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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Casablanca

    这个周六中午,没见识到田老师的画功几何,倒先见识了他的唱功了得。

    摇滚乐曲终,屋里屋外顿时鸦雀无声,只见田老师仍面对着窗户,摘下了吉它背带,坐到了窗边的木头椅子上,抱着琴开始低头调弦。

    俩毛孩子看他没有动窝儿,也没敢动。楼道太过安静,怕此时一走,发出声音被田老师发现了。只好僵在门外,心里念叨着:再唱一首吧,我们好走!

    直到听到屋里的吉它试音声再次响起,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田老师十分热爱他的粉丝和舞台,感应到了门外听众愿望,果然要再唱一曲!

    虽然他倾情演绎的那首《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所表达出来的奔放和热烈,无法以传统音乐标准来评价,但接下来的一曲既叫不上名字也听不懂歌词的英文歌,曲调之深沉优美,让门外的两位临时听众被彻底感化,以致都不舍得开溜了。

    伴随着舒缓的吉它旋律,他一改讲课时的嗓音,用一种略带沙哑的浑厚中音,唱起了一首稍感沧桑的歌曲。

    除了一个频繁出现的不解其意的词Casablanca,其他的歌词他俩一概听不懂,但从曲调中能感受到有一种来自内心的深邃,完全不同于摇滚乐强烈铺张的表达感,与其说是歌唱,不如说是诉说,就像一个人在历经了世间种种后平静而深邃的娓娓道来......

    当然,这是在不究歌词本意时的直观听感,当后来了解了作者创作背景后,它原来另有其意。

    一曲入耳,充分体会到了何为音乐无国界。歌词何意已不重要,那种蕴含在音律中的感动才是人类情感的核心,它可以跨越语言的屏障,传递给所有心存善念静心倾听的人们!

    这种聆听感受,路凯晨多年后才能够以文字语言来进行表述——音乐和诗篇,是需要经历来理解的。

    此时站在门外的两个毛孩子,除了不停赞叹“好听,真好听”之外,实在说不出到底怎么个好听法。

    尽管如此,歌曲所带来的莫名感动,却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他们每一条稚嫩的血管里,充盈着每一根未经世事的神经。

    领教了田老师娴熟的吉它弹奏技巧,季小堃彻底拜服了,他像傻掉了一样自顾自地念叨着:“真好听啊,我好想学吉它......”

    路凯晨也愣愣地跟着念叨了一句:“学会了别忘了教我喔......”

    此时田老师个人演唱会现场的沉浸式体验,竟让他们俩忘了他是教美术的,完全把他当成了音乐老师。

    整个下午,那首回味悠长的英文歌曲旋律,一直回旋在季小堃的脑海里,他那句好想学吉它并不是说说而已。

    周末的关系,大家的心情都有点浮,放学后都急急忙忙地回家了。要知道,今晚有每周一次的《正大综艺》,这可是各家铁管儿天线能接收到的唯一一档真人娱乐节目。

    不仅要看,还要在礼拜一上学时集体讨论一番!不看不知道,世界原来如此奇妙!

    同学们都带着兴奋的心情走了,又剩下他们几个板报组成员。

    季小堃写完作业,等着看眼镜儿把字写完后的整体效果。心里哼着那首英文歌曲,忽然想到铁顺渊博,喜欢看书听音乐,问问他也许有可能知道歌名。

    于是他坐到铁顺旁边,说:“嘿!老铁,问你件事儿!”

    “啥事儿?你说。”铁顺应道。

    “我听见一首英文歌儿特好听,但不知道叫啥,只记得里面有个词儿出现好几次。”季小堃说。

    “嘿,我也特想知道!”路凯晨一听也凑了过来。

    “什么词儿?”铁顺又问。

    “好像是卡萨.......卡萨.......开塞路!那个词儿咋念来着?”

    路凯晨接道:“卡萨......布林......卡萨布林......等我顺顺啊.......”

    “卡萨布林卡!没错,就是卡萨布林卡!”季小堃兴奋地喊道。

    “卡萨布林卡?我好像有点印象,我想想。”铁顺答道。

    正在给眼镜儿看黑板字效果的小辫儿扭过头问:“咦?你们俩咋还换口味了?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有你啥事儿?专心看字儿!”季小堃说。

    “站大街上听来滴!”路凯晨也跟着逗她。

    “就咱们这小地界儿,谁大街上放英文歌儿,信你才怪!我这儿诚心诚意问你们呢,你们却成心损我!显你们听了首英文歌儿了,听你们倒是长点儿本事听懂了啊,俩文盲听不懂还跑这儿问人家!算啦,不愿说拉倒!反正一会儿人家铁顺就想起来了!”小辫儿的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着对铁顺的崇拜。

    “哎呦,我们错了还不行,求您别打扰老铁思考了行不?”季小堃皱着眉头说。

    “也不是我说你们俩,要是换了我就哪儿听来的就在哪儿问!”小辫儿慷慨激扬的说。

    路凯晨说道:“哎妈,就喜欢听小辫儿说话,跟过年放小鞭炮儿似的,那个喜庆!”

