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印钞机？不，是风机
今天加班，所以周末多写一期。
我所在的这家有国企背景的小公司，属于装备制造业。曾经也辉煌过，但是曾经的辉煌没有意义，因为人要活在当下。
当下，这家公司看似还在正常运作，其实已经危机重重。早在几年前，公司和国外品牌合资失败之后，这个老国企就已经快要就木了。
我进公司的时候，这家公司的员工已经重度老龄化了，除了我和总经理大白胖子，全公司就没有年龄低于45岁的，全是国企老员工。这些老员工因为工资太低，都没啥积极性，董事长也是想尽了办法，想盘活这一摊子。正好还剩下一块业务生意还行，便让所有员工凑钱，搞了这么一个新公司，把这块业务剥离出去。还别说，这一招还是有点用的，全体职工持股之后，大家干活都还是挺积极的。
除了职工老龄化，这家公司的业务也是危机重重。全公司上下，只有一个客户，就是位于西安的一家风机厂。任何一个公司，沦落到只有一个客户的地步，基本上离垮台也就不远了。
这个公司的危机，并不是埋在水面下，而是很明显，是个人就能看得见。难道就没人想改变吗？哎，我和大白胖子不就是改变的一部分嘛，只是，在大环境下，个人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尤其是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大白胖子一个人也是无力回天，一些老国企的弊端，如果不能推翻重来，仅仅是想改进，是改进不了的。
后面，会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对比，一个和我们做同样产品的民营企业，最后的成就比我们高的多，到时候就会看到，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做同一种业务，有如何不同的表现。
不过即便如此，公司里的老职工们，尤其是我师傅，还在顽强的硬撑着，也挺不容易的，值得敬佩。
说说我们的产品吧，我们的产品是风机里的一个部件：动力油站系统。
风机是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外形有点像电风扇，是给炉子吹风用的，农村的炉子旁不是有个风箱吗？拉风箱的作用应该都知道，而风机的一大应用场景，就是给燃烧的炉子里，吹进氧气的，可以让炉子燃烧的更旺盛，温度更高，这和风箱的作用完全一样。
我们做的风机部件，是动力油站系统，所谓的动力，是什么动力？转动风机叶片的动力吗？不是的。
要说清楚这一点，需要很漫长、很漫长的解释，我尝试着简短一点说。
风机，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两种。
一种是老式的，原理像电风扇一样，最多就是在扇叶外面包的严实一点，看起来像个长筒电风扇一样，称之为离心风机。
另一种是新式的，原理像飞机发动机一样，叫轴流风机。
轴流风机从外面看，就像一根长长的管子，里面还有一根长长的轴，通俗的说法叫“棍子”，棍子从前到后，有十几层叶片，这些叶片叫动叶，是风的主要来源。长棍子外面不是还包着一层管子嘛，在外包的这层管壁上，还有无数静止的小叶片，这些小叶片可以微微转头，用来调节风的大小和方向，这种动静叶片结合的风机，就叫做轴流风机。
好吧，说到这里，虽然我没有点那个客户的名字，已经和点名差不多了。
在我离开这个行业的时候，全世界生产大型轴流风机的企业，两只手肯定数的过来，全地球不会不超过十家。国内就有三家，引进技术最早的，最成熟的，就是西安那一家。另外两家也牛逼的不行，一家是东北的飞机发动机厂，另一家是西南的飞机发动机厂。怎么都是飞机发动机厂做这玩意儿？因为轴流风机，有一部分原理和飞机发动机很像，包括现在中国最领先的大型风洞，也有一些类似的技术应用。
