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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雨夜药包

    且说段修容,刚刚进了延庆宫的宫门,瞧瞧的看了熟睡的大皇子一眼,她才放下心来。

    方才众人在暄妍楼里,她心中只挂牵着大皇子的安危。

    正是六宫各宫室空寂无人之时,若是有心人故意勾了大皇子夜里出来游荡,黑夜凄凄,又下着大雨,可为之事就多了。

    她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看见大皇子正轻声打着鼾,便退到了正殿里去。

    换上一身新衣服,又将就着洗了一遍,段修容正准备喝一碗姜汤暖身驱寒,却见福缘进来了。

    “娘娘,院子里掉进一个油纸包来,奴婢叫小太监出去围着墙根看了一圈,那青石板子上有一串脚印,很快就被风雨吹没了踪影,也不知是什么鬼祟人。”

    雨天有一桩不好,把人来人去的痕迹也打没了。

    所以说雨天做坏事之人格外多。

    福缘用帕子抹去油纸包上的雨水,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段修容身边的梅花高几上,她用簪子挑开纸包上的一段绳子。

    绳子沾了水,原本的用处就看不出来了。

    纸包鼓鼓囊囊的,油纸一打开,入目就是黑漆漆的一团药渣子。

    福缘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是什么。

    冒着大雨,有人扔了这个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修容端着红枣姜汤,一口入肚,肠胃暖了起来,然后心窝子就暖了,冻僵的四肢和手脚都灵活起来。

    她一只手端着那小青瓷碗,一手要去拨弄油纸包。

    “福缘,你挡着烛光了,让本宫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福缘干净往旁边一躲,举着一盏小羊角灯放到高几上,给段修容照明。

    段修容借着这明亮的烛火,已经看见了纸包里的渣子们。

    “这……”

    她顿时张口结舌,眼睛和嘴都凝结了,圆的像龙眼一般,满是惊愕之意。

    “怎么可能!”

    手中的碗被重重的抛掷在高几上,段修容踩着软底绣鞋,急忙把药包捧在手里,凑上去一点一点翻检。

    油纸包隔水隔得好,一点都没有透进雨来,这一捧药渣子干的如杏仁核桃渣一般,被段修容一翻弄,清苦之味幽幽。

    清苦味直直的冲进了段修容的鼻子和脑子里。

    越是翻看,段修容的脸色就越苍白。

    不过片刻,她就已经身子轻颤起来,仿佛暄妍楼季庶人和橙香把她传染了一样。

    她平着视线,一双眼不知道落在哪里,脑海里浑浑噩噩的,一一闪过了凤仪宫的画面。

    这药渣,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皇后的药!

    江院判说皇后气血亏空,忧思郁结,导致体虚难强,只要喝些补气益血、疏通心脉的药,不消三个月,就能好的跟常人一般。

    只要江院判说出了期限,一般病人总能在这之前就好了。

    他虽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神医,但药到病除一话还是敢说的,也因此他才是太医院的总院判,万里挑一才能到这位置上。

    对江院判的话,段修容还是很信的。

    三个月,不过三个月,寒冬腊月到来,皇后就要病愈了。

    到那个时候,皇后又成了后宫的女主人,如今没了淑妃的制衡,她更要大包大揽起来了。

    不要说宫务之上的微末权利要没了,那些身外之物段修容本就不在乎,被皇后要回去也就要回去吧。

    她怕的是皇后还要跟她抢夺大皇子的抚养权。

    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长嫡”之名分何其重也,皇上没有嫡子,如今可不是长子最贵重么。

    这么一柄神兵利器,不比一百个林婉仪都更能收揽皇上的心么!

    所以皇后定是要揽定了大皇子的。

    她就算是把大皇子捂臭了、教烂了,也不会再还给段修容。

    一想到这里,段修容的心就抽抽的疼。

    她举着药包,连里面的渣子撒了都浑然不觉,痴痴的望着窗外风雨中飘摇的灯火。

    把得来不易的大皇子再还给皇后,这是在剜她的肉割她的心啊!

    大皇子如今九岁了,她能亲自抚养他的时日不过才几个月,掰着指头都数得清。

    漫漫长夜,冷寂无人,她就是靠着想念大皇子才过来的。

    她想着,总有一天能把孩子要回来自己养着。

    大皇子回来后,虽然常常与她争吵,但一个为人母的,教育训诫自己的孩子,不是人之常情么。

    哪一桩事情她都觉得新奇有趣,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因为这么些年她已经偷偷在心里勾勒过无数回了。

    大皇子的喜怒哀乐、嗔痴怒骂,她都爱看,她都愿意耐着性子去调养,以慰劳这九年的母爱。

    大皇子像是一个火炉子,把她的一颗寒冬冷水里的心温得火热。

    如今皇后要好了,要把她的火炉子再夺去,她已经享受过了温暖,知道严寒的不好受,怎么能甘心让人把火炉子夺走呢!

    所以……

    她买通了凤仪宫的宫人,悄悄往皇后的药里加了些东西,都是些药性相反却形容相近的药,就算是太医不仔细了都看不出来,惶论那些不通药理的宫人呢。

    只要皇后一直喝这副药,就永远都要缠绵病榻,永远都出不了凤仪宫的门。

    段修容紧紧拽着手中空虚的药包,鼻翼大张,喘息都浓重起来,情绪极重。

    皇后,永远都别想夺走她的孩子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神色就灰败了,像只能明灿一瞬的烟火,烟消火灭,终归于寂然。

    她眼眸里漫上来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哀伤,渐渐的,双脚撑不住身子了,她一个踉跄瘫坐在罗汉榻上,双眼仍然虚虚的,不知看向何处。

    换药这件事情,是杀头的大罪。

    可宫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婉妃和蒨充仪竟然也闻风似的,全都知道了。

    若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选择站到她们那边,听从她们的安排,今晚跟着去攻讦嘉昭仪。

    嘉昭仪当时脸上的疑惑,都能把她的胆魄给杀死了。

    走到这个位份上的人,有几个是懵懂无知的。

    她今晚跟着害嘉昭仪,事未成功,明日就必定会遭受惨烈的报复。

    这样平静亲和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