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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 苏醒

    拉普兰德和斯卡蒂直到一周后才重新回到罗德岛,在这期间,炎国来过,乌萨斯也来过,乌萨斯的外交人员甚至对我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因为我将那几具尸体上的眼角膜摘走了,好期许着对艾雅法拉是否会起点作用。

    但我不明白乌萨斯是怎么发现的,他们怎么会细致到检查眼角膜的呢?难不成乌萨斯内部本就有用已故战士做医疗素材的传统?太恶心了吧。

    再说了,要说我有从中受益什么的,就完全是冤枉人了,我摘完眼角膜后,阿米娅才告诉我,以罗德岛的技术,最多将这些东西保存半年。

    我不能在半年内手动把小羊弄瞎吧?

    可见,我从中完全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所以我就很奇怪乌萨斯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了,见不得别人好呗?

    除此之外,与罗德岛谈合作的炎国官方使节团也来了,岛上这几天对这件事的讨论很热烈,毕竟这是第一次,罗德岛在国际立场上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性。

    有人对此喜闻乐见,毕竟罗德岛越有背景,众多干员的安危就越能得到保障。

    也有人认为这违背了罗德岛建立的初衷,获得官方背景的支持,罗德岛必然不能保证立场的中立,而这一点,对于一个人员出身构成复杂的机构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最简单的例子,以凛冬为首的乌萨斯学生团这几天就很不自在。

    幸好凯尔希即使以她的高名望做出了保障,承诺罗德岛的立场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这才压下了浮动的人心。

    但她并没有向我问罪的意思,显然默许了我这一行为。

    这令我感觉有点奇妙,就像是……当家了回来了,所以女主人自动交出权柄一般……咦,真恶心,我可不愿意在这种关系里当男主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米莎在外将门推出一个小缝,好确保自己的声音可以清楚地传进来,“博士,大炎的使团要走了,他们询问您的信写好了吗?”

    “哦,马上,告诉他们再等片刻就好。”

    听见门重新关上的咔哒声,我沉思片刻,提笔:

    大炎陛下俯启:正所谓,“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维多利亚其国,奸佞当道,君王流浪,大权旁落,盖因……

    ………………

    ………………

    乌萨斯离去没两天,拉普兰德和斯卡蒂回岛做述职报告,拉普兰德的表现和以往相比没什么变化,杀几个人而已,也确实不算棘手的问题。

    但斯卡蒂,她的表现就有点让人摸不透了。

    以往淡漠的眼神现在大部分时候被思虑和担忧占据,虽然依旧沉默,但和以往相比有了相当大的区别。

    之前的斯卡蒂也经常沉默地“思考”,但那时的她,目光虚散,更是在走神、在回忆。

    而现在,她的视线聚焦很清晰,看着地面,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想什么。

    简单来说,更有人味儿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呢?杀了几个人感情都丰富了?这是什么原理?难不成罗德岛以后岂不是要定期安排一批罪犯给斯卡蒂献祭?

    浊心斯卡蒂?

    邪神斯卡蒂!

    此刻,斯卡蒂正坐在我的办公桌对面,我没开口,斯卡蒂亦沉默不语。

    半晌,终是斯卡蒂先按捺不住,她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大剑,沉下眼,想要竭力隐藏自己的恐惧。

    “博士,我……想要离开罗德岛一段时间。”

    “好。”我很快回答,斯卡蒂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她的请求。

    得到了我的许可,她却没有起身离开,仍坐在那里,像一具雕塑。

    于是,我又抛出一个红色的不规则体:“拿去。”

    斯卡蒂犹豫片刻,从桌上拿走钥匙,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我靠着沙发椅,二郎腿翘在桌子上,两手交叉在腹部,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问道:“你知道这东西在我这里吗?”

    “……知道。”

    “为什么不要?”

    斯卡蒂没回应。

    “我在等你要,斯卡蒂,”我又说道,“我在等你来问我要。”

    斯卡蒂仍不说话,但她的目光躲闪。

    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我不值得你信任吗?”我问道。

    “不是。”斯卡蒂的回答很冷硬刻意,像是一个明智犯错后仍与家长置气的小孩。

    “那你是觉得罗德岛有我的存在对你是一种束缚?”