今天距离我在那儿工作，已经过了十五六年了，轴流风机的市场格局早就变化了，据说东北有一家风机厂，后来也做轴流风机了，所以仅仅是我知道的，国内至少就有四家做这玩意儿的，我不知道的就更多了，因为轴流风机早就已经普及了。
轴流风机的旋转，是靠中间那根轴，也就是通俗说法，一根长棍子，带动棍子上的每一层叶片旋转，叶片很多，至少有十几层，前面说了，这是动叶。这个动叶和我们的设备没有关系，他是靠电力和回收的蒸汽带动的。
我们的设备是给管壁上那些静叶提供动力的，静叶之所以叫静叶，是因为他们都是静止的，静止的叶片还需要动力？当然，这些静止的叶片会微微的转头，控制强风的大小和方向，风力很大，这些静叶想要折弯风向，需要对抗的力还是很大的。
一般的动力油站系统没什么技术难度，无非就是电机带动油泵，通过管路，向执行机构施加液压的力量，执行机构可以是油缸，也可以是各种旋转机构。
我们的动力油站也是向静叶里的油缸输送动力油的，通过液压的力量，让这些静止的叶片在强风下微微转头，从而控制风力大小和风向。
最有技术含量的地方有两点，一个是动力油站压力高，常年在20兆帕以上的压力下运转，要知道，30兆帕一般就是液压系统的压力极限；另一个，是这个动力油站，带有一个伺服系统。
压力高，很好理解，这里解释一下伺服系统。伺服系统是为了精确控制静叶而配置的。因为这些静止的叶片只能微微的转头，一次只需要叶片倾斜1度，甚至更小的距离，所以需要的液压油量非常精准，这时候，就必须借由伺服系统来实现，这个伺服系统可以精准的控制油量，一滴油不多，一滴油不少，刚刚好，足够那些静叶微微转头，让转一度，就转一度，绝对不会多转一分，这就是伺服系统。
正是因为这个伺服系统的存在，当年西安这家风机厂，在国内找了很多供应商，全都不会做，只有我们这家工厂会做，于是，我们的公司就和风机厂形成了合作关系，吃下了这块市场。
一开始，工厂的领导压根就没把这块业务当回事，他们甚至觉得西安这家风机厂没什么太大前途。
谁知道有一天，这块市场越做越大，越做越大，越做越大，大到当初想都不敢想的地步，而我们跟西安风机厂合作的这块业务，也成了公司最后一块盈利业务了。
这时候，正处在我们工厂的低潮期，前两年工厂和外资合作失败，合资厂被外资拐跑了，厂里士气低落，工人收入很低。
靠着这块突然发力的业务，董事长看到了希望，趁机搞了个全体职工出资，集体持股，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才把工厂维持了下来，工人们也算有了些收入。
接着，我就来了。
我进到这家公司的时候，正是轴流风机行业快速发展的时期，这发展的速度，想都不敢想。
当时，全国的钢铁厂都在搞技术改革，轴流风机的效率比离心风机高太多，钢厂花几千万，把离心风机换成轴流风机，一年光电费就能省几千万，只要用一年轴流风机，省下来的电费就是白赚的钱，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干？
到了后期，这家风机厂又推出新品，风机同轴发电机，这种设备不仅省电，还能发电，给钢铁厂倒过来赚钱，这种好事，哪个会错过？
钢铁厂都不傻，不仅省电，还能赚钱的风机，大家肯定是抢着换啊，于是那几年，风机厂的订单好到爆炸，全国每一家钢厂都抢着要换风机，全都来找这家风机厂。
为啥不找别的风机厂？因为最早的时候，只有这一家风机厂能生产轴流风机，东北和西南的两个飞机发动机厂，是后来才攻克的技术难关，至于东北那家风机厂，更是排在了这三家的后面。
所以，西安那家风机厂，吃了轴流风机的独食，吃独食可爽了，还足足吃了好几年。
一个大风机，配件有好多，我熟悉的部件，除了我们的动力油站系统，还有润滑油站系统，以及同轴电机用的锅炉发电系统。当然还有很多我不熟悉的配件，不熟悉嘛，直接略过……
稍微说说润滑油站系统和锅炉发电系统，因为后面的内容涉及到这两个配件。
润滑油站系统，也是机械行业里面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东西，机械嘛，全都需要润滑的，谁家都有汽车、摩托车，汽车、摩托车要不要润滑油呢？肯定要的啊，至于这个装在十几米高度上的大风机，更是需要润滑油了。