    “好你个路凯晨!”

    “我当然好哇!算了,还是满足一下你那永不满足的好奇心吧,中午我和小堃早来了会儿,听见教咱们美术课的老师在他办公室唱滴!我们站外边儿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唱歌呀,才没问他。”

    “哼!还嫌我好奇,你俩不好奇为啥还死结白咧的问歌名儿?”

    “这不你偶像在这儿呢么,给你个崇拜的机会。”

    “呸!”

    张班长和铁顺都被这仨活宝逗得不自主地咯咯直笑。

    听了路凯晨说的歌曲来历,眼镜儿有点惊讶:“啥?就是那个田老师?”。

    “可不,不仅唱,还是弹着吉它唱的,那吉它弹得上节目都行,不信问小堃!我俩一块儿听见的,是吧?小堃!”

    “是,吉它弹的贼溜,你们是没听着啊,要是你们当时听见,肯定也都不想走了!”

    “哎呀,那可得听听这歌儿,铁顺你想起来了没?”小辫儿抢着说道。

    “还是好好听你的郭富城吧!”季小堃揶揄道。

    小辫儿正要回嘴,韩梁宇踢完球了进来拿他的书包,听教室里聊得正欢,问:“从外边儿就听你们吵吵了,这是唠啥呢?”

    路凯晨应道:“我们这儿正问铁顺知道不知道一个英文歌名儿!”

    这时铁顺说:“我只想起有部老电影和你们说的这个词很像,叫《卡萨布兰卡》,不知道和你们说的这首歌儿有关系没。”

    “哇,老铁真渊博!有这就算知道一半儿了。”季小堃晃悠着大拇指说。

    这时韩体委一拍巴掌,说:“嗨呀,你们是问歌儿啊!我知道!是有首歌儿也叫《卡萨布兰卡》,我在我哥家听他磁带时候听过,倍儿好听,我还翻录下来了!”

    “我靠,这么牛犇!你家还有双卡录音机?”季小堃兴奋地问。

    韩体委说:“我表哥的,你们要是谁想翻歌儿我去了给你们录。”

    “哪天把那磁带借我们听听可以不?”眼镜儿问道。

    韩体委很爽快的答应:“没问题,下礼拜一给你们拿来!”

    (注:一般家庭录音机都是单卡机,只能播放磁带或录外界声音,双卡录音机则具有两只磁带同步翻录功能,可拷贝磁带。)

    初一(2)班的这帮小伙伴儿,为了一首歌儿聊得不亦乐乎。

    聊完了,路凯晨想起来还得看看一班和二班的板报怎么样了,于是他拉上季小堃,在楼道里向东向西两个教室看了一遍。

    其实他不为了看板报画面,论画肯定是他们班最好,他着重想看的是昨天张班长夸赞的苏班长板报书法。张班长的正楷字写得已经很好了,能被她赞叹的字到底能写成什么样呢?

    他们站在一班门口,远远看着秦佳月认真地写着最后一段内容。这时张岩静锁了门,背着书包也过来了,她是来找秦佳月的。

    她问路凯晨和季小堃:“你们还不回去?”

    “你不是说他们班长字写得好么,我们学习学习!”路凯晨答道。

    秦佳月听见有人说话,回头看了一眼,问张岩静:“刚才听你们班怎么那么热闹?”

    张班长笑了一下,一边往后面走,一边指着前门说:“哈哈!那得问我们班这两位先生!”

    秦佳月又看了看门口,季小堃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楼道西窗户边看远处的飞机去了,于是路凯晨笑了笑,朝秦佳月点点头。

    秦佳月礼貌的一笑,说:“别站门口了,进来坐呀。”

    路凯晨答道:“没事儿,你忙你的,我们看看就走。”

    秦佳月又笑着回过头,继续和张岩静聊天。这应该算是路凯晨和秦佳月的第一次对话,隔着一间教室的距离,很平淡,甚至有些客套。

    路凯晨欣赏着黑板上写好的字。

    她写的是行楷,班长说的没错,她的字很有特点——除了显露出正统书法训练下基本的工致端正,还透出一种清隽舒展、顿挫有序的感觉......这样用文字形容文字,好像教科书。

    既然如此,那就把她的字化作音律吧,像极了这首刚刚才知道名字的歌——卡萨布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