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王子和他的乐土
王子拿起一串葡萄，走到了窗前，他撇开一片黄灿灿的薄纱朝着屋外看去，沉默了片刻。赛特斯与小布拉尼面面相觑，一路而来的气氛告诉他们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他们在等那王子开口，赛特斯直言了当的猜出他的身份，而王子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觉得我这里怎么样？”王子好像在自言自语，声音只刚刚够两人听清。
赛特斯立马回忆起走出山洞后的蒙眼所闻，还有初临此府邸时的眼前所见，他不敢怠慢王子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他紧张的说道：“这里像是世外的仙境，王子殿下，您的居所是片乐土。”
“你真的这么想吗？”王子冷淡的问道，窗户灌入的冷风让两人汗毛倒立，不全是因为这阵不合时宜的风，赛特斯想，面对位高权重者，这反问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房间里一片寂静，楼下的音乐也彻底断绝，赛特斯多么希望他们只是在更换乐章，眼前的气氛简直令他感到窒息，正这么想着，旁边的人朝着桌面伸出手去，赛特斯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他转头看向同伴，小布拉尼满眼委屈的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自己饿坏了，赛特斯对他微微摇头，告诉小布拉尼还不是时候。在小布拉尼自觉的收回手臂后，赛特斯又看向王子的背影，在他撇开的薄纱之外，透过空荡荡的窗户，他又看到了远处丘陵上散落着无数这样的屋子，那里灯光摇曳，人头攒动，人们正举杯畅饮。
“这里对我而言，不过是囚牢罢了。这里恐怕是个天堂，但是日复一日的天堂，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地狱。”王子的语调突然高昂，他重回桌子对面的长坐垫上，开始了漫长的凝视，他隔着桌子望着两人，从他们的面孔到身材，再到小布拉尼手臂上那几圈乌青伤口包住的黄金血孔。这让小布拉尼感到无比的不适，他不安的扭捏着身子，赛特斯的手在桌下悄悄的靠近他，扶住了他的腰身。
“如果深处地狱之中，恰好有条出来的路，即使万分困难，也得尝试不可。”王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而后停在了赛特斯的脸上，他接着说道：“听说你们从东海岸一路奔逃至此，只为寻得一片平静土地过过平凡的生活。但地狱紧随你们的脚步，你们走到哪，它就扩张到哪，最后全世界都会是地狱，无数的人会因你们而死。你们的血统，注定被杀戮与阴谋纠缠，不是为人所用，就是成为无冕之王。”
“今天我们将为你所用，王子殿下。”赛特斯试探的说道，他见到王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
“追逐你们的地狱将被暂时的挡在这片乐土之外，那些深潮，世外的种种危险都难以发现这里。”王子承诺道。
“如果这样，总有一天这里的人们会因我们而死。”赛特斯继续试探道。
“那是他们的归宿，这里的人随时准备为我而死，这片乐土即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他们的坟墓。”王子说道，这倒是引起了赛特斯的兴趣，他仿佛看懂了阴谋军的秘密，他说道：“您的戍卫军也是如此。”
“当然，我允许他们的家人入住进来，如果他们战死，他们的家人可以永远的待在这里，如果他们背叛了我……”王子没有继续下去，他话音一转接着说道：“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大忙，以便我早日离开这座囚牢。”
“我们无法拒绝您，王子殿下。”赛特斯说道。
“很好，赛特斯，斥候们告诉过我你们的名字，还有你们在珠链群岛的处境。我很遗憾伊戈尔的遭遇，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们，不过就是需要些简单的筹码。”王子将桌上的美食推向了两人，他看着小布拉尼，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感谢款待，王子殿下。”赛特斯的肚子早已绞痛，他拿起一块面包沾着鱼汤吃了起来，一旁的小布拉尼则旁若无人的开始猛吃，吭哧吭哧的声音引来王子笑了起来。
