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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我的第二份工作

    好了,第一份工作就到上期结束了,大概持续了五期时间吧,写的还是比较快的,很多谈恋爱的细节就不写了。而这第二份工作,写的时间可就长了,因为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也有影响我一生的重要事件会发生。

    从第一家单位离开之后没几天,我就找到了第二份工作。那个年代,找工作这种事实在是太简单了,以至于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找不到的后果,在哪里工作,都是想辞就辞,说走就走,直到今天,四十岁了,也依然如此。

    当然了,工作确实是不难找的,哪儿都有工作;可不幸的是,财富和地位就不要想了,总是跳槽,就会一直做社会底层打工仔。当然这样也挺好,没什么太大压力,我做过一段时间的管理层,劳心劳力,意思不大。

    我离开信用消费那家公司的时候,是05年,大概是领了结婚证之后,办结婚酒宴之前这段时间。我的结婚酒宴是在新公司办的,所以时间点不可能记错。

    这一年,有一个行业突然爆发了起来,而且在国内出现了天量的投资,就是液晶显示屏这个行业,当时这个行业还是相当先进的,所以投资的都是外资,国内想投资,也投资无门,技术积累还不够,生产不了。

    显示器这个行业的历史,30岁以上的人应该都知道。最早的时候,显示设备的核心,都是显像管,电视也好,显示屏也好,背后都带有一个大屁股,屁股里装的是显像管,整机非常笨重,也非常耗电。而液晶显示屏就非常的轻薄,所以大量应用在笔记本电脑上。随着笔记本电脑的销量大增,液晶显示屏行业也随之暴涨,增速相当快。

    液晶显示技术来自于美国,但应用最早的国家好像是日本。但是最终把成本搞下来,批量生产的却是台湾省和韩国。当时的整个产业链,是日本提供原材料,台湾省和韩国进行显示模组的生产和屏幕组装,组装成成品之后,卖到中国来,给中国的一大堆笔记本电脑组装工厂,组装成笔记本电脑。

    早期,笔记本电脑的组装企业都是台湾省的企业,正好大陆的投资政策非常好,人力成本又低,和台湾省语言也相通,所以台湾省的企业就纷纷来大陆开厂,苏州、上海那边有很多笔记本电脑组装厂,后面我会天天和他们打交道。

    作为下游的笔记本电脑生产,都集中在大陆,为了降低成本,笔记本电脑显示屏的生产最好也能来大陆,这样离客户最近,生产成本最低,所以包括台湾省、韩国、日本在内的液晶显示屏企业也纷纷跟着来大陆建厂。

    2004年到05年的时候,南京和苏州这两个城市,一下子同时建立起好多家液晶显示屏的工厂。

    说来也巧,那时候的液晶显示屏工厂在南京和苏州这两个地方,是对称性布局的。

    整个韩国排名第一的大财阀,也是当时的液晶显示屏行业第二名,选择了在苏州开厂,而韩国排名第二的大财阀,也是当时液晶显示屏行业的第一名,选择了在南京开厂。

    台湾省排名第一的液晶显示屏企业,选择了在苏州开厂,而台湾省排名第二的液晶显示屏企业,选择了在南京开厂。

    另外还有一家日本唯一的液晶独苗苗,也把厂开在了南京,可惜后来他家死得最早,就不提这家日本液晶独苗苗了。

    这又是第一,又是第二的,搞得大家头有点晕。简单点说吧,台湾省和日本的企业和我没关系,只需要搞清楚韩国的企业就行。韩国第一大财阀,也是世界五百强,传闻可以控制韩国这个国家的命脉,虽然我没点名,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不过他家作为韩国整体排名第一的企业,在液晶显示屏行业刚起步的时候,却稍稍落后于他的竞争对手的。

    他的竞争对手是韩国第二大财阀,当时的韩国第二大财阀出手比较快、准、狠,在韩国一个小城市建了一个极大的液晶显示基地,一把梭哈液晶技术了,这个地方好像叫龟山,或者叫龟尾,也可能叫龟的其他什么部位,龟手?龟心?龟肺?不知道,我对韩国不了解,反正就是龟啥。总之呢,韩国第二大财阀在液晶屏上面占据了先机。

    自然而然的,这个韩国第二大财阀为了保持住先机,肯定要来中国投资建厂了,最后他选择的是南京,位于南京的一个开发区,一期投资占地面积四百亩,那是相当大的面积。

    那个年代,国家给到这些外国企业的政策非常好,整个笔记本电脑行业,包括上游的原料,芯片、显示屏,到下游的成品组装,全部都是来料加工的,通俗的说,就是免税的。这些企业把他们的原料进口到国内,一分钱税不用交,只需要在海关保税手册上记录下进口的数量即可,从原料企业卖到下游企业的时候,也不用交税,只需要在海关保税手册上划掉相应的数量即可,下游企业拿到国内生产的上游材料,也不用交税,在海关保税手册上记下来就行,最后,下游企业出口到美国、欧盟这些国家的时候,也不用交税,在海关保税手册上划掉相应数量就行。

