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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坦言

    正逢平叛大军回城之际,皇上在朝廷上屡次对功臣们夸赞赏赐,后宫里懂得见风使舵的人也不少,一些有眼色的宫女太监们对这些功臣家的主子也格外用心巴结。

    淑懿妃的父亲靖边侯,蒨嫔的表哥平国公,姚念谙的父亲姚海,自己的兄长方含光,算上辛红萼的家族……俱是在平叛中有功的功臣。

    方景颐本来还对安山源的无事献殷勤有所怀疑,现在听了姚念谙的得意解说,觉得有几分道理,想必也不是对自己一人献殷勤,没什么好过分担心的,只是新来的宫人们还是要好好察看一番,免得又出现知春的状况。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经历了皇后赠送海棠玉雕一事,她已经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了。

    在后宫里,每一步都可能有步步杀机。

    最惊险可怕的,像姬婕妤和金常在,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再轻微一点的,也会像李贵人那样,被人毁了妙音,践踏到尘埃里,连宫女都敢随意欺侮。

    自己入宫到现在,算是运气好的,只遇到过辛红萼和季婕妤几次不痛不痒的挑衅,害人的玉雕也趁着皇后“休养”除了去,所幸没有造成什么大伤害。

    日后,也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但一味的躲避并不是办法,后宫不是缩起头来就能过的怡然自乐,在平安时也该有未雨绸缪的打算,居安思危,才是生存之道。

    近日来李庆在外打探“白鸳”的消息,顺带着结识了不少的宫女太监,她已嘱咐下去,倘遇到难处了,若能解决便周济一二,结个善缘。

    有些受过恩惠的,念念不忘,得了什么消息就悄悄来报,什么蒨嫔宫里的老嬷嬷们是皇上雍和宫派去的,什么薛答应被季嫔折磨的病,什么婉妃宫里的公主也得了风寒呀……诸如此类,李庆都记在心里,报给了主子听。

    虽看起来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话,但其中蕴含的消息却不少,让方景颐免去睁眼瞎的情况,能够对后宫时时了解。

    若不是金常在和姬婕妤惨死的刺激,她不知何时才能迈出筹划的第一步。

    想起无辜惨死的金常在,方景颐笑容一滞,贝齿轻咬朱唇,呢喃道:“大家都要小心才是,不能再错过了。”

    金英会上她明明察觉嫣嫔举动异常,却只当寻常之事,没有向金寂寂说明,若是自己说了,即便最后不能完全免去这场灾祸,也可使金常在提起警惕来,或有办法提防解脱,总比最后被大长公主缢死好……可偏偏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将这冥冥中的一线生机放了去,徒留心痛。

    每每想起来,就好像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头脑一嗡,继而是怅惘、伤心和遗憾、自责。

    姚念谙接过了云芸新端来的热牛乳,用手背贴在玉碗外檐试了试温度,捧起来轻轻吹了吹,小心舔了一口,将碎掉的黄桃果脯吸入口中,听到方景颐呢喃,含糊不清道:“怎么了,是不是眼馋我的牛乳了?”

    方景颐想起过往的几个教训,捏着帕子犹豫了一会儿,笑道:“若是馋,也不是馋这牛乳,而是馋姚姐姐的吃相,真是喜人,好似喝的是琼浆玉露。”她笑完,斟酌道:“我方才走神了,看见姐姐的玉碗就想起了我那里的垂丝海棠玉雕,不久前被粗手笨脚的宫女打碎了,可惜!”

    “你那海棠玉雕甚是好看,还芳香袭人,想是价值不菲,这宫女要好好惩罚才是。不过虽是这样说,但物件到底没有人珍贵,若是得用的宫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警示一番就罢了。若是不得用的,怎么打发了去都使得。”姚念谙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的牛乳浮沫道。

    她去旖霞阁的次数不算少,这粉红的垂丝海棠玉雕就放在正堂中,十分显眼,每次去都能一眼看到。

    “可不是嘛,要说这海棠玉雕,确实是价值不菲,乃是六月间皇后娘娘所赠,以此勉励我等新人,意兰姑姑特地将这玉雕送到旖霞阁的正堂,却不想那位置处总是有宫人进出,一不小心就损坏了,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要说那宫人,平日只会偷奸耍滑,倒是不值得留她。”