待到两人吃饱喝足之后，王子拍了拍手，有人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一个身穿白色亚麻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长袍的胸前点缀着黄金与珍珠的坠饰，他清了清嗓子，向王子鞠了个礼，他的声音清爽干净，与他满脸的苍白胡须显得格格不入。赛特斯认出这身群岛贵族的装束，他回头打量着他，那人朝他温笑并点头示意。
“这位是彼得斯·德希莱伯爵。”王子介绍道，他摆正身子，在红色的长方形垫子上让出了一块空地，伯爵走近坐了下来。他面目慈祥的看着赛特斯，让男孩感到无所适从。
“你救过我的命，尊敬的德拉库拉。”老人语调温柔，眼神充满感激，但又有些令人不适的意味，好像他心里正筹划着什么。
赛特斯一头雾水，他不曾记得自己有过什么高尚行为，就算有，那也是伊戈尔的功劳。他看向小布拉尼，同伴显然也毫无头绪，于是乎他放弃了思考，对面前之人还以微笑。
“早听闻德拉库拉们的神武，没想到新的氏族首领还有颗仁慈之心，感谢你们，我就是那个酋长想杀之人。”彼得斯述说着，手中在于是桌面上寻找起什么，王子见状调侃的说道：“我这可没有美酒。”
彼得斯爽朗的笑了起来，他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对王子微微低身示意。
“原来是你，看样子我们都为王子效力，我很欣慰没有答应酋长的要求。”赛特斯尝试学习大人的客气。
“当然，我们都为王子殿下效力。”说罢，彼得斯好像想起了什么正事，他表情严肃起来，从袖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纸，摊在了桌面之上。“请允许我为两位讲解一下王子具体的想法，这是一张通往萨辛的地图，我们需要你们向西通过卡利亚纳王国，再绕过近卫山脉，最后一路向北穿过大盆地，然后就能到达萨辛，那里是萨努姆维奇的代理王国，你们要说服萨辛的国王，让他以萨辛的名义刺杀亚德格勒斯的财务大臣。”
彼得斯直言正色的说完，他看向桌前的两人，只看到两张困惑的面容，他又耐心的说道：“旅途可能有些漫长，有什么问题请两位直言。”
赛特斯很诧异是这样一件事，他原本以为是要求自己与小布拉尼潜入某个地方暗杀某个人，或是加入军队在战场上报效王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了个外交官，来推动某场阴谋的进行。听见彼得斯的提问后，他思索起来，自己完全不熟悉西海岸的内陆国家，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他考虑着怎么在众多问题中问出最恰当的一个，来表现德拉库拉应有的智慧。
“你来自哪里，群岛的贵族都和你穿着一样。”小布拉尼率先发问，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一言未发，眼见有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他想同他聊聊。赛特斯有些温怒，他觉得彼得斯不会那么轻易诉说自己的来历，小布拉尼确实有些失礼了。
老人又爽朗的笑了起来，这与赛特斯想象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他揭示道：”我来自卡门罗夫，国王内阁中首席财务官的亲弟弟，我为他开拓群岛的商路，不过近些年越来越不太平了，我开始掺和进更多的事物，眼下这件便是。“他笑眯眯的看着小布拉尼，随后故意压低了语气说道：“为了表达诚意，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密。”
“卡门罗夫，富饶的国家。”小布拉尼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吃了起来。眼看他消停了下来，赛特斯暗暗舒了一口气，他看向彼得斯接着讨论道：“我为同伴的失礼感到抱歉，伯爵大人，说回正题吧，萨辛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原本我想带一本关于各王国博物的书，但因为要赶上你们的旅途，匆忙之中被遗忘了。”彼得斯略带歉意的说道，随后他回忆起来过往，边思索边说道：“萨辛，萨辛，萨辛，嗯……一个被代理的国家。”