它不仅需要润滑油，还需要极其大量的润滑油，量大到可怕的地步。如此大的润滑油用量，当然需要一个专门的润滑油站来供油。
润滑油站有一个螺杆泵，螺杆泵虽然压力不高，但有个特点，就是量特别足，量大管饱。润滑油的作用，是充分渗入机械，形成油膜就可以，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压力的，所以润滑油站的整体工作压力大概只有几公斤，这几公斤压力，就负责把油送上十几米高空就行，专业术语叫十米扬程，把油送上十米高空，进入润滑油的入口，润滑油自然而然就会慢慢渗透下来，在机械里形成油膜。
十几米扬程的压力，在机械行业里根本就不叫事，毫无难度。
润滑油站系统有点技术含量的东西，其实是过滤。润滑油渗透到机械的各个位置之后，最后会流到底部，从设备下方回收，经过过滤之后，再次循环使用，被重新送上十几米高空，周而复始。因为轴流风机的润滑油用量极大，不可能一直用新油的啊，润滑油价格是很贵的，我们家里的汽车，换一点点润滑油就要几百块，一千多块，这么大的设备，这么大的用量，天天用新油，谁用得起？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所以，润滑油站就会有一套过滤系统，把回收油里的脏、杂质、金属碎屑给回收掉，变成干净的油，再送上去润滑机器。
在我们做动力油的人看来，润滑油站系统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它规格很大，所以价格很高，一台风机用的润滑油站系统，价格是我们动力油站系统的四到五倍。
我们的动力油站卖十几万，润滑油站就要卖八十万，对于这一块业务，我的师傅非常眼馋，可惜，被另外一家做了，那家公司也是江苏的，偏偏和我们关系很好，后面会有很多他们家的故事。
还有一个重要的配件，一般的轴流风机没有，但是同轴发电轴流风机就会有，叫做锅炉发电机。“锅炉发电机”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如果说这种发电机的真名，就等同于点名了。
锅炉发电机不算啥新鲜玩意儿，但是大到一定程度的锅炉发电机，就不是一般国家能做得了的，整个地球上，能做最大锅炉发电机的，可能只有中国、俄罗斯、美国了，法国、德国能做，但是好像做的不大，至于日本韩国，就靠一边稍息吧，重型装备制造业的领域，就没他两家什么事。至于英国？就更没什么事儿了。
所谓同轴发电轴流风机，就是在轴流风机中间的那根轴（棍子）后面，接上锅炉发电机，锅炉发电机可以利用炼钢高炉里的水蒸气发电，发电的时候，发电机中间旋转的轴和风机的轴连在一起，发电机转的时候，刚好可以带动风机转，这样不仅省电，还能发电，这就是“同轴”这个词的由来。
装上同轴锅炉发电机的轴流风机，对于钢厂而言，这哪是什么风机，这根本就是个印钞机。
同轴风机加锅炉发电机一旦开始运作，那电就源源不断的产生，就像钱在源源不断的印出来一样。
当然，今天这玩意儿不稀奇，全中国的每一家钢厂都有了，家家户户都在用。
在这里面，锅炉发电机其实和我们关系不大，只是刚巧，锅炉发电机的工厂就在我们厂隔壁，真是无巧不成书……
后面的故事，就和这四家工厂有关：我们的工厂，风机厂，润滑油站工厂，“锅炉电机”厂。
说了半天，都是理科生的内容，而我其实是个文科生。
文科生又如何？理科生的专业，我也能学会，别人分文理科，但在我这里，有活儿就干，不分文理。学校里，理科生的科目真的很难，但是走上社会，具体的工作岗位上，却未必都需要那么专业的知识，尤其是销售岗位。
能有我这样的认知，就可以满足销售岗位的需要了。看看上面这段产品介绍，说的是不是通俗易懂？
所以，关键不在于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最重要的是，要会吹牛逼。
只要你吹的像，就算是个文科生，别人也会喊你，“某工，你好”。
我特别享受别人叫我“某工”的感觉，虽然我其实是个冒牌货……