    知春撞坏了海棠玉雕,早就被她送去了慎刑司,再也不会放出来。

    这本就是她的故意谋划,要将辛红萼安插的这颗棋子去掉,怎么会轻易饶恕知春的过错。

    方景颐似是扼腕叹息,连连摇头,神色颇为后悔。

    “原来这玉雕是这样来的,我倒是想起来了,新人侍寝后皇后娘娘都有所赠,当时我也得了一个玉雕,却是石榴花的红玉,寓意多子多福。”

    “姚姐姐,你那玉雕可还完好呢?定要仔细收藏起来,放入库房珍藏才是,若是置于房里,保不齐哪一日就有磕磕碰碰了。”

    方景颐心里一咯噔,直瞅着姚念谙的眼睛,紧张的发问。

    皇后赠送的海棠玉雕里有麝香和淡竹根,长久接触容易使女子受孕艰难,若是身怀有孕之人,更容易滑胎失子,实在是心思歹毒,防不胜防。

    若不是傅太医凑巧找出了自己的病因,将这海棠玉雕借机毁掉,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受孕,皇后如此歹毒,不知赠送姚姐姐的东西如何,若是也沾染着什么毒物,还是早早毁去的好。

    姚念谙又揭开揭开窗帘一角,看向空荡荡的院子,小声道:“实不相瞒,那天下了大雪,我在屋子里闲的无聊玩投壶,一只箭矢不凑巧将那放在高几上的玉雕打坏了,我心疼了好久。”

    “那可真是不巧,想来这么珍贵脆弱的东西,本就不该放在外间待着,不知当时意兰姑姑怎么想的,硬是要放到正堂中。”方景颐听到石榴玉雕也毁了,便放下心来。

    毁了就好,虽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故意,总比真害了姚念谙的身体好。

    方景颐缓缓的点了点头,姚念谙却忽然跳下炕来,挤到她身边坐下,又将云芸打发出去关紧门窗,守在门外。

    冒绿见此得了方景颐的点头授意,也默不作声的告退而去。

    姚念谙压低了声音附耳于她道:“那石榴玉雕似有不妥,常替我诊脉的老太医乃是我家旧相识,便将这不妥之处悄悄告诉了我,虽嘱咐我不能外传,但我想你那海棠玉雕日日置于房中,毕竟不是寻常香气,恐也有不妥之处……现在毁了也好!”

    这老太医前些天回乡丁忧了,太医院新换给她的太医还不甚熟悉。

    方景颐大为震惊,没想到姚念谙也知晓了其中隐秘,也同自己一般,借故毁了去。

    既然自己的海棠玉雕和姚念谙的石榴玉雕都有问题,保不齐皇后赠送给侍寝新人的所有物品都是这样,添加了阴寒物质,使得人人都不能受孕。

    长此以往,每一个新人都经过皇后别有用心的赏赐,体质虚寒,怪不得后宫里子嗣稀少,连皇帝都着了急。

    “姚姐姐,你……”

    她本想隐晦的提示姚念谙,拐弯抹角许久,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却不意姚念谙直接告诉了她,顿时又是震惊又是感动,正想说些什么,姚念谙“嘘”了一下,用手指轻轻堵住了她的嘴,道:

    “咱们心照不宣,这院子人多口杂,什么蒋宝林辛贵人都在一处住着,行事难免要小心一些。我前几日才得知此事,本想即刻去告诉你,又恐怕是别人做的手脚,我乱说反而误会了皇后娘娘,到时候免不得治我的罪,这厢正思索着如何开口,不想你就直直的来说了……景颐,谢谢你!”

    自从那日景颐非要给金常在求一个情,自己就知道她是一个赤诚善良、值得交往的女子,果然如此,不枉她为其多番出头顶撞季婕妤,不,现在已经是季嫔了。

    交友交心,正当如此!

    方景颐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眸亮的像雪水洗过的碧天,小声道:“姚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算是想到一处了,说什么谢谢不谢谢,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自己真是疏忽了,姚念谙在宫中的势力人手定是比刚刚开始谋划的自己多,能察觉这样的事情也毫不奇怪。

    “嘿嘿,咱们两个都可高枕无忧了,现在皇后正在养病,掌宫权不在手中,也有数月不曾面见过后宫,万万想不到追究我们的过错。”

    方景颐点头,若有所思道:“正是如此,即便是日后再想追究,恐怕也淡忘了去。”

    天长日久的,人证、物证都没了,本就是皇后做贼心虚,到时即便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惩罚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