他朝着嘴里塞进一颗葡萄，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萨辛原本是个大公国，国土很小，临近西方的厄运山门，那里土地虽然富饶但千百年来一直遭受流窜恶魔的侵袭，于是乎那里的人们都擅长对付恶魔，但很快他们发现，在全身心的对付恶魔之后，废弃的庄稼根本养不活自己，然后再三百年前，萨辛成了犯罪之城，那里塞满了小偷或是强盗，当然还有猎魔人，总之就是鱼龙混杂。影刺王的祖先，正是当年的公爵，他派出军队去镇压那些占山为王的强盗，意图清理出原本的南北商路，但根本镇压不住，他们就像群野猪，短短几年又聚拢成一大群，在商路的个个关口建起要塞，长此以往，公爵的军队都不敢经过那条大道，没有了商路的税收，很快公爵连军队都养不起来了。萨辛的农名们，既要对付偶尔光顾的恶魔，也要对付卷土重来的土匪强盗。”
赛特斯与小布拉尼津津有味的听着，王子却觉得有些无聊，他一直在研究这项计划，对萨辛的情况早就烂熟于心，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继续刚才的动作，沉默的看向漫天的璀璨星光。老人被王子的起身打断了说话，待到王子站定之后，他又继续说道。
“后来，萨辛的国土之上尽是废墟，农民和商人们逃之夭夭。周边王国的商队宁愿绕道海岸也不经过萨辛，那群强盗也被周边国家的军队拒之门外，他们大多还呆在萨辛境内，只能乘着夜色试探性的进入周边王国打劫些商铺和村庄，一边他们还继续与公爵作对，有将近两百多年之久，萨辛公国名存实亡，公爵都躲在宗主国的王庭里，不去管他那原本富饶的领土与寥寥无几的子民。”彼得斯摸了摸王子离开的空位，侧躺了下来，只在桌面露出半个脑袋，他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
“直到影刺王的祖父，那个雄心壮志的公爵在年轻时离开了王庭，斩断了长久以来的宫廷脉系，举家迁进了萨辛古堡，他用前几代公爵在萨努姆维奇攒下的家底召集了军队，攻下了早被土匪占领的城堡与城镇，土匪已经在那里根深蒂固，战斗之激烈，完全不亚于任何训练有素的军队之间的攻守战，古书上记载，当公爵走进城镇通往城堡的主路上时，被眼前的地狱景象深深刺激，土匪热爱死人，他们用堆砌的死人当做自己的荣耀王冠，主路边的房子，许多都半掩在浪潮般的白骨之中，公爵无比愤怒，更加英勇的杀进了主堡之中。后来，听说萨辛的王座下埋满了强盗头目的颅骨，公爵与强盗们不共戴天，他用尽一生时间斩杀和驱逐了境内的强盗们，从全国拆下的堡垒材料，甚至让旧城扩建到了原本的三倍之大。”
“还真是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赛特斯不禁感叹道。
老人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故事还没讲完。“这些都与现在的事情无关，我老了，喜欢说些废话。但故事还得继续，不然孩子们可会生气的。”他看向小布拉尼，男孩被他的话语逗笑，但又不敢笑出声音。
“公爵为他的子孙重新夺回了国家，安度晚年之后便离开了人间，他的英勇无畏，连宗主国都惧怕他，直到他死后十年，他的军队大多被解散重归田地之后，萨努姆维奇的王室才授予他萨辛国王的头衔，从此之后，萨辛独立了出来，在影刺王的父亲二世国王的用心治理下，萨辛恢复了生机，他将土地分给了愿意来到萨辛的穷人，他出资训练出强大的猎魔军团，他的军队在萨努姆维奇的强烈干涉下一直维持在数千人的规模，这片重归宁合的土地上，胆小的商人们再次回来，萨辛日渐繁荣起来。但是，繁荣带来的可不光是富饶，各种不受管辖的商人越来越放荡不羁，二世为了鼓励市场而赐予他们的各种头衔和权利，到最后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成了衣冠华丽的强盗土匪，在萨辛的王土上肆意而为，直到二世死去之前，他都没能解决这些资金雄厚，养起军队的巨商。”
“影刺王，是怎么做到的？”赛特斯猜道，他觉得此等名号一定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年幼的他能怎么办呢，他摄政的舅舅也是巨商之一，宫廷成了他舅舅那一派系的后花园，直到国王见识了刺客的妙处。这位国王真算得上天赋异禀，一定是投错胎了，他完全能成为某个神秘组织的头目，现在却只能当个光明正大的国王，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威名震慑着商界。”可能手撑着脑袋实在太累，彼得斯又坐了起来，他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王子，又继续说道：“他暗中接触着刺客们，培育起自己的亲信，自己也学了一身本事，后来，他清除了教会他全部杀人本领的神秘组织，到了今天，也没人知道教会国王刺客本领的人是谁，恐怕他们也没想到，小国王不是一时兴起而研究起这项本事的。