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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面对着自己满脸伤痕的‘儿子’沈化佳泣不成声。

    端坐在她对面周身伤痕累累的褚争泉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哭得不行的陌生人,他内心觉得有点好笑。

    褚争泉被带入警局审讯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本想就着天未黑之际实现自杀事宜。不料这回是被莫名其妙的刑事案件绊了手脚。

    江海和刘真正在冥思苦想,谁料‘好消息’居然这么快传来:毕协找到了。

    看到惊慌失措的褚争泉,刘真上前安抚,“别紧张,出了什么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解决,还有,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事情没有达到最糟糕的程度。”

    褚争泉在江海和刘真的审视下全身大汗淋漓,他只能尽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我没听说过自杀······需要坐牢······”。

    刘真凑近褚争泉的脸才听清完整的疑惑,他若有所思,“我们将你带到这里是为了别的,你不知道吗”。

    褚争泉疑惑的小脸满是问号,这倒让江海和刘真感到不可思议了。是这个少年内心过于

    强大让他有力量顽抗,还是过于脆弱,使得他受到冲击已经开启了自我保护,选择了遗忘。

    “在你自杀之前你有做过什么让你非常痛苦的事情吗?”江海想点根烟捋顺思路,但想到有未成年人还是算了。

    褚争泉瞪大眼睛心想,‘我倒是经历了让我非常痛苦的事情。’他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准备自杀?”

    “因为我妈······因为我妈她!还有我爸!他们!因为······因为我,我实在!他们是······我受不了!”褚争泉受到惊吓的小脸现在变得能吓到他人,他双手承抱拳式,唇齿紧贴,面目狰狞,语言不完整的抗议着。

    谈及到了父母,这就有点跟本案扯上关系的意味,江海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刘真看到褚争泉的变化还是有些奇怪,看这孩子的表现没有求生欲也没有打算逃跑,按理来说直接自首不就好了,他就这么能确定他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他离开的时候受害人还有呼吸。)他恨父亲是一回事,不过这回的表现怎么像是更恨母亲?况且,他还没有亲口承认自己的故意杀人倾向,即使威逼利诱对于他目前的状态也是不可取的,事情看来并不简单。

    “通知他母亲没有?”刘真跟江海耳语。

    “早通知过了,沈化佳最近两天有手术安排,她的意思是后天赶来。”江海对沈化佳的做法表示嗤之以鼻,难道她想让自己儿子多坐两天牢?

    刘真听了也是满脑子疑惑,沈化佳不是最在意儿子的吗,居然在收到人已经被找到的消息后还迟迟不来,她是这么上心工作的人吗。

    就这样,褚争泉被安排进了看守所,他睁着眼睛毫无期待的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沈化佳的确没有在忙事业,交给她的手术早被她安排给了别的医生,她听说儿子被找到后自然欣喜,不过后续一堆问题便需要解决了,首先便是刑期,无论孩子那样对待父亲的原因是什么都必须要承担法律责任,即使被送到医院及时在做着抢救的毕治庭苏醒过来也不济于是,儿子会被判多少年现在只有通过她的努力来挽救。

    在没有找到儿子的时候,她便已经联络到这座城市中最好的律师要为儿子申辩。

    “沈医师啊,你家里居然会出来这档子事情,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罗谨律师撮着咖啡慢条斯理的。

    沈化佳实在没有功夫寒暄,长须直入。“您是否有时间亲自受理我家的案件。”

    “没有时间,你孩子开庭那段日子我在新加坡呢。”慢悠悠的话语,传出咖啡香浓的气息。

    沈化佳心中发恨,‘你上哪知道的开庭日期?不能受理还在这浪费老娘的时间!’

    看到沈化佳摆出不好的脸色,罗律师赶紧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新名片,“这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认真负责,办事效率不亚于我,您可以尝试联系。”罗律师实在不想让自己的知名度因为这起‘小’案件下跌,但是又抹不开面子,毕竟在他冬季踩冰窟窿里摔断了腿时是沈化佳化险为夷的,要不然他的老腿可真就废了。

    孩子预谋对自己的生身父母起歹意,这类刑事案件一直是罗律师的避讳,他不管别人是否愿意处理‘家务事’,他自己可是完全接受不了,针对这样的家庭不论是父母的教育过失还是孩子的离经叛道,他都保持缄默。

    桌子上的新名片黯淡无光,写着‘魏未’两个字的黑体让沈化佳看了就觉得未来坎坷。

    褚争泉在经历了一晚上失眠的结果后被转移到了少管所,他其实已经身心疲惫但居然还显得那么有精气神,年轻真好。

    在沈化佳的安排下褚争泉吃的,喝的,用的,住的都是少管所里面最好的,她已经打点了所有的负责人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让她的儿子受罪,儿子需要什么一定要满足他,她家里的存款可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夫妻感情虽然一般但在齐心协力赚钱这方面丝毫不含糊,他们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未来牺牲了很多,沈化佳知道自己丈夫的问题,但出了这件事后她才知道了自己的问题。

    褚争泉被莫名其妙的好待遇着实又吓了一跳,他真搞不懂在这一天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还有什么未经历的。

    少管所目前只有褚争泉被像少爷似的隔离开来,自己住在单间独自享清闲,这就让众多看不过眼的少年红了眼。

    少管所的老大,社会上人称‘重刀’的小流氓很快招呼起弟兄们,“这位新进来的兄弟什么来头,犯了什么事?整的这么大张旗鼓的。”

    “大哥,我们在那小子刚进来的时候就打听了,可惜没打听到啊,这回真是有了密不透风的墙。”才十六岁的愣头青对着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重刀’惟命是从。

    被剃了光头露出了脑袋上胎记的周文言搂住愣头青的脖颈,“二爷,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查啊~对方不是美女提不起你的兴致吧!”

