道理。

    “外公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外公的隐身术是不能隐藏凶器的,比如铜铁和火。在创世神看来,这世界应该很和平。还有,犬戎那些神犬是开了天眼的,在它们眼里无法隐藏。现在你知道鬼方族人为何已经隐身了,还要在晚上收麦了吧。”

    陆贞呆呆地看着外公,有些似懂非懂。

    表姐襄儿趴在他耳边说道:“阿公的意思是说,那些犬戎人很厉害,你不要单枪匹马地去找他。我把蓝脊蜈蚣留下给你,你要好好练功,等表姐回来的时候,你神功练成,你要背上我去山上最高处摘红果子吃。”

    “好!”陆贞看到表姐的眼睛里噙着泪,连忙答应一声跑回岩洞里去。

    自古最是离别苦,谁叫英雄是少年。

    魏公命人把岩洞的出口用巨石堵住,只留了旁边的生死门。告诉陆贞,岩洞里留足了几年的粮食,尽量不要出这扇门。

    陆贞背靠着新砌好的石墙,听着喧闹声逐渐远去,无声地呜咽。

    家仆马伯夫妇看起来并没有因为魏公的离去而悲伤,他们等陆贞的不流泪了,才把他扶起来送回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陆贞与家仆夫妇平静度日,陆贞每日里除了坚持采阳,便是把脑袋里的《内经》与《外经》拿来研磨,还要给那两只蓝脊蜈蚣捉赤蚂蚁来喂食。

    犬戎人果然在烧山,从早到晚一股子刺鼻子的烟火味。好在生活物资一应俱全,也不会被他们烧出去。

    左右没事,又没人管束,陆贞每天午饭后便过秘道去生死门找龙王聊天。陆贞一直没把巧遇外公的经历告诉龙王,龙王也一直没问,这叔侄俩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打哑谜。

    这天整个上午也没见到马伯夫妇,午饭时也没回来。陆贞把后边岩洞里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也没看到人。偌大个岩洞空荡荡的,陆贞突然感到一丝恐惧,扯开嗓子喊了几声。叫声在岩洞里响了很久,马伯夫妇也没有回应。

    陆贞无奈,只好胡乱煮了些粥将就吃了。魏公在的时候那张石床中午搬来下午搬去,现在他走了,陆贞就把摆一张石床在魔镜前,午时躺上去采阳方便了很多。

    下午去找龙王聊天,结果龙王也不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陆贞颇感郁闷,左思右想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都不见了?

    陆贞又去岩洞各个房间细细地找,把每个犄角旮旯都搜了一遍,火蚂蚁倒是又搜出来好大一盆,人却是依然无影无踪。

    站在魔镜前,陆贞忽然想到对面那个门。魏公曾经告诉他对面门里是存放食粮野菜饮水等东西的地方,推得很是杂乱,经常有麻包之类的滑下来砸到人,是以不让陆贞和襄儿过去玩耍。

    陆贞壮壮胆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对门。门不是很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比之魔镜后面还要大很多,堆满了粮食物品。

    岩洞狭长,越往里走越昏暗。又走了几十丈,突然又明亮起来。陆贞顺着光亮找过去,前边转弯处点了一支牛油火把,走到火把跟前往旁边一看,陆贞吓得抑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

    火把旁是一间石室,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马伯夫妇。这两个人面色紫黑,两眼凸出像要掉出来似的,全身肿得像个皮球一样,嘴唇肿胀得合也合不拢,比之前些日子他被蜈蚣咬的时候更为严重。

    旁边还睡着一个老者,干枯瘦小,鸡皮鹤发,微张着口唇两眼无光,看似有重病在身。

    陆贞大着胆子站了一会儿,看他们真是动弹不得,这才凑上前细细察看。

    马伯的眼睛可以动,也只是黑眼珠上下左右闪动几下。陆贞顺着他的眼光往下找,除去外衣才发现他小腹上赫然趴着一只半尺多长的黑蜈蚣,已经喝足了血,几只脚使劲摆动着,似乎还在用力吸血。

    陆贞看了一下马妻的肚皮上,也趴着一只,咬在脐下三寸的天元穴上。

    这幅景象在陆贞脑袋里一闪,他突然明白了。

    《黄帝外经》夹层的八脉神功记录着一则速成诀:采天下至寒之物至天元,四十九日可成。他们两个一定是在偷偷修炼速成的八脉神功。

    练不练得成神功还不知道,但他们这两条命看似难以保全倒是真的。虽说偷练主家的功夫就如同偷窃,不过这两人一直侍候左右,倒也不是坏人。

    陆贞为难的是也不知道救不救得了。只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动的人,也只好勉强一试。他找了根棍子来把两人身上的蜈蚣拨到一边,随后从袖子里掏出小刀,先把蜈蚣咬的创口割开放了一些血出来,又把马伯十根手指指尖和十根脚趾趾尖全部挑破,挤出一些黑血来。再用棍子把马伯嘴巴撬开,在舌头底下割了一刀。

    “哎哟——”马伯呻吟了一声,吐了几摊黑血,喘了几口粗气,朝他妻子努了努嘴,意思是也救她一救。

    见马伯有些好转,陆贞心中窃喜,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独立行医,刚才心里还很忐忑,看来还颇为奏效。又照方抓药给马妻施治了一番,听到她呻吟了一声,这也算是救过来了。

    马伯已经清醒了很多,在旁边看着陆贞给妻子施治,心里却五味杂陈。他已经跟了魏公四十多年,亲眼目睹他救治病人千百次,打下手帮忙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但是扪心自问,手法全然不如面前这个六岁的顽童精准快速。

    休息了这一会儿,马伯的口唇消了一些肿,已然可以说话。

    “陆公子,麻烦您给家父看看,他可还有救?”