萨辛的军队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如巨商们的雇佣军，所以三世用了更加精妙的方法来解决。他编制了一道矛盾之网，用阴谋激起几个派系之间互相残杀，他在其中游刃有余的刺杀着他们的家人和亲密之人，直到几个巨商之间拼杀的一无所有之后，他再以国王的身份出面，收归了他们全部的财产，他的舅舅到死都以为，这个废柴外甥是个让人随意操纵的无辜傀儡。后来，商人们将他的故事远扬到各地，他便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永远待在他那栋设立了十二个王座的宫殿之中，即便这样，他的根基却也早已融进世界之中。”
“他这么强大，会不会找到这片乐土。”小布拉尼假设起来，他有些崇拜故事中的影刺王，赛特斯也有同感，但当着王子的面说出来，还是让他十分惶恐。
“当然，只要他想。但他从来不愿意干涉其他王庭的事，他一直坚持此道，才让萨辛没消失在世界的版图之中，也正因为这样，你们见到他时，必须要保守秘密，告诉他刺杀的目标只是一介富商。”彼得斯言辞凿凿的说道，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令两人对此印象深刻。
“说说那个该死的人吧。”赛特斯接着问道。
“那个财务大臣掌握着太多的生钱之道，我羡慕不已，只有让他消失，亚德格勒斯的军队才会日渐衰败，我会与其他的商人瓜分他的财路，这样即便是国王也束手无策，除非他向西海岸所有的王国宣战，毕竟我们的背后都各有各的王室在支持。”彼得斯头一次显露商人的奸诈，但是没让赛特斯感到太多反感。
“届时，亚德格勒斯将会统一，我会是这片土地的唯一国王。我会遵守卡门罗夫的黄金国王，盟约之王的要求，建起南北贯通的铁路，广通商旅，并派出军队为其护航。”沉默的王子突然说道，他不知在何时转过了身，光着赤脚在镶嵌晶亮碎宝石的地板上走了过来。
“王子殿下当然会遵守约定。”彼得斯毕恭毕敬的说道，言语中有一丝愿望达成的欣喜。
赛特斯对他们的约定不感兴趣，他已经研究起这次任务的细节，有件事令他疑惑，但看到两个位高权重的人似乎在庆祝起来的样子，他又把问题憋了回去。他只能在心中嘟囔着，倘若影刺王全知全能，那他肯定也会知道将要刺杀之人是位国王的左右手，自己该如何瞒天过海，或是这项任务本事就是个让他自寻死路的阴谋，他琢磨了起来，眼看着小布拉尼没完没了的塞进食物，他头一次羡慕起自己的同伴。
“觉得我这里怎么样？”王子好像在自言自语，声音只刚刚够两人听清。
赛特斯立马回忆起走出山洞后的蒙眼所闻，还有初临此府邸时的眼前所见，他不敢怠慢王子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他紧张的说道：“这里像是世外的仙境，王子殿下，您的居所是片乐土。”
“你真的这么想吗？”王子冷淡的问道，窗户灌入的冷风让两人汗毛倒立，不全是因为这阵不合时宜的风，赛特斯想，面对位高权重者，这反问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房间里一片寂静，楼下的音乐也彻底断绝，赛特斯多么希望他们只是在更换乐章，眼前的气氛简直令他感到窒息，正这么想着，旁边的人朝着桌面伸出手去，赛特斯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他转头看向同伴，小布拉尼满眼委屈的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自己饿坏了，赛特斯对他微微摇头，告诉小布拉尼还不是时候。在小布拉尼自觉的收回手臂后，赛特斯又看向王子的背影，在他撇开的薄纱之外，透过空荡荡的窗户，他又看到了远处丘陵上散落着无数这样的屋子，那里灯光摇曳，人头攒动，人们正举杯畅饮。
“这里对我而言，不过是囚牢罢了。这里恐怕是个天堂，但是日复一日的天堂，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地狱。”王子的语调突然高昂，他重回桌子对面的长坐垫上，开始了漫长的凝视，他隔着桌子望着两人，从他们的面孔到身材，再到小布拉尼手臂上那几圈乌青伤口包住的黄金血孔。这让小布拉尼感到无比的不适，他不安的扭捏着身子，赛特斯的手在桌下悄悄的靠近他，扶住了他的腰身。
“如果深处地狱之中，恰好有条出来的路，即使万分困难，也得尝试不可。”王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而后停在了赛特斯的脸上，他接着说道：“听说你们从东海岸一路奔逃至此，只为寻得一片平静土地过过平凡的生活。但地狱紧随你们的脚步，你们走到哪，它就扩张到哪，最后全世界都会是地狱，无数的人会因你们而死。你们的血统，注定被杀戮与阴谋纠缠，不是为人所用，就是成为无冕之王。”
