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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戈壁落星

    龙霑河旁的落星镇,孤零零的在这戈壁滩上百无聊赖的吐着烟,好像天地间有了这龙霑河,便有了这落星镇。在这地广人稀,粗犷豪迈的塔吉克戈壁滩上,对于旅人行者们而言,只有来到这里,方才能感觉到尚在人间的一丝烟火气儿。

    说是小镇,但因为地处赫兰、大梁两国交界之处,虽然有塔吉克戈壁滩这种天然屏障,梁国仍对其颇为重视,不但前些年重新修葺了原本黄土筑成的城墙,更是还有边关两千甲士长期驻扎城外。随着赫、梁两国民间通商越发频繁,纵然赫兰新王一纸禁商令,驱逐了国内的梁国商客,可大梁好像那没有一丁点脾气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不但没有颁布任何报复赫兰的政令,反而一直对各国商人优礼有佳,慢慢的,这座小镇的外来商户、迁徙散民比原先镇子上的居民还多上了许多。

    “真高啊,爹爹你说我再长几年才能到那城墙根子啊。”孙盈盈抬着脑袋,翘着羊角辫儿,摸着那表面有些风化,却依旧瞧得出坚固夯实的城墙拉着孙亦邈问道。驮着行李的老马儿立在城墙边上低着脑袋,拼命想嚼那墙根缝隙里的野草,可无奈草头儿太小,怎么都使不上劲,直急的哼哧哼哧的发出声响,很是滑稽。

    “这城墙可有两丈来高,你这小丫头片子,一年往上窜个一寸,百年之后,你可就到了城墙腰子了,哈哈。”一个粗狂浑厚的声音在父女二人身后响起。转头望去,一个身穿墨黑雕花青铜甲,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的大梁甲士在不远处城门边上说道。“你等父女二人要入城便来这边,要是还在那城墙下面东张西望,可是要被当成细作抓起来审问一番的。”

    孙亦邈一听赶紧拉着气鼓鼓的闺女,牵着老马儿走进城门,“兵爷怪我,好久没回咱大梁,见得这城墙威严,就忍不住多瞅上几眼,咱这就进城。”

    “西边回的啊,这通关文书带了吗。”守卫问道。

    孙亦邈一听傻了眼了,啥时候回梁国又需要这通关文书,好些年不曾有过,估摸着该是这赫兰最近又在边关挑事,只怪自己走的太急,许多事物没打点妥当,可要说没这物件,怕是真要被当成细作不让进城,如今只好硬着头皮找个借口搪塞,就是要查起来,一是自个问心无愧,二来祖上老家还有一亩三分地,户部那边也能说的圆,便道:“文书本是有的,奈何一路赶得急,便找不见了。小的可真不是什么胡人细作,原本带着小女在那赫兰奇犽镇上做点布料买卖,这不禁商令一出,断了小的营生,这才无奈带着闺女回老家,兵爷您就行个方便,我这一老一小,两人一马怕是当了细作也挨不过再在这戈壁滩头走上一遭了。”

    守卫摇了摇头说道:“真不是咱不近人情,最近边关形式你也知晓,城里没事便罢,万一真出了什么幺蛾子,上头问责下来,咱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没料到这一路行来,戈壁荒原,餐风露宿,眼瞅着回到了大梁国境,却被这小小的通关文书拦住了去路。孙亦邈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伸手去兜里掏银子,以他多年行商的经验,眼前这位兵爷诸多刁难,无非是打他兜里银子的主意罢了。估摸着边关守卫,十两银子喝顿花酒该是绰绰有余,刚待他拿定主意,却听到城门里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老吴啊,和你讲过几遍了,管他什么劳什子细作,但凡不是什么贼眉鼠眼一看就使人陡增厌恶之辈,放进城内又如何了?”

    孙亦邈循声望去,只见那城楼内墙边儿正卧着一位同样大梁标准制式军装的甲士,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脚尖打着圆,行军毡帽盖在脸上看不清容貌,胸前搁着柄伏虎卧龙刀,仿佛刚刚睡醒。这刀孙亦邈可是认得,大梁国内,但凡军功过千户侯,官至校尉,御上便会亲赐一柄伏虎卧龙刀,此刀用产自北方乌桓的寒金矿石锤炼而成,通体漆黑,却于暗中发碧光,刀柄为虎身刀镡(xin,护手)为虎头,虎头口衔刀身,刀身上绘有一只九爪游龙栩栩如生,此刀便因此得名。这人看似懒懒散散,落拓不羁,可怀抱这伏虎卧龙刀而卧,便少说官至校尉,定是统领这两千驻城甲士的兵头子无疑了。

    孙亦邈一见兵头儿发话,再看这守卫面露难色,深怕再生变故,赶紧两手作揖道:“谢过大人,小的这就进城。”小姑娘一听刚冲那守卫老吴扮了个鬼脸,便被孙亦邈拉着入了城,不敢回头。

    “且慢。”待孙亦邈前脚刚迈进城内,身后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孙盈盈顿时心头一紧,心想莫不是自己扮了鬼脸惹恼这位懒散将军,这自己和爹爹要是入不了城,到了嘴边的薄皮包子吃不到她孙盈盈可就不活了。孙亦邈听到声音赶紧停步,回首心虚的问道:“大人有何指示?”只见那人已然起身,背对着孙亦邈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二人匆忙赶路,人困马乏,见那小姑娘面露饥色,镇子最中央有座诚丰酒楼,诚不欺客,你尽可带她去寻些吃食。”

    “多谢大人体恤,小的日夜兼程,不瞒您说咱父女二人早已饥肠辘辘,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便寻去。”说罢见那位大人摆了摆手,便赶紧拉着孙盈盈和老马儿一溜小跑的往镇中去了。

    “头儿,这形式咱如今都不走上一走了吗。上头万一问下来,这...”望着这父女俩匆忙离去的背影,守卫老吴担心道。

    “上头?在这落星镇方圆百里谁是我廖白羽的上头?”持刀男子拍了拍身上刚才席地而卧的灰尘,戴好行军毡帽,将伏虎卧龙刀抗在右肩,不急不缓的向城门外边走边道:“老吴啊,跟你说了多少次,咱大梁人,理应大大方方,不惧天地嘛。”

    “是。”老吴慢慢的跟在后面点头应和。

    刚踏出城外一步,廖白羽深吸了一口气,瞬间一扫方才刚睡醒的松遢模样,突然厉声正色道:“我大梁人,连天地都不惧,何惧它区区蛮夷胡匪?管它细作诡探也罢,陈兵列马也好,入我大梁国境,我大梁统统以正待之。若是细作诡探扮作商贾旅人,我大梁便让他知道这民间百业俱兴,人人乐业安居,寒门有路通仕途,匹夫有道分国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拔出那柄伏虎卧龙刀指向西边落日余晖,“若是敢于我大梁边境陈兵列马,我大梁便让他知道何为八百里铁甲延绵,人人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父子从军,兄弟上阵,妇孺老幼皆可提刀杀敌。他赫兰胆敢入我国境一里,定要他国都往西再退三百里!”

    守卫老吴站在城门口看着前面举刀向西的统领大人怔怔出神,夕阳的余晖照在廖白羽身上,给整个人描上了一层金边儿,眯着眼顺着刀尖看去,那戈壁滩傍晚的的天空,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