我所在的这家有国企背景的小公司，属于装备制造业。曾经也辉煌过，但是曾经的辉煌没有意义，因为人要活在当下。
当下，这家公司看似还在正常运作，其实已经危机重重。早在几年前，公司和国外品牌合资失败之后，这个老国企就已经快要就木了。
我进公司的时候，这家公司的员工已经重度老龄化了，除了我和总经理大白胖子，全公司就没有年龄低于45岁的，全是国企老员工。这些老员工因为工资太低，都没啥积极性，董事长也是想尽了办法，想盘活这一摊子。正好还剩下一块业务生意还行，便让所有员工凑钱，搞了这么一个新公司，把这块业务剥离出去。还别说，这一招还是有点用的，全体职工持股之后，大家干活都还是挺积极的。
除了职工老龄化，这家公司的业务也是危机重重。全公司上下，只有一个客户，就是位于西安的一家风机厂。任何一个公司，沦落到只有一个客户的地步，基本上离垮台也就不远了。
这个公司的危机，并不是埋在水面下，而是很明显，是个人就能看得见。难道就没人想改变吗？哎，我和大白胖子不就是改变的一部分嘛，只是，在大环境下，个人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尤其是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大白胖子一个人也是无力回天，一些老国企的弊端，如果不能推翻重来，仅仅是想改进，是改进不了的。
后面，会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对比，一个和我们做同样产品的民营企业，最后的成就比我们高的多，到时候就会看到，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做同一种业务，有如何不同的表现。
不过即便如此，公司里的老职工们，尤其是我师傅，还在顽强的硬撑着，也挺不容易的，值得敬佩。
说说我们的产品吧，我们的产品是风机里的一个部件：动力油站系统。
风机是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外形有点像电风扇，是给炉子吹风用的，农村的炉子旁不是有个风箱吗？拉风箱的作用应该都知道，而风机的一大应用场景，就是给燃烧的炉子里，吹进氧气的，可以让炉子燃烧的更旺盛，温度更高，这和风箱的作用完全一样。
我们做的风机部件，是动力油站系统，所谓的动力，是什么动力？转动风机叶片的动力吗？不是的。
要说清楚这一点，需要很漫长、很漫长的解释，我尝试着简短一点说。
风机，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两种。
一种是老式的，原理像电风扇一样，最多就是在扇叶外面包的严实一点，看起来像个长筒电风扇一样，称之为离心风机。
另一种是新式的，原理像飞机发动机一样，叫轴流风机。
轴流风机从外面看，就像一根长长的管子，里面还有一根长长的轴，通俗的说法叫“棍子”，棍子从前到后，有十几层叶片，这些叶片叫动叶，是风的主要来源。长棍子外面不是还包着一层管子嘛，在外包的这层管壁上，还有无数静止的小叶片，这些小叶片可以微微转头，用来调节风的大小和方向，这种动静叶片结合的风机，就叫做轴流风机。
好吧，说到这里，虽然我没有点那个客户的名字，已经和点名差不多了。
在我离开这个行业的时候，全世界生产大型轴流风机的企业，两只手肯定数的过来，全地球不会不超过十家。国内就有三家，引进技术最早的，最成熟的，就是西安那一家。另外两家也牛逼的不行，一家是东北的飞机发动机厂，另一家是西南的飞机发动机厂。怎么都是飞机发动机厂做这玩意儿？因为轴流风机，有一部分原理和飞机发动机很像，包括现在中国最领先的大型风洞，也有一些类似的技术应用。
今天距离我在那儿工作，已经过了十五六年了，轴流风机的市场格局早就变化了，据说东北有一家风机厂，后来也做轴流风机了，所以仅仅是我知道的，国内至少就有四家做这玩意儿的，我不知道的就更多了，因为轴流风机早就已经普及了。
