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戴脂露
那天晚上，她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酒保看到她来了，熟练地给她调酒。酒托也是她的职业，她与酒吧达成协议，引导着客人多买酒，就可以拿到提成。
只是，那一天戴脂露没有跟着别人离开，也没有诱人买酒，而是独自喝到凌晨三四点，最后烂醉在酒吧门口。
醒来以后，戴脂露躺在一个沙发上。那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像是在别人的家里，可是“家里”的人却不像家人，不大的套间里，有十几个年轻男女。
“你醒了？昨天你醉倒在马路牙子上，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女孩子家家，是缺钱吗？怎么混在这种地方。”一个中年男性坐在旁边，温和地对她说。
“嗯。”戴脂露承认了。
“吃饭了！”还没聊几句，一个女声在厨房那边呼喊着，同时端出一大铁盆汤来。
“先去吃饭吧，吃饱了再说。”男人听到声音，拍拍戴脂露的肩膀，先她一步向餐桌走去了。
戴脂露也跟着他走向餐桌，那根本不能算餐桌，而是一个很小的矮脚玻璃桌子，巨大的铁盆子一放上，就只能勉强挨着桌边放下几个碗筷了，座位绕着桌子一圈，人一坐下，显得更加局促。
戴脂露暗暗感叹，她自己家的情况也没这么糟。可能是因为昨晚喝多了，脑袋不清醒，坐下的时候，戴脂露碰到了挤在桌边的一个碗，碗一下子就碎了。
戴脂露不知所措，但是那帮人并没有怪罪她。他们拿了一只新的碗，还给戴脂露舀了汤。戴脂露看到，那里面装的是一大盆白菜汤。
但是，他们都吃得很开心。
“好耶，今天有蛋花！”
“那可不嘛，跟着杨总混，发大财！”
一人一碗白菜汤，座位不够，有蹲着的，有去客厅沙发的，但是都就着大米饭吃得很干净。戴脂露实在吃不下去，只喝了半碗汤。汤做的很咸，这可能就是下饭的原因吧。
别人吃饭的时候，男人找到了戴脂露，“你怎么吃这么少？对身体可不好。”
戴脂露笑笑，“昨天喝多了，胃口不好。”
“看到他们了吧？”男人指着一个蹲在墙根专注吃饭的男人，“妹子，他们之前都是跟你一样的，都很穷，连双鞋都是我借给他的，但是，他们都很有志气，人穷志不穷，看看现在，多好啊。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们怎么说的，‘跟着杨总发大财’，我倒不敢保证这个，但是能让你很快买上车，开上房是一定的。”
“哦哦，口误，开上车，买上房，”男人抱歉地笑笑，“你可以叫我杨总，考虑考虑吧。”
戴脂露一直盯着那个墙根的男人，看着他的皮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饭毕，所有人都把碗摞了起来，三十多个碗摞成两座小山，蔚为壮观。他们并没有走，而是排成一排，一个个宣起誓来。
大致内容是，自己昨天的业绩怎么样，今天的目标是什么，最后会举着拳头，一口气说出很多很多的“加油”，非常有激情。
戴脂露，一个从不劳动的女人，哪见过如此场面，当时就被震撼到了。
到了晚餐时分，戴脂露也加入了他们的宣示。
时至今日，戴脂露回想起来仍带笑意，开玩笑道，“或许，我这股劲，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吧。那真的是一群非常单纯，坚定，一往无前的人。”
戴脂露上道很快，听了一两天的课就明白了该怎么做。
但她说：“杨总，与其我出去卖东西，人生地不熟的，不如我直接卖给我爸，或者，我爸看到这个路子能行，根本不需要产品，直接就能把钱带来。”
“你爸有钱？”
“是的，”戴脂露点点头，“我爸爸很有钱，他正是为了钱才抛弃了我。现在我带着这一大笔钱回去，让他瞧瞧……”
“你爸既然抛弃你了，他还能管你吗？”这下，轮到杨总着急了。
戴脂露笑了，“这个不用担心，我爸这个人，对钱最坚定。我说有赚大钱的路子，他一定能听进去。再说了，他为了那个轮胎厂和人结的婚，现在那个厂子也快不行了，他不指望我还能指望谁？”
“你们给我准备些钱，还可以带着人去给我爸上上课。不过，我爸很精，只要一看到钱，不用别人教，他自己就能钻进来。到时候我只需要让他看到我赚的钱，他立马就明白了，”说到这里，戴脂露有些愤恨，“他知道我是什么情况，他没给过我一分钱。”
旁边围着听故事的人，此刻都为戴脂露共情起来，有个大姐还当场掏起了自己的钱包。
“妹子，这是姐支援你的！去找你爸要钱吧，不能丢了面儿！”
她这一举动，引得人纷纷效仿，有个男人甚至摘下了自己粗大的手表，想戴到戴脂露的手腕上去。他们倒也不是纯粹为戴脂露鸣不平，而是都清楚，戴脂露带去的钱越多，展示的价值越大，就能带回越多的钱。
“谢谢姐，谢谢大哥……”戴脂露感动哭了。
