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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探望

    方景颐走到丽正宫门口,让冒绿唤出来还在睡懒觉的姚念谙,一行人便往暄妍楼来了。

    明明是已经约好的日子,姚念谙却赖在床上不起来,全没有往日活蹦乱跳的兴致,她惺忪着睡眼向方景颐道了歉,又撒娇卖乖的解释,才换来了对方的笑脸。

    方景颐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少见她恬静乖巧的样子,便故意板着脸逗逗她。

    一番说笑之间,已经能嗅到梅花的清香,便知道暄妍楼已经到了。

    待白露进去通报了,又快步跑出来恭迎,两人才踱进了正堂里。

    方景颐正待行礼问好,却见正堂的玫瑰椅上,端坐着一个粉团子圆脸的妇人,挽着个规规矩矩的燕尾髻,鬓间几朵点翠珠宝钿花,一身像是个整体变成熟的杜蘅芜。

    这妇人一双眼抬也不抬,端着茶盏轻轻抿着,似是口渴得很。

    杜蘅芜正躺在床榻罗帐中,宫女白露正站在她跟前收拾箱笼被褥,脚踏上躺着一只美人锤。

    姚念谙拉着方景颐的袖子顿了顿,二人脚步便慢了下来。

    方景颐却不想失了礼数,她略过那妇人茶杯后窥探性的目光,向着罗帐方向屈膝行礼道:“贵嫔娘娘安好了。”

    她一贯在礼数上不肯出错,称“娘娘”想必比“杜姐姐”更合杜蘅芜的心意。

    这厢姚念谙也行了一个万福礼,口中喊得却是“恭喜杜姐姐喜得麟儿。”

    杜蘅芜果然有了动静。

    她接过白露递过来的美人锤,有一下没一下的锤着自己的大腿,见状道:“两位妹妹,别行虚礼了,坐下罢。”

    又将下巴冲着玫瑰椅虚虚一点,介绍道:“那是本宫母亲,湘真县主。”

    她又向母亲介绍,“这两位是方容华和姚婉仪。”

    湘真县主这才放下那茶盏,冲二人笑了一笑,算是打招呼,然而身子还是牢牢的黏在那玫瑰椅上,动也不动,像个喜庆的泥塑佛像。

    明明杜蘅芜是六宫最守礼数的人,在这暄妍楼里却无人提醒一个宫外命妇行礼。

    不是不通礼数就是摆起架子了。

    她只知道二皇子诞生后备受恩宠,今日算是见到这恩宠之下的夸耀了。

    方景颐心里微哂,但面上清水无波,又向椅子上的湘真县主行礼,“县主安好。”

    姚念谙却狡黠一笑,不在意道:“我还以为这是贵嫔娘娘的娘家姐姐呢,瞧着端丽年轻,想是头次进宫来,拘谨的很,怕见了我们。”

    她早已知道这是湘真县主,但偏偏要刺她一刺。

    若是头次进宫,礼数上有欠缺也无事,可湘真县主在年节宴会上入宫多少次了,怎么会不懂这点礼数。

    湘真县主既然精通礼数,却等着二人对她行礼,难道真把自己当成宫里的老太后不成。

    偏偏杜蘅芜也沉默不语,只把眼落在美人锤上面,一下一下的敲着大腿。

    姚念谙顿时胸中气结,拉着方景颐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玫瑰椅上,与湘真县主面对面坐着。

    湘真县主到底脸上挂不住了,这哪里是说她年轻拘谨,分明是在骂她轻浮失礼,她勉强挤出一分笑容,絮絮道:“谢过小主问好,给两位小主请安了。”

    方景颐听出了一番风雨,却不点破。

    杜蘅芜自怀孕后一直与二人不远不近,现在诞下麟儿,成了贵嫔娘娘,连以前的几分温柔敦厚也渐渐收起来,换上了珠宝一般的灼人荣光。

    清酒红人面,富贵动人心。

    她点了点头,受了湘真县主的礼,看向罗帐后只露出半张莹润脸的杜蘅芜,歉意笑道:“本想来探望贵嫔娘娘,却不想扰了天伦之乐,实在是不巧。”

    杜蘅芜这会子挺起身来,笑盈盈的脸从罗帐后伸出来,像一朵富态的白牡丹,“没有什么不巧的,刚刚给母亲说到你们两个,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是么,贵嫔娘娘都说什么呢?”

    姚念谙也扭着头,话语里满是活泼的新奇,好似刚才刺了湘真县主的不是她一般。

    她的话里话外依旧亲热,像是一块热腾腾的烤番薯,冒着一股暖热的白烟。

    但方景颐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热腾腾背后的疏远淡漠,姚念谙向来称呼杜蘅芜“杜姐姐”,这会子却换成“贵嫔娘娘”了。

    杜蘅芜把那罗帐松松的用丝带一系,将自己整个的露在众人面前,笑的云淡风轻,“深宫不易,多亏了你们两个浑金璞玉的姐妹,本宫能说的只有满腔子的好话。”

    湘真县主急忙接过话茬,指点着对面的两个人,道:“两位小主都是好相貌,这一见果然是神仙妃子,比娘娘说的还要美几分。”

    方景颐四平八稳的坐着,用帕子掩着嘴角笑了起来,“贵嫔娘娘和湘真不愧是亲生母女,你一句我一句,夸得嫔妾羞得坐都坐不住了。”

    生了皇子之后的杜蘅芜,果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方景颐躲在帕子后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对方变了。

    一个人长成自己的模样和性格要用上十几年几十年,但这深宫却用了短短三四个月,就将几人篡改的面目全非了。

    因此不论是你看我,还是我看你,都是一张雾蒙蒙的面孔。

    姚念谙笑得最爽朗大方,笑得像是一串“哗啦啦”的银铃。

    正巧白露又端着黑漆雕卷草纹托盘进来,将一盒子玫瑰糖、粽子糖、雪片糕和两盏清茶奉给二人,她腰间的一串钥匙也发出银铃般的晃动。

    姚念谙吃了一块粽子糖,将那甜水滋滋的咽下去,“贵嫔娘娘才是真正的神仙妃子,县主却是走眼了。”

    粽子糖一化成糖水,就偏带着几分苦涩了。

    姚念谙的嘴角也在帕子后垂落下来,像风筝松弛的断线,有什么东西被冬风卷着,远远的去了……

    她就算是个再不灵敏的人,也看得懂一番眉眼官司和人情冷暖。

    以前还欢天喜地叫嚷着要做杜蘅芜腹中小孩子的干娘,现在她早就没了这番心思。

    湘真县主听见白露腰间钥匙的响声,好似是听到了昆山玉碎的美妙仙乐,她笑着伸手唤过白露,“白露,先不急着出去,将我带来的那匣子珠宝拿过来。”

    她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只兜了一缕寒风,哪有什么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