“今天我们将为你所用，王子殿下。”赛特斯试探的说道，他见到王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
“追逐你们的地狱将被暂时的挡在这片乐土之外，那些深潮，世外的种种危险都难以发现这里。”王子承诺道。
“如果这样，总有一天这里的人们会因我们而死。”赛特斯继续试探道。
“那是他们的归宿，这里的人随时准备为我而死，这片乐土即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他们的坟墓。”王子说道，这倒是引起了赛特斯的兴趣，他仿佛看懂了阴谋军的秘密，他说道：“您的戍卫军也是如此。”
“当然，我允许他们的家人入住进来，如果他们战死，他们的家人可以永远的待在这里，如果他们背叛了我……”王子没有继续下去，他话音一转接着说道：“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大忙，以便我早日离开这座囚牢。”
“我们无法拒绝您，王子殿下。”赛特斯说道。
“很好，赛特斯，斥候们告诉过我你们的名字，还有你们在珠链群岛的处境。我很遗憾伊戈尔的遭遇，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们，不过就是需要些简单的筹码。”王子将桌上的美食推向了两人，他看着小布拉尼，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感谢款待，王子殿下。”赛特斯的肚子早已绞痛，他拿起一块面包沾着鱼汤吃了起来，一旁的小布拉尼则旁若无人的开始猛吃，吭哧吭哧的声音引来王子笑了起来。
待到两人吃饱喝足之后，王子拍了拍手，有人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一个身穿白色亚麻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长袍的胸前点缀着黄金与珍珠的坠饰，他清了清嗓子，向王子鞠了个礼，他的声音清爽干净，与他满脸的苍白胡须显得格格不入。赛特斯认出这身群岛贵族的装束，他回头打量着他，那人朝他温笑并点头示意。
“这位是彼得斯·德希莱伯爵。”王子介绍道，他摆正身子，在红色的长方形垫子上让出了一块空地，伯爵走近坐了下来。他面目慈祥的看着赛特斯，让男孩感到无所适从。
“你救过我的命，尊敬的德拉库拉。”老人语调温柔，眼神充满感激，但又有些令人不适的意味，好像他心里正筹划着什么。
赛特斯一头雾水，他不曾记得自己有过什么高尚行为，就算有，那也是伊戈尔的功劳。他看向小布拉尼，同伴显然也毫无头绪，于是乎他放弃了思考，对面前之人还以微笑。
“早听闻德拉库拉们的神武，没想到新的氏族首领还有颗仁慈之心，感谢你们，我就是那个酋长想杀之人。”彼得斯述说着，手中在于是桌面上寻找起什么，王子见状调侃的说道：“我这可没有美酒。”
彼得斯爽朗的笑了起来，他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对王子微微低身示意。
“原来是你，看样子我们都为王子效力，我很欣慰没有答应酋长的要求。”赛特斯尝试学习大人的客气。
“当然，我们都为王子殿下效力。”说罢，彼得斯好像想起了什么正事，他表情严肃起来，从袖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纸，摊在了桌面之上。“请允许我为两位讲解一下王子具体的想法，这是一张通往萨辛的地图，我们需要你们向西通过卡利亚纳王国，再绕过近卫山脉，最后一路向北穿过大盆地，然后就能到达萨辛，那里是萨努姆维奇的代理王国，你们要说服萨辛的国王，让他以萨辛的名义刺杀亚德格勒斯的财务大臣。”
彼得斯直言正色的说完，他看向桌前的两人，只看到两张困惑的面容，他又耐心的说道：“旅途可能有些漫长，有什么问题请两位直言。”
赛特斯很诧异是这样一件事，他原本以为是要求自己与小布拉尼潜入某个地方暗杀某个人，或是加入军队在战场上报效王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了个外交官，来推动某场阴谋的进行。听见彼得斯的提问后，他思索起来，自己完全不熟悉西海岸的内陆国家，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他考虑着怎么在众多问题中问出最恰当的一个，来表现德拉库拉应有的智慧。