“你们这些算什么啊，快都收起来。”杨总从卧室出来，提着一个保险箱，拉开以后，里面满满一箱钱。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戴脂露的手突然缩了回来，她说：“不行，我去不了。”
“为啥？”
“我不想去了，我不愿意把这个赚钱的机会让给我爹这个负心汉。”说着，戴脂露就要把堆在旁边的财物送回去。
“可是，你如果不去，拿不到那些钱，我们的钱就不会赚得更多。而且，加入我们是需要一定资金的，你看看你，昨天把你从酒吧门前捞回来，什么都没有……”
“嗯，我知道了……那没办法了。我试着去吧。”戴脂露冷静地说。
带上了两个行李箱，戴脂露要去找亲爹，杨总派了个人跟她一起去。
戴脂露说，分别这么多年，她不确定亲爹会在哪里，有可能在厂子里，有可能在别墅里，也有可能给她找了个新后妈。总之，先去他的厂子探探路吧。
出租车按照戴脂露的指示，七歪八拐，到达的地方却是一片废弃的厂区，大门上的铁锁已经生锈，大门里面的杂草长得很旺盛。
戴脂露叹了口气：“我们走吧，到另一处地方试试。”
就这样兜兜转转了一天，几乎横跨整个市区。到了晚上，同行的人说先吃饭吧，戴脂露同意了。
在小饭馆里，戴脂露用新得的巨款，请那个人吃了一顿加火腿肠的炒面条。她断定，对方不会不满意的。
果然，对方说，好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了。秘诀是什么呢？哦，是加了很多油。
对方喋喋不休，戴脂露微笑地看着她：“姐，你做了很多年了吧？赚大钱，赚了多少了？”
对方嘴里塞着东西，讲话含混不清，她满足地咽下一口炒面，开玩笑道：“那肯定没有你皮箱里的多啊，那是咱们全公司的家当了。”
“姐，那你得挣多久才能挣下啊？”
“那我不知道，我没有算过，等找到你爸，肯定跟他宣传咱公司多好，到时候要回五个皮箱来这么多的来……”
大姐自顾自说着，突然，注意到戴脂露眼神不对，她一直盯着自己，还微微摇着头。
那眼神仿佛再说，“哪有那么难，钱不都在这了吗？”
短暂地犹豫之后，她选择和戴脂露瓜分皮箱，一人一个，然后当夜就衣锦还乡。戴脂露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准备离开，两人又一起去了火车站。
临走的时候，对方问她：“你的爸爸到底是真是假？”
“我的确有这么个爱财的爸爸。”戴脂露嫣然一笑，“但是，他就是干你们这一行的。所以，我很了解你们。再见了姐，看好皮箱，多吃点油水，别让人再认出来了。”
只是，那一天戴脂露没有跟着别人离开，也没有诱人买酒，而是独自喝到凌晨三四点，最后烂醉在酒吧门口。
醒来以后，戴脂露躺在一个沙发上。那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像是在别人的家里，可是“家里”的人却不像家人，不大的套间里，有十几个年轻男女。
“你醒了？昨天你醉倒在马路牙子上，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女孩子家家，是缺钱吗？怎么混在这种地方。”一个中年男性坐在旁边，温和地对她说。
“嗯。”戴脂露承认了。
“吃饭了！”还没聊几句，一个女声在厨房那边呼喊着，同时端出一大铁盆汤来。
“先去吃饭吧，吃饱了再说。”男人听到声音，拍拍戴脂露的肩膀，先她一步向餐桌走去了。
戴脂露也跟着他走向餐桌，那根本不能算餐桌，而是一个很小的矮脚玻璃桌子，巨大的铁盆子一放上，就只能勉强挨着桌边放下几个碗筷了，座位绕着桌子一圈，人一坐下，显得更加局促。
戴脂露暗暗感叹，她自己家的情况也没这么糟。可能是因为昨晚喝多了，脑袋不清醒，坐下的时候，戴脂露碰到了挤在桌边的一个碗，碗一下子就碎了。
戴脂露不知所措，但是那帮人并没有怪罪她。他们拿了一只新的碗，还给戴脂露舀了汤。戴脂露看到，那里面装的是一大盆白菜汤。
但是，他们都吃得很开心。
“好耶，今天有蛋花！”
“那可不嘛，跟着杨总混，发大财！”
一人一碗白菜汤，座位不够，有蹲着的，有去客厅沙发的，但是都就着大米饭吃得很干净。戴脂露实在吃不下去，只喝了半碗汤。汤做的很咸，这可能就是下饭的原因吧。
别人吃饭的时候，男人找到了戴脂露，“你怎么吃这么少？对身体可不好。”
戴脂露笑笑，“昨天喝多了，胃口不好。”
“看到他们了吧？”男人指着一个蹲在墙根专注吃饭的男人，“妹子，他们之前都是跟你一样的，都很穷，连双鞋都是我借给他的，但是，他们都很有志气，人穷志不穷，看看现在，多好啊。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们怎么说的，‘跟着杨总发大财’，我倒不敢保证这个，但是能让你很快买上车，开上房是一定的。”
“哦哦，口误，开上车，买上房，”男人抱歉地笑笑，“你可以叫我杨总，考虑考虑吧。”
