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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守岁

    宝座上的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切都已经筹划好了,“妙”字还是她拟给李燕蹴的封号。

    宫中有封号的不过二三人,有了这个“妙”字李燕蹴才能尊贵起来。

    可是没料到有个家世贵重的姚念谙出来掺和。

    皇上想都没想,直接把“妙”字封给了姚念谙。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难道本宫筹谋一件事竟是这么难么?

    贼老天都不站在本宫这边,本宫可是一国之母啊,气运何在?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为什么她无论筹谋什么,都不能尽善尽美的达到她心中所想?

    到底是为什么?

    皇后苍白的脸上涌上几片红晕,像是醉了。

    但只有她知道,这是深深的焦虑和不安。

    她钻进了一个幽深的牛角尖里,不可自拔。

    总有人高兴,也总要有人不高兴。

    …………

    一场歌舞过后,已经一更天了。

    夜风穿堂入户,飘进来几点碎雪。

    承平七年的最后一场雪,姗姗来迟。

    淑懿妃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想理会,笼了笼毛茸茸的衣袖,讨巧道:“皇上,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陈元昭面有释然:“这个兆头好,去年春上舍延大旱,百姓几乎颗粒无收,朕盼望这场瑞雪过后,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舍延是夹在大陈和西夏之间的一个小国,其风俗类似西夏,是一个马背上的游牧民族。

    承平三年,靖边侯攻占舍延,将其变成了大陈的一个行省。

    承平五年,陈元昭攻占西夏。

    自此西北边陲安稳。

    从承平三年至今,靖边侯一直驻守舍延,防备余孽叛乱。

    每两年靖边侯会进京述职一次,明年春上就是他回来的日子了。

    淑懿妃心中一喜:“嫔妾陪皇上一起为大陈祈福,明年的三四月份,等嫔妾父亲回来了,皇上问问他是如何解决了舍延的干旱?”

    靖边侯虽有从龙之功和开疆拓土的本事,但帝王何曾有一时的放松警惕。

    陈元昭笑意变淡,摸着手上的玉扳指,道:“朕看靖边侯年事已高,等他回京后朕要大加封赏,以慰功臣多年操劳之苦,也好使得你们萧家可以时时团聚。”

    靖边侯虽然驻守舍延,但其家眷都留在京城之中,只有他回京述职的时候才能团聚。

    “嫔妾替靖边侯府谢过皇上恩典!”

    淑懿妃笑得春风拂面。

    皇后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的一壶酒都净了,又派遣宫女慧兰再去御膳房上酒。

    直到此时,陈元昭和淑懿妃才注意到她。

    “皇后你身体不好,切莫贪杯!”

    陈元昭伸手拿过了皇后的酒盅,满脸的不赞同。

    皇后脸红得像打翻了胭脂,她眼神发亮,身子摇摇摆摆,“这是家宴,阖宫都看着,淑懿妃可别乱来,本宫瞧着你怎么扑到皇上怀里了?”

    淑懿妃

    她是真的醉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大红大紫的色彩斑斓,金丝交错的热闹,像她刚入宫的那天黄昏。

    她醉的肆无忌惮,斜歪在陈元昭的肩膀上,脑袋下面垫着一条金丝盘龙。

    陈元昭并未躲闪。

    这么多年,他何曾见皇后醉过。

    既然皇后今晚高兴,那就且顺着他吧。

    年前的禁闭到底是委屈了她。

    他自认做惯了军中的主帅,最擅长的就是赏罚分明。

    于是他为皇后开脱:“皇后醉了,淑懿妃别在意……”

    他的话没说完,皇后“噗嗤”一声,半边身子都挂到了陈元昭身上,懒洋洋的笑:“你不可以,本宫却可以,这是我的丈夫!”

    她是真的醉了。

    除夕宫宴,众目睽睽之下,她近乎躺到了陈元昭怀里。

    陈元昭抿起嘴唇,一手有力的扶起皇后,“皇后醉了,慧兰来扶她回宫。”

    皇后既然醉了,便没有规矩礼法的约束了。

    这是她最不像皇后的一个晚上,她这一辈子,可能也仅仅有这一个晚上逃脱于礼法樊笼之外。

    她揪着陈元昭的衣袖,“本宫没醉,本宫要和皇上一起守岁!”

    这力气大的,龙袍上的金龙都蜷缩成了一条条小蛇。

    陈元昭可以挣开,但势必会摔皇后一个跟头,他像磐石一样站定在了那里。

    拉还是不拉?

    段修容小心翼翼的开口了:“皇上,不若您扶娘娘回凤仪宫吧,雪天路滑,耽搁一会儿就该上冻了……”

    婉妃适才哄好了犯困的二公主瑾容,这会儿便望过来,“皇上,天色不早了,您扶娘娘回宫去吧,嫔妾也正好带着两个公主回宫休息一会儿。”

    陈元昭缓缓点头,松开了攒着的眉头。

    婉妃不愧大气温和的名声。

    这样的母亲教养孩子,他十分放心。

    只有淑懿妃,贝齿咬着殷红的嘴唇,不甘心的要跟着告退。

    皇后真像个戏文上勾人的女妖精!

    ……

    随着陈元昭一声令下,宫女太监们纷纷开始收拾席面。

    宴会要散了,总是乱哄哄的收场,远没有开宴前的华丽端庄。

    就像人一样,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总是有美好的相逢,却鲜少有所善终。

    方景颐的一双眼瞧着陈元昭搀着皇后走出了殿外,直到他高大的背影被淑懿妃满头的珠翠盖住,才觉得头脑嗡嗡。

    自从早起到现在,未尝得一休息。

    过年可真累。

    “姚姐姐,咱们一起回去吧。”

    姚念谙仍在叽叽喳喳,飞快的挤出一句“嗯”便又旧话重提。

    “景颐,我觉着我的剑舞尚有改进的余地,一是敏捷,方才与你说过了,身轻如燕才好看;二是气势,软绵绵的配着《望海潮》尚可,若是换《秦王破阵乐》那就贻笑大方了。再者,剑本就是神兵利器,没有雷霆般的气势,简直是辱没了它。”

    方景颐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手往殿外走。

    “妙嫔娘娘说的是,我谨记在心,改日天好了再跟娘娘讨教。”

    宫灯下碎雪如撕碎的素纨,飘到方景颐的脸上。

    冷最能使人清醒。

    姚思晏一跺脚,上来就要捂方景颐的嘴巴,“今天就你嘴巴坏,以后不听妙嫔的话,妙嫔就罚你……就罚你……你说吧,最不喜欢什么?”

    方景颐闪身躲开,哈哈大笑,一阵料峭寒风挂到她脸上。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咳出了一点泪光。

    姚念谙忙轻轻抚着她的背,“小心一些,风大雪急,还笑得猖狂,再不敢罚你了。”

    方景颐带着那点泪光,望着脚下一串逶迤而去的脚步,大一点的是陈元昭,那脚步后面跟着一双双小巧玲珑的绣鞋。

    现在,她也迟迟的跟着这脚步走。

    腊八粥一样的浓情蜜意,不过一月,她就跟着泛酸了。

    她真的爱上陈元昭了,连这样的事情也会在意。

    她想她开始控制不住这一颗噗通跳动的心了。

    因为爱上一个人,本就是将生杀予夺大权付与他人的开始。

    ……

    承平七年的除夕夜,阖宫烧了一夜的灯。

    方景颐在迦南香里沉沉睡去,光怪陆离的梦像戏台上旦角浓丽的妆,透出一点奇异的美和不安。

    但是她仍旧在想,除夕刚在门外贴了福神鬼判的画像,有神佛庇佑,今夜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