“你来自哪里，群岛的贵族都和你穿着一样。”小布拉尼率先发问，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一言未发，眼见有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他想同他聊聊。赛特斯有些温怒，他觉得彼得斯不会那么轻易诉说自己的来历，小布拉尼确实有些失礼了。
老人又爽朗的笑了起来，这与赛特斯想象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他揭示道：”我来自卡门罗夫，国王内阁中首席财务官的亲弟弟，我为他开拓群岛的商路，不过近些年越来越不太平了，我开始掺和进更多的事物，眼下这件便是。“他笑眯眯的看着小布拉尼，随后故意压低了语气说道：“为了表达诚意，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密。”
“卡门罗夫，富饶的国家。”小布拉尼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吃了起来。眼看他消停了下来，赛特斯暗暗舒了一口气，他看向彼得斯接着讨论道：“我为同伴的失礼感到抱歉，伯爵大人，说回正题吧，萨辛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原本我想带一本关于各王国博物的书，但因为要赶上你们的旅途，匆忙之中被遗忘了。”彼得斯略带歉意的说道，随后他回忆起来过往，边思索边说道：“萨辛，萨辛，萨辛，嗯……一个被代理的国家。”
他朝着嘴里塞进一颗葡萄，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萨辛原本是个大公国，国土很小，临近西方的厄运山门，那里土地虽然富饶但千百年来一直遭受流窜恶魔的侵袭，于是乎那里的人们都擅长对付恶魔，但很快他们发现，在全身心的对付恶魔之后，废弃的庄稼根本养不活自己，然后再三百年前，萨辛成了犯罪之城，那里塞满了小偷或是强盗，当然还有猎魔人，总之就是鱼龙混杂。影刺王的祖先，正是当年的公爵，他派出军队去镇压那些占山为王的强盗，意图清理出原本的南北商路，但根本镇压不住，他们就像群野猪，短短几年又聚拢成一大群，在商路的个个关口建起要塞，长此以往，公爵的军队都不敢经过那条大道，没有了商路的税收，很快公爵连军队都养不起来了。萨辛的农名们，既要对付偶尔光顾的恶魔，也要对付卷土重来的土匪强盗。”
赛特斯与小布拉尼津津有味的听着，王子却觉得有些无聊，他一直在研究这项计划，对萨辛的情况早就烂熟于心，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继续刚才的动作，沉默的看向漫天的璀璨星光。老人被王子的起身打断了说话，待到王子站定之后，他又继续说道。
“后来，萨辛的国土之上尽是废墟，农民和商人们逃之夭夭。周边王国的商队宁愿绕道海岸也不经过萨辛，那群强盗也被周边国家的军队拒之门外，他们大多还呆在萨辛境内，只能乘着夜色试探性的进入周边王国打劫些商铺和村庄，一边他们还继续与公爵作对，有将近两百多年之久，萨辛公国名存实亡，公爵都躲在宗主国的王庭里，不去管他那原本富饶的领土与寥寥无几的子民。”彼得斯摸了摸王子离开的空位，侧躺了下来，只在桌面露出半个脑袋，他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
“直到影刺王的祖父，那个雄心壮志的公爵在年轻时离开了王庭，斩断了长久以来的宫廷脉系，举家迁进了萨辛古堡，他用前几代公爵在萨努姆维奇攒下的家底召集了军队，攻下了早被土匪占领的城堡与城镇，土匪已经在那里根深蒂固，战斗之激烈，完全不亚于任何训练有素的军队之间的攻守战，古书上记载，当公爵走进城镇通往城堡的主路上时，被眼前的地狱景象深深刺激，土匪热爱死人，他们用堆砌的死人当做自己的荣耀王冠，主路边的房子，许多都半掩在浪潮般的白骨之中，公爵无比愤怒，更加英勇的杀进了主堡之中。后来，听说萨辛的王座下埋满了强盗头目的颅骨，公爵与强盗们不共戴天，他用尽一生时间斩杀和驱逐了境内的强盗们，从全国拆下的堡垒材料，甚至让旧城扩建到了原本的三倍之大。”
“还真是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赛特斯不禁感叹道。
老人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故事还没讲完。“这些都与现在的事情无关，我老了，喜欢说些废话。但故事还得继续，不然孩子们可会生气的。”他看向小布拉尼，男孩被他的话语逗笑，但又不敢笑出声音。