    啰里啰唆这么一大堆,说白了,这些工厂是一个虚拟出来的概念,叫保税工厂,还有保税仓库。

    这些企业进口原材料,最终目的也是出口,两头都在外,只有加工在内地。为了吸引这些企业来国内投资建厂,国家就把关税这一块的利益让渡出去,让他们可以无须考虑中国关税的成本,把生产基地建到中国来。

    现在想想,这是多么英明的政策,而且执行的相当到位,给中国早期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基础。

    与之对比,今天的印度也处在国家快速发展的关键节点上,但是印度的领导层就没有这种能力,他们更看重短期利益,把外国投资者喊来了,赚了钱了,马上就会宰国外投资者一刀,好像国内的好几家企业都被印度给宰过,新闻天天都播,搞得企业人心惶惶的,都没人敢去印度投资了。

    这就是国家之间,能力和魄力的差别。

    回到我身上吧。我在离开第一家公司的时候,韩国二号财阀的南京工厂也已完成建设,开始试生产了。正式投产的时候,这家工厂还需要大量的员工,此刻已经失业的我,当然选择报名了,要知道,这家韩国工厂开的工资可不低哦。

    明面上,这家公司开的工资是2560元,可是算上加班,补贴七七八八的,可以拿到五千多,当然这个要我进去之后才能知道了,没进去之前,我只知道基本工资是2560元,当年,即便是2560元,在我看来也不算低了。

    听起来挺有诱惑力的哦,所以去面试的那天有很多人报名,这工厂偏僻得很,但是为了一份高薪工作,还是有很多人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去了。

    工作听起来高大上,但是真正面试的过程,却超出想象力的简单。(说明这工作一点也不高大上)

    面试地点,是在工厂前厅的小会议室里,面试官是两个人,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戴着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公司领导的样子,进去之后才知道,他就是我的部门领导,生产管理部的部长。

    事实上,这个部长身上神秘的地方还挺多的,有传言说,他是韩国二号财阀大老板的女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当时面试我的时候,我还不太清楚这些事,就觉得这位大叔挺有气质的。这位有气质的大叔看了看我,出了一道非常非常简单的面试题,简单到难以想象,他让我用英文唱一首歌,singasonginenglish。简单不?简单得简直无与伦比。

    我这辈子没再接受过比这更简单的面试问题了,唱一首英文歌而已。我当场毫不犹豫,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我就唱起来了,他见我唱的这么快,甚至脸上都有点惊讶的感觉,虽然我唱的歌很简单,但是我反应相当快,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啥的,他一眼就看出来我脸皮很厚。

    知道我唱的是啥歌不?我唱的是生日歌,也就是happybirthdaytoyou……

    有谁不会唱的?所以这面试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领导很满意,于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阴差阳错的,被韩国二号财阀的南京工厂给录取了。

    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呢?因为对于这种管理极其严格,流程极其完善的工厂而言,一个合格下属的标准其实很低,一句话概括,就是:听得懂指令,愿意去执行,可以完成任务。

    就这三段,没了。有人会担心,听得懂指令,愿意去执行,可最后任务完不成怎么办?放心,在这种超级成熟的工厂里面,所有工作都是按流程走的,不会有什么需要创意的工作,所以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无非就是加班耗时间而已。

    因此,我在面试中的表现就已经符合要求了,听得懂领导的指令,唱首英文歌,愿意去执行,我不仅愿意执行,还非常快速的执行,可以完成任务,我唱了一首生日歌,算不算完成任务嘛,当然算了。

    在这种地方工作,真正的难点不是任务完不成,而是简单的工作要反复做,这才是真正的难点。进工厂之后才知道,韩国的工厂,那就是无休止的加班、加班、加班,重复、重复、重复。

    所以,真正的面试,其实此刻并没有开始,大领导只要确定几个能满足他要求的候选人就行,后面自然会有一个流程,来帮助他筛选能够适应加班,能够适应重复的人。

    所以,这家韩国工厂真正的面试,是在进厂培训的一周时间里进行的,这里的培训,现在看来如同人间地狱,但是当年的我,为了钱也忍了下来。

    培训的时候,工厂让每一个新员工都住在工厂的宿舍里,据说是方便军事化管理,有多军事化呢?很快就会明白。

    第一天培训的内容,是工厂的企业文化。说是企业文化,其实就是让每个人学做一套工厂的口号,再配合着统一的动作,把口号喊出来。

    那个喊口号的样子,别提多傻了。口号是:“今天的事,今天去做,现在的事,现在去做,改善实践,去做做做,我们是worldsnumber1”

    这口号是不是挺傻的?居然自称worldsnumber1,我们是世界第一,比王婆卖瓜还不要脸。而且,傻傻的口号,还要配合傻傻的动作,每说一段话,就要掂一下脚尖,握一下拳头,最后喊worldsnumber1的时候,再跨个马步,对前方竖起大拇指,那是相当的傻。