轴流风机的旋转，是靠中间那根轴，也就是通俗说法，一根长棍子，带动棍子上的每一层叶片旋转，叶片很多，至少有十几层，前面说了，这是动叶。这个动叶和我们的设备没有关系，他是靠电力和回收的蒸汽带动的。
我们的设备是给管壁上那些静叶提供动力的，静叶之所以叫静叶，是因为他们都是静止的，静止的叶片还需要动力？当然，这些静止的叶片会微微的转头，控制强风的大小和方向，风力很大，这些静叶想要折弯风向，需要对抗的力还是很大的。
一般的动力油站系统没什么技术难度，无非就是电机带动油泵，通过管路，向执行机构施加液压的力量，执行机构可以是油缸，也可以是各种旋转机构。
我们的动力油站也是向静叶里的油缸输送动力油的，通过液压的力量，让这些静止的叶片在强风下微微转头，从而控制风力大小和风向。
最有技术含量的地方有两点，一个是动力油站压力高，常年在20兆帕以上的压力下运转，要知道，30兆帕一般就是液压系统的压力极限；另一个，是这个动力油站，带有一个伺服系统。
压力高，很好理解，这里解释一下伺服系统。伺服系统是为了精确控制静叶而配置的。因为这些静止的叶片只能微微的转头，一次只需要叶片倾斜1度，甚至更小的距离，所以需要的液压油量非常精准，这时候，就必须借由伺服系统来实现，这个伺服系统可以精准的控制油量，一滴油不多，一滴油不少，刚刚好，足够那些静叶微微转头，让转一度，就转一度，绝对不会多转一分，这就是伺服系统。
正是因为这个伺服系统的存在，当年西安这家风机厂，在国内找了很多供应商，全都不会做，只有我们这家工厂会做，于是，我们的公司就和风机厂形成了合作关系，吃下了这块市场。
一开始，工厂的领导压根就没把这块业务当回事，他们甚至觉得西安这家风机厂没什么太大前途。
谁知道有一天，这块市场越做越大，越做越大，越做越大，大到当初想都不敢想的地步，而我们跟西安风机厂合作的这块业务，也成了公司最后一块盈利业务了。
这时候，正处在我们工厂的低潮期，前两年工厂和外资合作失败，合资厂被外资拐跑了，厂里士气低落，工人收入很低。
靠着这块突然发力的业务，董事长看到了希望，趁机搞了个全体职工出资，集体持股，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才把工厂维持了下来，工人们也算有了些收入。
接着，我就来了。
我进到这家公司的时候，正是轴流风机行业快速发展的时期，这发展的速度，想都不敢想。
当时，全国的钢铁厂都在搞技术改革，轴流风机的效率比离心风机高太多，钢厂花几千万，把离心风机换成轴流风机，一年光电费就能省几千万，只要用一年轴流风机，省下来的电费就是白赚的钱，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干？
到了后期，这家风机厂又推出新品，风机同轴发电机，这种设备不仅省电，还能发电，给钢铁厂倒过来赚钱，这种好事，哪个会错过？
钢铁厂都不傻，不仅省电，还能赚钱的风机，大家肯定是抢着换啊，于是那几年，风机厂的订单好到爆炸，全国每一家钢厂都抢着要换风机，全都来找这家风机厂。
为啥不找别的风机厂？因为最早的时候，只有这一家风机厂能生产轴流风机，东北和西南的两个飞机发动机厂，是后来才攻克的技术难关，至于东北那家风机厂，更是排在了这三家的后面。
所以，西安那家风机厂，吃了轴流风机的独食，吃独食可爽了，还足足吃了好几年。
一个大风机，配件有好多，我熟悉的部件，除了我们的动力油站系统，还有润滑油站系统，以及同轴电机用的锅炉发电系统。当然还有很多我不熟悉的配件，不熟悉嘛，直接略过……
稍微说说润滑油站系统和锅炉发电系统，因为后面的内容涉及到这两个配件。
润滑油站系统，也是机械行业里面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东西，机械嘛，全都需要润滑的，谁家都有汽车、摩托车，汽车、摩托车要不要润滑油呢？肯定要的啊，至于这个装在十几米高度上的大风机，更是需要润滑油了。
它不仅需要润滑油，还需要极其大量的润滑油，量大到可怕的地步。如此大的润滑油用量，当然需要一个专门的润滑油站来供油。