“公爵为他的子孙重新夺回了国家，安度晚年之后便离开了人间，他的英勇无畏，连宗主国都惧怕他，直到他死后十年，他的军队大多被解散重归田地之后，萨努姆维奇的王室才授予他萨辛国王的头衔，从此之后，萨辛独立了出来，在影刺王的父亲二世国王的用心治理下，萨辛恢复了生机，他将土地分给了愿意来到萨辛的穷人，他出资训练出强大的猎魔军团，他的军队在萨努姆维奇的强烈干涉下一直维持在数千人的规模，这片重归宁合的土地上，胆小的商人们再次回来，萨辛日渐繁荣起来。但是，繁荣带来的可不光是富饶，各种不受管辖的商人越来越放荡不羁，二世为了鼓励市场而赐予他们的各种头衔和权利，到最后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成了衣冠华丽的强盗土匪，在萨辛的王土上肆意而为，直到二世死去之前，他都没能解决这些资金雄厚，养起军队的巨商。”
“影刺王，是怎么做到的？”赛特斯猜道，他觉得此等名号一定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年幼的他能怎么办呢，他摄政的舅舅也是巨商之一，宫廷成了他舅舅那一派系的后花园，直到国王见识了刺客的妙处。这位国王真算得上天赋异禀，一定是投错胎了，他完全能成为某个神秘组织的头目，现在却只能当个光明正大的国王，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威名震慑着商界。”可能手撑着脑袋实在太累，彼得斯又坐了起来，他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王子，又继续说道：“他暗中接触着刺客们，培育起自己的亲信，自己也学了一身本事，后来，他清除了教会他全部杀人本领的神秘组织，到了今天，也没人知道教会国王刺客本领的人是谁，恐怕他们也没想到，小国王不是一时兴起而研究起这项本事的。萨辛的军队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如巨商们的雇佣军，所以三世用了更加精妙的方法来解决。他编制了一道矛盾之网，用阴谋激起几个派系之间互相残杀，他在其中游刃有余的刺杀着他们的家人和亲密之人，直到几个巨商之间拼杀的一无所有之后，他再以国王的身份出面，收归了他们全部的财产，他的舅舅到死都以为，这个废柴外甥是个让人随意操纵的无辜傀儡。后来，商人们将他的故事远扬到各地，他便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永远待在他那栋设立了十二个王座的宫殿之中，即便这样，他的根基却也早已融进世界之中。”
“他这么强大，会不会找到这片乐土。”小布拉尼假设起来，他有些崇拜故事中的影刺王，赛特斯也有同感，但当着王子的面说出来，还是让他十分惶恐。
“当然，只要他想。但他从来不愿意干涉其他王庭的事，他一直坚持此道，才让萨辛没消失在世界的版图之中，也正因为这样，你们见到他时，必须要保守秘密，告诉他刺杀的目标只是一介富商。”彼得斯言辞凿凿的说道，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令两人对此印象深刻。
“说说那个该死的人吧。”赛特斯接着问道。
“那个财务大臣掌握着太多的生钱之道，我羡慕不已，只有让他消失，亚德格勒斯的军队才会日渐衰败，我会与其他的商人瓜分他的财路，这样即便是国王也束手无策，除非他向西海岸所有的王国宣战，毕竟我们的背后都各有各的王室在支持。”彼得斯头一次显露商人的奸诈，但是没让赛特斯感到太多反感。
“届时，亚德格勒斯将会统一，我会是这片土地的唯一国王。我会遵守卡门罗夫的黄金国王，盟约之王的要求，建起南北贯通的铁路，广通商旅，并派出军队为其护航。”沉默的王子突然说道，他不知在何时转过了身，光着赤脚在镶嵌晶亮碎宝石的地板上走了过来。
“王子殿下当然会遵守约定。”彼得斯毕恭毕敬的说道，言语中有一丝愿望达成的欣喜。
赛特斯对他们的约定不感兴趣，他已经研究起这次任务的细节，有件事令他疑惑，但看到两个位高权重的人似乎在庆祝起来的样子，他又把问题憋了回去。他只能在心中嘟囔着，倘若影刺王全知全能，那他肯定也会知道将要刺杀之人是位国王的左右手，自己该如何瞒天过海，或是这项任务本事就是个让他自寻死路的阴谋，他琢磨了起来，眼看着小布拉尼没完没了的塞进食物，他头一次羡慕起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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