戴脂露一直盯着那个墙根的男人，看着他的皮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饭毕，所有人都把碗摞了起来，三十多个碗摞成两座小山，蔚为壮观。他们并没有走，而是排成一排，一个个宣起誓来。
大致内容是，自己昨天的业绩怎么样，今天的目标是什么，最后会举着拳头，一口气说出很多很多的“加油”，非常有激情。
戴脂露，一个从不劳动的女人，哪见过如此场面，当时就被震撼到了。
到了晚餐时分，戴脂露也加入了他们的宣示。
时至今日，戴脂露回想起来仍带笑意，开玩笑道，“或许，我这股劲，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吧。那真的是一群非常单纯，坚定，一往无前的人。”
戴脂露上道很快，听了一两天的课就明白了该怎么做。
但她说：“杨总，与其我出去卖东西，人生地不熟的，不如我直接卖给我爸，或者，我爸看到这个路子能行，根本不需要产品，直接就能把钱带来。”
“你爸有钱？”
“是的，”戴脂露点点头，“我爸爸很有钱，他正是为了钱才抛弃了我。现在我带着这一大笔钱回去，让他瞧瞧……”
“你爸既然抛弃你了，他还能管你吗？”这下，轮到杨总着急了。
戴脂露笑了，“这个不用担心，我爸这个人，对钱最坚定。我说有赚大钱的路子，他一定能听进去。再说了，他为了那个轮胎厂和人结的婚，现在那个厂子也快不行了，他不指望我还能指望谁？”
“你们给我准备些钱，还可以带着人去给我爸上上课。不过，我爸很精，只要一看到钱，不用别人教，他自己就能钻进来。到时候我只需要让他看到我赚的钱，他立马就明白了，”说到这里，戴脂露有些愤恨，“他知道我是什么情况，他没给过我一分钱。”
旁边围着听故事的人，此刻都为戴脂露共情起来，有个大姐还当场掏起了自己的钱包。
“妹子，这是姐支援你的！去找你爸要钱吧，不能丢了面儿！”
她这一举动，引得人纷纷效仿，有个男人甚至摘下了自己粗大的手表，想戴到戴脂露的手腕上去。他们倒也不是纯粹为戴脂露鸣不平，而是都清楚，戴脂露带去的钱越多，展示的价值越大，就能带回越多的钱。
“谢谢姐，谢谢大哥……”戴脂露感动哭了。
“你们这些算什么啊，快都收起来。”杨总从卧室出来，提着一个保险箱，拉开以后，里面满满一箱钱。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戴脂露的手突然缩了回来，她说：“不行，我去不了。”
“为啥？”
“我不想去了，我不愿意把这个赚钱的机会让给我爹这个负心汉。”说着，戴脂露就要把堆在旁边的财物送回去。
“可是，你如果不去，拿不到那些钱，我们的钱就不会赚得更多。而且，加入我们是需要一定资金的，你看看你，昨天把你从酒吧门前捞回来，什么都没有……”
“嗯，我知道了……那没办法了。我试着去吧。”戴脂露冷静地说。
带上了两个行李箱，戴脂露要去找亲爹，杨总派了个人跟她一起去。
戴脂露说，分别这么多年，她不确定亲爹会在哪里，有可能在厂子里，有可能在别墅里，也有可能给她找了个新后妈。总之，先去他的厂子探探路吧。
出租车按照戴脂露的指示，七歪八拐，到达的地方却是一片废弃的厂区，大门上的铁锁已经生锈，大门里面的杂草长得很旺盛。
戴脂露叹了口气：“我们走吧，到另一处地方试试。”
就这样兜兜转转了一天，几乎横跨整个市区。到了晚上，同行的人说先吃饭吧，戴脂露同意了。
在小饭馆里，戴脂露用新得的巨款，请那个人吃了一顿加火腿肠的炒面条。她断定，对方不会不满意的。
果然，对方说，好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了。秘诀是什么呢？哦，是加了很多油。
对方喋喋不休，戴脂露微笑地看着她：“姐，你做了很多年了吧？赚大钱，赚了多少了？”
对方嘴里塞着东西，讲话含混不清，她满足地咽下一口炒面，开玩笑道：“那肯定没有你皮箱里的多啊，那是咱们全公司的家当了。”
“姐，那你得挣多久才能挣下啊？”
“那我不知道，我没有算过，等找到你爸，肯定跟他宣传咱公司多好，到时候要回五个皮箱来这么多的来……”
大姐自顾自说着，突然，注意到戴脂露眼神不对，她一直盯着自己，还微微摇着头。
那眼神仿佛再说，“哪有那么难，钱不都在这了吗？”
短暂地犹豫之后，她选择和戴脂露瓜分皮箱，一人一个，然后当夜就衣锦还乡。戴脂露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准备离开，两人又一起去了火车站。
临走的时候，对方问她：“你的爸爸到底是真是假？”
“我的确有这么个爱财的爸爸。”戴脂露嫣然一笑，“但是，他就是干你们这一行的。所以，我很了解你们。再见了姐，看好皮箱，多吃点油水，别让人再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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