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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素色若锦(三)

    江醒到宗门内的时候已接近黄昏,校场上被火红的夕阳笼罩散出薄薄金光,石阶路旁的巴草毛茸茸的身姿在微风下一摇一晃,她扛着麻袋三步并两步来到校场外围的华表柱前,放下袋子,开始捣腾里面的工具。

    她脑中努力回想下山时那些人是如何如何混泥砌砖,自己手中也开始试验,好在这些事不是很难,在失败了五六次后,总算和好了泥,之前不是水放多就是水放少了。

    天已临近傍晚,墨卷云梢,晚风微凉,蛐蛐趴在草里有一声没一声的鸣,她坏心思的把手里的泥甩到草丛里,蛐蛐一下子跳出来逃跑了。

    江醒一脸得逞的笑:“哈哈”

    此时桃花殿内

    月华仙君听说小徒弟下山了,很好奇这个每天都能宅在宗门里的小家伙干什么去了,于是发动技能云影追踪,此技能可以追踪任何比自身修为能力低的万物千象,属于高级仙法,不过大多数人只能追踪一个指定目标。

    算准了这个时辰她大抵没有熄灯,手中云气凝聚,不大一会江月华的面前凝了一面水镜。

    他懒散的歪在榻上,榻上的案几散乱着果子和茶杯,时不时手伸过来摸点什么塞进嘴里,眼神还不忘看水镜

    此时水镜安静且漆黑一片,蓦然江醒猛地抬头,一张煞白的面具上面蹦了几滴泥点子,惊的月华仙君持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撒了一身。

    月华仙君:......

    月华仙君:可恶的熊孩子。

    不知道被师尊骂了的江醒还在乐此不疲的甩泥点子。

    嘿,甩泥点子真好玩。

    玩了一阵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去干什么了,哼哧哼哧的搬来梯子,把它移到华表柱下面,从下往上看去还是有点“哒哒哒”登上去,左手刮板上泥,右手砌砖瓦片,逐渐得心应手。

    一个,两个,三个....等到把八个华表残缺的瓦片砌好后,已临近夜半。

    江月华打着哈欠盯着水镜,瞧着江醒已经把工具归拢在校场一角,准备回去的时候,手一挥,水镜应之消失。

    翻个身下榻,拢了拢外袍,向内殿走去。

    他边走边拆下发冠,随意的放在案上,却不小心被桌角磕碰到了腹部,顿时一股剧痛袭来,江月华闷哼一声,随后面无表情地捂着腹部,缓缓坐在椅子上,沉默的忍受着,眼神瞥到外面的明月,不知想起什么,手一挥,案上的笔墨书画全被扫落在地。

    江月华左手握拳狠狠锤在案上,“砰!”,桌面隐隐有了裂痕,他眼中有少见的阴翳。

    似乎觉得他这般的怒气还不够,窗边突然飞来一只青雀,身上绑了一封信和一个小袋子。

    青雀低头矮着身躯,半天不见月华仙君来取信件,于是自己扭头的把信件和袋子拽了下来,虽然成功了,但好像没控制好力度,袋子里的东西滚了出来,

    是几粒珍珠。

    江月华沉默的看着这几个小玩意,眼里讽刺愈加愈甚。

    左手漫不经心的拈起一枚“咔嚓——”珍珠瞬湮成粉末,青鸟浑身一颤、

    “你可以走了。”江月华平淡的说。

    青鸟应声振翅而飞,一眨眼就瞧不见身影,唯能捕捉的,只有它飞过云端的淡淡尾迹。

    他本来是不想看那封信的,不用瞧就知道写了什么,可奈何手比脑子快一步,已经展开了那小小的字条。

    春三月,垂枝碧桃开了几棵?今日宗门内比,新起之秀尔尔。虽所隔千里,来日否与你共簪此珠?——念之。

    月华是他的字,念,则是他的名。

    论谁看到这字里的绵绵情意,皆会心软似春水。

    他不会。

    江月华眼里有些烦躁,随手把纸一扔案上,转身入了榻中。

    次日。

    宗门的钟鼓楼准时在卯时敲响

    江醒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顶着淡淡的青眼圈,坐在床边好一会没缓过来。

    机械性的靠身体机能穿鞋,换衣,去自己院落的井口打水洗漱。

    一切做完后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一动不动的闭眼睛休息。

    此时门外鬼鬼祟祟冒了一个圆圆的头,正是好些日子不见的鸦鸦,它右手提着一个食盒桶。

    看着江醒一动不动有点奇怪,轻悄悄的进来,右手刚要触碰她的肩膀时,一下子被江醒抓住。

    此时的鸦鸦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她的白面具了,江醒一看是它,松开了手,问:“奇怪,这几天没有看到你的影子,今天怎着过来了?”