润滑油站有一个螺杆泵，螺杆泵虽然压力不高，但有个特点，就是量特别足，量大管饱。润滑油的作用，是充分渗入机械，形成油膜就可以，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压力的，所以润滑油站的整体工作压力大概只有几公斤，这几公斤压力，就负责把油送上十几米高空就行，专业术语叫十米扬程，把油送上十米高空，进入润滑油的入口，润滑油自然而然就会慢慢渗透下来，在机械里形成油膜。
十几米扬程的压力，在机械行业里根本就不叫事，毫无难度。
润滑油站系统有点技术含量的东西，其实是过滤。润滑油渗透到机械的各个位置之后，最后会流到底部，从设备下方回收，经过过滤之后，再次循环使用，被重新送上十几米高空，周而复始。因为轴流风机的润滑油用量极大，不可能一直用新油的啊，润滑油价格是很贵的，我们家里的汽车，换一点点润滑油就要几百块，一千多块，这么大的设备，这么大的用量，天天用新油，谁用得起？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所以，润滑油站就会有一套过滤系统，把回收油里的脏、杂质、金属碎屑给回收掉，变成干净的油，再送上去润滑机器。
在我们做动力油的人看来，润滑油站系统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它规格很大，所以价格很高，一台风机用的润滑油站系统，价格是我们动力油站系统的四到五倍。
我们的动力油站卖十几万，润滑油站就要卖八十万，对于这一块业务，我的师傅非常眼馋，可惜，被另外一家做了，那家公司也是江苏的，偏偏和我们关系很好，后面会有很多他们家的故事。
还有一个重要的配件，一般的轴流风机没有，但是同轴发电轴流风机就会有，叫做锅炉发电机。“锅炉发电机”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如果说这种发电机的真名，就等同于点名了。
锅炉发电机不算啥新鲜玩意儿，但是大到一定程度的锅炉发电机，就不是一般国家能做得了的，整个地球上，能做最大锅炉发电机的，可能只有中国、俄罗斯、美国了，法国、德国能做，但是好像做的不大，至于日本韩国，就靠一边稍息吧，重型装备制造业的领域，就没他两家什么事。至于英国？就更没什么事儿了。
所谓同轴发电轴流风机，就是在轴流风机中间的那根轴（棍子）后面，接上锅炉发电机，锅炉发电机可以利用炼钢高炉里的水蒸气发电，发电的时候，发电机中间旋转的轴和风机的轴连在一起，发电机转的时候，刚好可以带动风机转，这样不仅省电，还能发电，这就是“同轴”这个词的由来。
装上同轴锅炉发电机的轴流风机，对于钢厂而言，这哪是什么风机，这根本就是个印钞机。
同轴风机加锅炉发电机一旦开始运作，那电就源源不断的产生，就像钱在源源不断的印出来一样。
当然，今天这玩意儿不稀奇，全中国的每一家钢厂都有了，家家户户都在用。
在这里面，锅炉发电机其实和我们关系不大，只是刚巧，锅炉发电机的工厂就在我们厂隔壁，真是无巧不成书……
后面的故事，就和这四家工厂有关：我们的工厂，风机厂，润滑油站工厂，“锅炉电机”厂。
说了半天，都是理科生的内容，而我其实是个文科生。
文科生又如何？理科生的专业，我也能学会，别人分文理科，但在我这里，有活儿就干，不分文理。学校里，理科生的科目真的很难，但是走上社会，具体的工作岗位上，却未必都需要那么专业的知识，尤其是销售岗位。
能有我这样的认知，就可以满足销售岗位的需要了。看看上面这段产品介绍，说的是不是通俗易懂？
所以，关键不在于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最重要的是，要会吹牛逼。
只要你吹的像，就算是个文科生，别人也会喊你，“某工，你好”。
我特别享受别人叫我“某工”的感觉，虽然我其实是个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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