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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忆

    灯影下陈元昭的神色模辩,只有眉头如同山峦簇拥。

    他的思绪逐渐飘远。

    刚刚登基的前三年,他地位不稳,忙着与朝野文武作斗争。

    他要做一个乾纲独断的真正帝王,而不是一个“圣天子垂拱而治”的傀儡。

    承平元年的冬天大雪不断,朝野局势也硬邦邦的僵着。

    十月的秋收时节,西夏一股军队侵略了边关城镇,蝗虫一般抢走了所有刚刚收的粮食。

    八百里加急送到他的雍和宫,送信的将士活活累死在他面前。

    他忧愁又愤怒,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边关的百姓没了粮草,这一冬天过去不知有多少人会变成路边的冻死骨,有多少人会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有多少人会为了活命卖儿鬻女……

    一个个家庭破碎飘零。

    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是君父,他要救自己的子民。

    大朝会上他向臣子提出要开太仓,赈济灾民。

    大陈立国之初就修建了储存粮食、银子的太仓,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要开太仓,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先帝还曾经开太仓为自己的宠妃建宫室呢。

    但以内阁为首的官员皆不同意,他们理由很明确,太仓修建在盛京,运粮到边关需数月有余,这些粮草对边关于事无补。

    他据理力争,不出粮草,那就从太仓出银子。

    朝臣还是不同意。

    当时的内阁首辅沈阁老甚至当场就做出了决断:西夏游牧民族,寇边是常事,既然他们想要粮食,那就每年送他们所需的粮食,这样既交好了邻邦,又免去干戈之争,岂不两全其美。

    他怒不可遏,却见朝堂上几乎所有官员都举起手中笏板,站到了沈阁老的身后。

    光杆司令一样的皇帝有谁支持呢,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里有靖边侯和葛尚书。

    靖边侯是淑懿妃的父亲,葛尚书是婉妃的祖父。

    他们都认为这是割肉饲鹰,误国误民。

    那时候他下了朝,就歇在萧宝莹的长乐宫里,满脑子想着办法,萧宝莹也一夜不睡,静静的给他按摩太阳穴。

    两个人都是终夜长开眼。

    钟声响了,夜色逐渐褪去,窗户上糊着的高丽纸渐渐泛起了橙色的、红色的曙光。

    他知道又是一天的开始,忽然之间生起了一股无力感。

    没人可用的悲哀。

    这个皇帝当得委实憋屈,不如在边关当个王爷自在。

    萧宝莹忽然之间跳了起来,压在他的身上,眉宇之间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五郎,让我父亲带兵去开太仓吧!

    阳光水一般流淌进白色纱帐里,笼在同样朝气的萧宝莹身上,特别的有人间味。

    他脑中带着清晨地平线上特有的嗡鸣声,这让他听不清说出来的话:会死的,会死的!

    沈阁老一手遮天,谁敢开太仓,他就敢杀了谁。

    但靖边侯听了这不抱希望的吩咐,毅然带他给的几个私兵和自己府上的护院,用血和命打开了太仓的大门。

    偌大的太仓里堆满了粮草和封银的箱子。

    靖边侯用沾满血的手满怀希冀的开箱子,锁扣一开,眼前却是空空荡荡。

    几个箱子被靖边侯一脚一脚的踢开,都是空的。

    太仓银没了。

    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沈阁老担任内阁首辅十余年,在他治下太仓银居然不翼而飞。

    有人临阵倒戈,有人惶惶不安。

    婉妃的祖父葛尚书率先领头上书,请严查沈阁老与太仓银。

    最后在沈阁老府中搜出了几白万两纹银,其余的太仓银都分散到了他的党羽手中。

    随着轰轰烈烈的三司会审,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两朝元老的沈阁老轰然倒塌。

    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人你攻讦我我攻讦你,很快就变成了阶下囚。

    陈元昭前所未有的自在。

    他重组了朝堂的势力,变成了真正大权在握的帝王。

    文有葛尚书,武有靖边侯。

    承平三年,靖边侯打下了舍延,为出兵西夏做了先锋兵。

    承平五年,他带着老平国公亲自上阵,把屡屡寇边的西夏打了下来。

    有了这样的不世功勋,他才真正变成了乾纲独断的君王。

    天下民心之所在,众望之所归。

    没有臣子敢起谋逆之心。

    …………

    他辉煌的一切,仿佛都起源于那天清晨萧宝莹的主动和勇敢。

    从那时开始,他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感激加倍的宠着萧宝莹。

    皇后不服气,他亲自去撑场子;

    婉妃嘲讽,他亲自去指责;

    沈贵妃惹了萧宝莹,他直接废黜了她的位份,贬入冷宫。

    因为她是沈阁老的幼女,天生的不让他喜欢。

    萧宝莹的威望在宫里逐渐树起来了。

    人人都知道,她是大功臣的女儿,是皇上的心尖尖。

    后来有臣子弹劾他宠妾灭妻,他扣下奏折,置若罔闻。

    他相信宝莹本性天真纯良,受宠是应该的。

    在死气沉沉的后宫里,就应该有这一抹明媚的春光。

    看着萧宝莹释放天性的样子,让他感觉很愉悦。

    那时候的他真的爱着萧宝莹。

    他从来没这么爱过这么一个女人,无限的包容她,宠爱她,为她挡下四面八荒的明枪暗箭。

    什么时候变了呢?

    承平六年他从西夏征战回来,满面风尘也掩不住心头的喜悦。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萧宝莹,高挑的身材,一见他就红了眼。

    但到了长乐宫,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怀抱和问候,而是无理蛮横的斥责。

    萧宝莹气得摔了茶盏,问他带回来的女人是谁?

    那是季贵嫔。

    他在西夏为了笼络当地人,就纳了这个黑壮的女子。

    事实证明这样的“联姻”真是再有效不过了。

    季贵嫔的族人有几个悄悄打开了西夏王都上京的城门,他才带着大军顺利进城。

    饶是如此,老平国公的两个儿子也折在了入城的途中。

    流矢贯穿了他们的身躯,平日铁塔一般的身体顿时从马上倒了下去。

    ……

    他在长乐宫里跟萧宝莹细细的解释,掰开了揉碎了的说,季贵嫔是不可或缺的战机。

    萧宝莹不服气,当晚搂着他哭哭啼啼的絮叨,说自己这一年来在宫里过得很不容易,皇后、婉妃还有虞修容几个联合起来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