    陆贞却是不解,自己进到岩洞一两个月,从来没听他说过还有个父亲住在这里。不过既然是病人,管他是谁父亲,救一下也无妨。

    除了龙王,陆贞另一个忘年交就是华夏国医岐孟,没少听他讲一些医理,跟着他诊过不少病人。岐孟看陆贞十分聪慧,也毫不吝惜,一有空闲便教他一些把脉、看舌、问诊方面的功夫。陆贞都一并记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人在少年童心未泯,有一项是好奇,还有一项就是喜欢验证。眼前病人有三人,医生只有一个,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陆贞学着岐孟看了一下马父的舌苔,又像模像样地把了一下脉。

    如果是其他的疑难杂症陆贞或许还没有把握,马父的脉象短促而细弱,再一摸那条干柴一样的胳膊,明明就是气血极度亏空之症。只是眼下又没有人参鹿血这等大补之物,如何能给他快速补些元气?

    陆贞突然看到马伯夫妇滴出来的那些黑血。似曾听魏公讲过,这些大寒之物,入血则是剧毒,入胃则是大补。这老者已现油尽灯枯之状,再不救治恐怕熬不了几天。与其等死,不如姑且一试。

    要说陆贞这胆子也就没谁能比了,念头一生出来,就马上着手,找了个陶罐来,把马家夫妻流出来的血都收到陶罐里,足足有半罐,扶起马父的肚子给他灌了下去。

    马伯夫妇看得目瞪口呆,却又无法出手阻拦,也只好由着他胡来。

    陆贞把陶罐往旁边一扔,蹲在老者面前,双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马父被陆贞折腾累了,闭目休息,不过看上去呼吸还算匀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父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向陆贞一笑,眼睛里精光大盛。陆贞正要上前再搭一下脉搏,马父竟踡腿站起身来。

    陆贞倒还好说,马伯夫妇惊得嘴都合不上。这样都能治病,真是前所未闻。跟了魏公几十家,也从未见他如此给人施治过。

    他们哪里知道,这子女血液本就是极佳补品,这对黑背蜈蚣虽然不及襄儿那对蓝脊蜈蚣,但也是五毒中的极品,马伯夫妇偷偷养了十年有余,如今一次吐出,经马伯夫妇身体转化已经成为营养佳品,一经服用,立竿见影。

    没想到马父站起来第一件事是指着马伯破口骂道:“还指望你们兄妹光复我柏皇氏,你们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娃娃,还有何希望?除了偷鸡摸狗的那些下贱勾当,还有何本事?”

    陆贞有些惶惑,他们不是夫妇吗?怎么在老者说来是兄妹呢?

    陆贞的眼光在马伯家三人之间游来游去,马伯哪里看不出来他心生疑虑?眼前他们一家三口非老即伤,陆贞只需拿根棍子挨个戳一戳他们也都要一命呜呼。

    事已至此,马伯也顾不得身子极度虚弱了,强打精神跟陆贞讲了实情。

    马伯不姓马,而姓荀,叫荀于。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她们是同胞兄妹,她叫荀婵。老者是他们的父亲——荀皇。

    他们不是鬼方人,更不是帝鸿氏。

    他们是柏皇氏氏族,也是伏羲氏的嫡传子孙之一,一直生活在黄河以北的广大草原上,以放牧为生。

    四十二年前,雄踞关外的共工氏首领共工率部袭击了柏皇氏首府,把五万余族人几乎尽数掳走为奴,部族首领荀皇也未能幸免。

    当年刚刚七八岁的荀于和荀婵兄妹侥幸逃了出来,他们渡过黄河一路向南,恰好遇到魏公。魏公心善,收留了他们。

    荀于兄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各氏族之间矛盾重重,是以没敢把实情告诉魏公,只跟魏公讲他们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魏公安排他们俩养马,长大一些了就以马为姓,男的叫马伯,女的叫马娇。

    长大成人了要男婚女嫁,他们兄妹不想分开,只好假扮夫妇,一直如此生活了四十多年。

    三个月以前,荀父突然在雪都城找到了他们。

    荀皇带了五个族人从辽东大草原逃出来,跋涉千山万水,途中履遇灾祸,只剩荀皇一个人活着到达雪都。

    荀皇万里寻子,就是要告诉儿子一个真相。

    过去的四十年,柏皇族在辽东境遇悲惨至极,当初被掳去的五万多人,当下只剩下两万不到。再这样下去,柏皇氏部族将要灭绝。

    找到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解救沦为奴仆的族人,光复柏皇氏。

    陆贞听得清楚明白,不过他把眼前这三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来他们凭什么样的手段能光复一个部族。跟尧帝比起来,甚至跟龙王比起来,他们还真是做个仆人更合适一些。

    “如此大事,你们再好好商议商议,也好从长计议!”

    陆贞也人小鬼大,应付了一句,急忙退了出去。

    马伯小时候都知道不卷入氏族纷争,他当然更加不想。

    回到魔镜厅,一摸袖兜,刀子忘了带,赶忙回去拿。这把刀子现在可是陆贞的命根子。

    快走到荀于他们居住的那个拐角时,忽然听到荀父埋怨道:“我都告诉你们不要给底下那些人下毒,你们就是不听。如果让这个小机灵知道了,可怎生了得?”

    荀于颤声说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上午只是最多让他们腹泻晕倒,只好再下一次,把他们都毒死,叫做死无对证。”

    荀皇长叹了一声,“那也只好如此了。人家刚刚救了我们性命,却要毒死人家亲友,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点。”

    陆贞脑袋“嗡”的一声响。

    这是在说自己。

    他们毒害的,只可能是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