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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绝笔

    “仙人之言少陵不解,何为可说,何为不可说?”

    梦里非得牵着他往这来,现在进来了,白胡子老神仙却偏偏还跟这打哑迷。

    到底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哈哈,这会性子倒急了。”

    老神仙似乎很乐意看到陆少陵面露急色,说笑两句,又背过身子,伸手凭空那么一划。

    面前的景色如同纸笺般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你随我来。”

    真不愧是蓬莱的仙人,徒手撕裂空间这种事,少陵只在玄书古籍上读过,非人力可为。这朝却看老神仙做得如此云淡风轻,叫人钦羡不已。

    陆少陵小心地跟着老神仙踏进这划开的空间裂缝。前脚才刚踩进,就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罩住,一把扯了去。黑暗中天旋地转好一阵,脚下才有了着落。

    四周漆黑一片,他睁大了眼睛,也没看见一丝光线照进来。

    正准备开口问上老神仙一句,却刚巧听见声音传来,“年轻人,睁眼看看脚下。”

    陆少陵听此,头一低,才将目光转向脚下,四周就突然亮了。这一亮,眼前的景象叫陆少陵神经紧紧一扯。

    此刻,他正悬浮在高空,脚下是他不久前才离开的皇城。城池中心的朱雀街依旧繁华拥挤,人来人往,车马交通。

    正心中疑虑,城门守卫的号角声突然响起,震彻皇城,百姓们也都停下脚步,向城门方向张望。

    “哎,兄弟,这是怎么了?”

    “越王回京了,看这架势,应该马上就到了。”

    “越王?听说都戍守边陲好些年了,这次怎么回来了?”

    “你问我,我去问谁。管他那么多,反正不影响我做买卖就行。兄弟,你不买东西就一边站着,别挡着我财路。”

    小贩回答了几句,便不耐烦地推开问话的人,“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胭脂水粉嘞。”

    陆少陵眉头紧皱,越王突然回京,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看这架势可不像是来慰问他亲爱的皇弟的。

    号角呜呜地吹了一阵,城外的队伍也逐渐逼近。

    陆少陵为一探究竟,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应当是有仙法加持,明明人是浮在半空,却如履平地。

    想到这里,陆少陵才记起白须仙人是同他一起的,但这人去哪了?不久之前还给了提示,这会四处看去,却寻不着他。

    怪不得有神出鬼没之说了。

    城外上千铁骑,个个铮铮铁骨。几千战马整齐排列在城门不远处,井然有序,为首的身着铁灰铠甲,座下马匹也配了一身甲胄,只露两个眼睛在外。西南边陲世代受蛮人侵扰,朝中自然有世代戍守边陲的将军。先帝离世,越王以旧地伤情为由,请命只身去往边塞。一晃也是五六年了。

    几年间,凌越凭武功谋略,多次击退蛮族,保一方太平,收拢了这些边塞汉子的赤胆忠心。再说了这行军打仗,从来都是敬勇者,弃懦夫。谁能带着打胜仗,就听谁的。

    说这皇帝思虑不周,让自己的兄弟在边塞壮大了势力?只是这其中怎么个因果,旁人也是猜不得的。

    军队候在城门外,像在等待什么。守在城门高墙上的士兵,架着弓箭对准这千百铁骑,就等一声令下。

    “哎呀呀,了不得。快逃!”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这会才醒悟过来,吓得四散奔逃。

    陆少陵正想着是否该去皇宫一趟,眼前景色突然又是一个转换。满眼都是鲜血碎骨,入耳的都是撕心哀嚎。到处是焦土衰草,城破人不在。

    陆家呢?陆家如何了?

    这心思一起,陆少陵又被带入了另一个景象。城墙上挂着十几具尸体,男女老少,无一不是用麻绳勒住脖子,生生缢死。

    凝神看去,陆少陵心神几乎瞬间就被撞散。正中的正是陆家老爷子,满脸的血污,那双曾经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现在紧紧闭着。

    “年轻人,这就是你要的答案。”老神仙的身形从虚空中显露,伸手将瘫坐在地上的陆少陵扶起。

    “此事无解。天道,不可违。”

    陆少陵没有说话,拳头攥得紧紧,已经能看见指甲间渗出了血色。

    “仙人一早算到我会来,也算到陆氏有灭族之祸。”陆少陵突然抬头,注视着老神仙的脸。

    “是,所以你要留下,才能保住陆家唯一的命脉。”

    “陆家还没有亡。”陆少陵怒目而视,直冲老神仙身后奔去。

    就在这时,一声破碎的鹰啸破开虚空,一个漆黑的物体猛地砸在地上。

    “忍冬!”

    陆少陵蹲在忍冬面前,都不敢伸手去触碰地上伤痕累累的鹰隼。一定是经历了太多人的追捕,才让它如此狼狈。羽毛残缺不全,浑身上下都是半干的血迹,明显有利箭划伤的痕迹。眼下几乎是要气绝,还强撑着将脚上绑着的书信亮出来,才昏过去。

    陆少陵手指颤抖着从纳戒中取出丹丸,却怎么也喂不进它的喉咙。

    老神仙见此,喟叹一声,将忍冬收在袖中。“这番忠心,实属难得。看看书信吧,这只鹰隼交给我。”

    手上突然一空,陆少陵迷茫地展开书信,一字字看下去,目光却越来越清晰,是陆长安的绝笔。

    “少陵,接到此书,我应已身入黄泉。此番你离京,我心里是再愿意不过。越王意图谋权,此事虽隐秘,到底还是让我看出了端倪。你越早离开,就越安全。

    关于无情水,少陵你一定有所察觉。你猜的不错,少陵,无情水是我种下的。当年,你爹身故,我只怨你娘亲是个祸水。一时私心,将你从她身边带走。又望你不再重蹈你父亲的覆辙,便日日在你的膳食中加了一味无情水。无心无情,也就没有软肋,就不会受伤。却没料到,一个无情的人过得是如此不像人,已经太多年未曾见你哭过笑过了。

    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我都能看见你爹娘眼中噙满血泪。越是梦,越是日日痛心疾首,少陵,祖父错便错了。我只盼着你今后可以解了这无情水,好好活一次。

    我陆长安在此以陆家家主的身份,逐陆少陵出陆家,永世不可回!

    陆长安亲书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