    ‘重刀’瞪了挟持愣头青的胳膊一眼,周文言立刻将其放开,呈军姿状,含义是:老大我错了。

    “愣头青没查到就是没查到,有什么可怀疑的。”看来这位老大很是信任他的小老弟。

    “那今晚我们亲自去会会他?”一旁观察事态的牟赢说话了。

    “嗯,今晚让他睡不好觉。”

    灯被准时熄灭了,看似安静的少管所却一直都暗潮涌动,今晚‘动’的对象是可怜的褚争泉,之前呢?

    说来也巧,褚争泉洗漱完毕并没有回自己的‘禁闭间’,他也有想与人交流的需求,或者,除了吃饭他也希望自己周边有点人气。

    他悄悄坐到从洗漱间开窗就能跳到的大水池旁,听到夜晚小虫子的几声叫就让他踏实了许多。

    “没想到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褚争泉被惊到,但是对于这两天的惊吓他居然有点司空见惯之感。

    回过头他看到身高貌似比他矮好多的四个人影,借着月光他居然都看不清这几个人的面目,他认为这几个人一定挺黑。

    “嗐!看什么呢?新来的!”

    褚争泉站起身拍着有些咯到的屁股,眯着眼睛注意到了说话的人,肤色的确挺黑,两只胳膊裸露着,套个松松垮垮的大背心,下身套个裤头,是个秃头。临近秋季看到这样的人让他有了自己真的在少管所的感觉。

    “看什么呢!你看什么呢!”在他认真思索对方来意和样貌时牟赢等不急的上前质问他。

    牟赢应该比自己小个两三岁左右吧,个头到他鼻尖,倒是对方四个里面最高的了,他的皮肤倒是不黑,脸蛋看着也比实际年龄稚嫩,声音高亢,脑袋很小,一副聪明的样子。

    在褚争泉打量完牟赢后,他才发现自己被四个人包围了,“不知道你这小伙子在想什么,但是我们已经有了想法。”‘重刀’实在没耐心周旋了,因为对方根本不搭理他们。

    “我······怎么了?”褚争泉觉得事态不对劲,总算开了口。

    弱弱的声音让他们笑弯了腰,“你怎么了?哈哈哈哈······”

    褚争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局势的确危险,对方很明显不是主动来与他交朋友的,但是他才来也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吧。

    “我们看你不顺眼,所以就想教训你一下,这并不是你的错,是你遇到我们的荣幸。”老大一开口,笑声消散了。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的确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和借口,褚争泉从未经历过校园欺凌,在外面也没被小痞子抢劫过,他从来不关注这些,现在这个时刻,他有点困顿,是否经历过欺凌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呢,不是他们的错误,但是麻烦就是要找上你,教训你一顿或者几顿,但是连个理由都不给,那这究竟是谁的错误呢······

    就当他又漫天飞绪时肚子上被狠狠肘击了一下,这一下可让他痛苦的不是要死要活,而是某种脚心被挠又阻止不了的苦楚。

    紧接着便是拳打脚踢,他毫无经验的一一挨着,这四个人的功夫根本不怎么样,虽然那一肘子真心带着痛苦,但其余说实在的对于褚争泉这么个庞大身躯也就是洒洒水,不过皮外伤也是伤啊,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肯定挨了不少,打人不打脸,揪人不揪发,这点儿社会经验都不懂,这四个人还敢这样嚣张?

    褚争泉想站起身,发现虽然攻击力小但是对方猛啊,四个人再怎样也是个人数,看这样子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因为比不上他的体格和身高就采用迂回战术,打配合。

    忍耐了两分钟,褚争泉实在不想跟这帮白痴耗下去,便也开始还手,他从没打过架,但是姿势很专业,因为过去他曾饱受磨砺。

    ‘重刀’看出来对方并没有太受到他们的打压,便抽出身后准备好的木棒开始真正的攻击。

    那木棒被拿出来时着实吓得褚争泉不敢动,被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更不敢动了,对于看到这根木棒后他的感想是要不被打死,要不被打残,但是!他残了还不如死,死也是想自己愉悦的,心甘情愿的死,怎么可以被人打死啊!

    褚争泉发了疯般的抵抗,依旧没有任何头绪的与这四个人硬拼着,五个人互相撕扯着,有时候褚争泉还会误伤到自己,因为他明白自己的优势,也清楚对方的拙劣技巧,他还是收敛着力量,在今晚的这个时刻,他居然有些开心,真正的开心。

    少管所值班人员听到动静派出了十多个执法人员,在执法人员到来的前一分钟,‘重刀’将木棒戳向褚争泉的腹部,却被褚争泉一个漂亮的飞腿从中间踢断,迎着赶来的执法人员的眼神在某个角度与月亮重叠在一起,形成美妙的图案消逝在空中。

    四个人精疲力竭的被拽走,褚争泉被主要管制人员痛骂一番,还被提及了沈化佳的名讳,他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忽然感觉特别好笑,他大笑不止,管制人员勒令他不要再笑,他依旧笑个不停,他真的停不下来,这么多年了,今天是他活得最畅快的一天,即使他前一天晚上想抛弃所有,但如今因为那四个白痴他居然对生活产生了渺茫的希望,他笑得直不起腰,喘不上气,当他想缓口气时,夺眶而出的泪水又侵占了他的脸颊,他歇斯底里的狂吼,他大叫,在这一刻他居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那个令他恐惧,令他心胸憋闷的女人,那个使他苦闷,有苦说不出的男人,他们在一开始那样对待他,现在却配得上他的感谢,多亏了他们那时候的决定有了他今天的愉悦,但是,也只有一瞬间罢了,不可能再多。

    今晚褚争泉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