    鸦鸦把饭菜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说道:“呀,呀清风楼门下好多产业的呀,需要我和严叔要去打理,今日得空才来的呀”

    “怪不得师尊经常送我灵石,之前看校场那残.....那个样子,还以为宗门内不大宽裕,那时都做好下山干活计的准备了。”

    鸦鸦点头,给她夹了几筷子的菜:“呀,呀月华仙君向来阔绰,清风楼数桃花殿富得流油呀,嘿我跟你说,想——”

    “呀?等等,你不磕巴了呀?”

    江醒:“你歧视磕巴?”

    鸦鸦举手:“呀我不是,我没有。”

    她掀开一点面具,吃了几口菜:“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鸦鸦骄傲的挺胸抬头:“呀,想当年掌门和晟元仙君在的时候,咱们清风楼那可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仙门大派呀!”

    江醒点头:“那必须的。”

    鸦鸦来上劲儿了,都快要站在椅子上,抑扬顿挫十分富有情感的说:“想当年以御雷之称的万均氏就有几个嫡系子弟在晟元仙君座下,还有掌医圣一脉的百川氏,用仙音执咒的浮音氏,还——”

    “吾徒何在?”月华仙君的声音一下子在一人一木头的耳边炸开,江醒直接放下筷子就开始往主殿跑。

    鸦鸦目送她离开。

    师尊在上座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看着这个十分‘准时且恭敬’的跪在地上的丫头。

    “我要是不催,你俩是不是就要聊到九霄云外了?”

    “回师尊,弟子绝不再犯。”

    江醒听出师尊语气有些不悦,头低的更低了。

    江月华看着这个极为小心的孩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就好像有一股无名火。

    良久,他捏捏鼻梁,跨步从上座下来,走到她身边,说:“去我桌上取笔墨纸砚,今日到院中教你作画。”话必,就出了门。

    江醒这才敢起来,小心的前往内殿去取笔墨。

    其实话刚说出来,江月华就后悔了,他的烦躁本就不是冲着江醒,谁到她偏偏就闯到了这枪口上。

    迟到这种小事一次两次本来是无恙的,这种无端的迁怒倒是坏了他平日教导江醒的道理,趁着江醒去取笔墨,待她过来要好好解释一番,虽然她不知,但君子为人方正,绝不可囫囵了事,若是因此以小应大,教坏了可不得了。

    这么想着,一炷香过去了。

    奇怪,取个笔墨怎么用那么长时间?

    突然想起什么,江月华瞳孔猛地一缩,瞬间闪身回到内殿,见江醒手里拿着昨天青雀送来的纸条一动不动。

    刚被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又起来了,什么道歉之心一股脑全忘了。

    他令声喝道:“看什么,放下!”

    江醒听到师尊的话倒是没被吓到,将手中的纸条放在案上,熟练的跪下。

    江月华在她面前踱着步,把案上的纸条拿在手里,薄怒:“为师让你来取笔墨,你却帘窥壁听,这是本尊平日教你的吗!”

    师尊是真的生气了,可她也并不是有意偷瞧,她无奈的想着。

    当时,江醒刚到内殿的时候,案几上的笔墨全部被扫到了地上,案上唯余一张纸条,不确定这张纸条需不需要一齐带到师尊那里,就想看看是否是用过的纸张。

    谁知一眼就能看尽这张纸的全内容,上面写了一些.....嗯....大抵是一些情话。

    正待她要把纸条放下的时候,师尊就出现了,怒气冲冲的责问她。

    待到师尊情绪稳定一点,江醒跪着将事情简短的解释了一遍。

    “弟子绝无假话,师尊明鉴。”

    从怒气中渐渐回神的师尊也暗自骂自己的冲动,对于江醒的话,他是信的,在自己教导的这段日子,江醒这孩子的人品谁都没有他清楚明白。

    师尊将她扶起,向他的小弟子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江醒表示理解,任人见到这种场景都会不由自主的认为自己偷看了信,毕竟她也的确是看到了。

    当然,对于信的内容二人是绝口不提。

    ...

    接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月华仙君全力教授自己的全部学识,毫无保留,江醒也很勤奋上进,一天天的进步,

    月华仙君十分欣慰,他认为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在学术上的造就根基并不比仙家弟子差,甚至更上一筹,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可桃花殿的桃花常开不败;亦如道心,常清不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