    “我没有这样想过,博士。”

    “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在拉普兰德回岛述职的时候,你仍在外面逗留了两天。”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斯卡蒂。”

    “你知道我最大的隐秘,我也知道你潜藏的过去。”

    “我以为我们可以坦诚布公。”

    这种话很下作,但很好用,特别是对斯卡蒂使用。

    我从不耻于承认我是一个下作的人。

    斯卡蒂捏紧了红色的钥匙,半晌,又松开,将钥匙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退后一步,“伊莎玛拉……在我体内苏醒了。”

    我终于正襟危坐,并伸手示意斯卡蒂也坐下,“何以见得?”

    “拉普兰德说我在排斥罗德岛,排斥这个世界。但我没有。”

    “那个鲁珀的眼睛很敏锐,她的目光精确到令人惊惧。”

    “博士,她是对的。”

    “伊莎玛拉的血脉影响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潜移默化。”

    “但鲁珀的双眼看不到潜藏的东西,她只说我在排斥。”

    “她伤了你?”

    “她的剑很快,但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

    “那么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斯卡蒂抬起了头,直视着我的双眼,脸上是从未讲过的严肃。

    “我觉得无意义,博士,我觉得陆地上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特别是在想起那个被深海淹没的未来后。”

    “与她的战斗让我觉得这种搏杀毫无意义,她对我的提问让我觉得任务无意义,她对我的指责让我对陆地的争斗产生疑惑,疑惑这种自相残杀为什么会发生。”

    我肃然,斯卡蒂的此时的言语太过惊骇,我不禁向前倾身,按着斯卡蒂的脑袋、顶着她的脑门质询她:“你以前并没有这种疑惑。”

    斯卡蒂与我对视,目光像是在发誓,她重复我的话语:“我以前并没有这种疑惑。”

    “你要知道,你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了。”我松开斯卡蒂,回到自己的座位,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斯卡蒂点头,目光看向身旁的红色钥匙,“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需要去佐证它。”

    我也将目光挪到钥匙身上,“伊比利亚、格兰法洛、黄金舰队、愚人号。我调查出来的就这么多,去吧。”

    “去吧。”

    斯卡蒂没有动作。

    “格兰法洛有深海教会的踪迹,如果你真的仍与伊莎玛拉藕断丝连,不被深海教会算计是不可能的,我允许你动用一切手段诛灭所见的任何信徒。”

    斯卡蒂仍没有动作。

    我又想了想,确实还有遗漏,“找到愚人号需要特殊的信号,信号只有名为‘伊比利亚之眼’的灯塔有记录,当然,情报记录中那里已经几十年没有人登陆了,估计年久失修不怎么好用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信息了,怎么,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斯卡蒂拿过钥匙,低下头:“我需要你的协助,博士。”

    我一愣,旋即问道:“你确定。”

    “是的。”

    我哑然失笑,无声地笑够了,停下来看着斯卡蒂:“你这么说,我就会做的,斯卡蒂。”

    “意图单枪匹马解决所有事的责任心,是一种及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我很高兴你能说出来。”

    我绕过桌子拍拍斯卡蒂的肩:“走吧,做做准备,我们大军压上。”

    ……………………

    “……事事迁就你、顺从你,对你予求予取、有求必应,这好吗?这太棒了!但是!但是!那是作为一个物品来说。她是一个完美的物品,而非一个完美的恋人。她的性格行为惹人怜爱,但‘怜’这个字,就包含了地位的不对等。”

    调香师若有所思:“所以博士不能接受恋人是斯卡蒂这样的性格?”

    “作为恋人,作为我所认为的亲密关系来说,双方保证平等的地位和话语权是最基本的条件,即:我为什么要让我恋人的地位在我之下?若这样的话,我收养一个奴隶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而和斯卡蒂的相处很容易看出这种差别。”

    “所以我建议,在斯卡蒂真正的可以自主,可以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学会求助和拒绝之前,我不建议她和任何人相恋。”

    ……………………

    拉普兰德到底怎么办到的?斯卡蒂的状态好到爆了,我爱死拉普兰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