    这套口号和动作,整个工厂里,上到厂长,下到基础员工,每个人都会做,就这套动作,后来发生了一件非常搞笑的事情。

    我进公司之后没多久,大概几个月时间吧,有一个培训部门同事结婚了,好像是培训科的科长,刚巧的是,他的对象也是工厂里的管理人员,是一对标准的同厂夫妻。婚礼的婚宴上,他请同事们一起参加了,还请了好几个韩国领导。

    一开始,婚宴只是按照国内的习俗,正常举行,但是,在婚礼举行到丈夫上台讲话的时候,一个韩国领导突然冲上讲台,向这对夫妻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个韩国领导,居然要求这对夫妻在台上喊工厂的口号,还要标标准准的做出那套动作。

    要求一提出来,这对夫妻的脸瞬间就绿了,他们只在工厂做过这套动作,什么时候做给亲属们看过?这套动作实在是太丢脸了。

    可是韩国领导强烈的要求,这对夫妻没办法,以后还得在人家这边混呢,最后只得乖乖的做这套动作,新郎、新娘和他部门的同事们,一群人走上婚礼的讲台,上演了一遍工厂的口号。

    只见新郎和同事们穿着西装,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一边不断踮脚,一边握紧拳头喊:“今天的事,今天去做,现在的事,现在去做,改善实践,去做做做,我们是worldsnumber1”。最后,不忘跨个马步,对前面竖个大拇指。

    新郎、新娘双方亲戚都是中国人,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都被吓傻了,不过很快,又出现一阵爆笑,因为这套动作实在是太傻了。

    不知道这对夫妻的家属们是什么心情,肯定觉得相当搞笑。

    说来幸运,我也是在这家工厂的时候办的婚宴,也请了韩国同事,但我就没受到这种折磨,所以说,培训部的人就是比较变态。

    回到刚进厂的时候吧。

    培训的第一天,工厂就给了每一个新员工一个下马威。培训的导师是个韩国人,身边带个中文翻译。培训的时间,从上午一大早,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别的啥都不干,就培训这几句话和对应的动作,动作要求极其的高,必须整齐划一。一直搞到凌晨两三点钟,才让我们回到室内。第一天,就搞这么晚,有很多人就坚持不住,打了退堂鼓,当场离开了培训现场。

    可是你以为这就完了?太天真。

    我们回到室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可是这个韩国培训导师依然没有允许大家休息,他让我们每个人坐在座位上,一个个站起来,轮流喊口号,喊到他觉得满意了,才单独放出去给睡觉,让下一个上来接着喊。

    不要以为他的标准很简单,韩国这种社会的文化,是远远超出中国人想象的,知道不?这个韩国培训师更是非常变态,他要让每个人喊到他满意,才放人走。

    那如何才能满意呢?

    夸张的事情来了。

    这个韩国培训导师,把一只手扶在墙上,要求每个人单独声嘶力竭的喊,一直喊到让这面墙震动,要让他的手感觉到墙的震动了,才算合格。

    Ohmygod,我的天哪,这种行为,是人的行为吗?

    当场,又有好几个人离开了。

    毕竟,要通过声嘶力竭的喊声,来震动墙壁,这是人类能达到的程度吗?难道我们是超人吗?

    没办法,为了钱,大概还是有一半人坚持了下来,每个人都拼命的叫喊,喊得声音都变形了,完全听不出喊得是什么,最后很多人嗓子都哑了,一直搞到快要到凌晨,才最终放走每一个人。

    说起来,我还真是挺能忍耐的,我硬是坚持下来了,没办法,为了钱啊。

    换做今天,整个中国,还有几个年轻人能忍的?

    当然,工厂的韩国人这么折磨中国人,最后还是遭了一些反噬的,后面几期会说。

    所以,我的命还是挺苦的。还记得我前面说的姐姐不?大概就在我进韩国二号财阀工厂的时候,我的姐姐也去了外企了,可她比我幸福多了,她去的是美资企业,一家化妆品公司。进了美资企业,姐姐整个人变得特别有气质,感觉都已经赶上世界潮流了,和时尚杂志上的美女差不多。

    美资企业人又舒服,薪水又高,不要太爽啊。

    也就是说,虽然我的学历比姐姐高,但是毕业之后,我依然还是不如我的姐姐,没办法。

    下一期说什么呢?下一期就说说我在工厂的具体工作吧,让大家见识一下,韩国企业那非常苦逼的疯狂加班,再后面一期,会说韩国的文化,韩国企业的饮食,同事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包括韩国同事和中国同事之间,韩国同事自己之间,韩国领导和我之间的各种有趣的关系,再看看韩国领导是如何遭到反噬的,最后再聊一下在这家公司发生的一件比较大的事情,最后是在这家企业的收获,相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