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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撞见

    高悬空中的半轮明月时不时被浮云遮住皎洁的光辉,让深夜的旷野陷入无边无际黑暗中,四周回荡着渗人的野兽呜嚎声。

    一阵马蹄声响起,践踏着路边的草丛,激起一片萤光攒动。

    钟离骑在最前面,心里焦急万分,他们比预计晚了近一个时辰,大师兄肯定会担心。若是她再晚些时候回去,秋兰肯定要被大师兄责罚。

    秋竹已经受了伤,若是再因为她伤了更多人,那该如何是好。

    晏平予的目光注视着前面的钟离,心中有些无奈的叹息,她多像十年前的自己,总希望护住身边所有人,结果发现,谁都护不住。

    远处现出淡淡的亮光,钟离心中一喜,前面就是平邑城,只要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见到大师兄,到时候拿鸡谷草救醒那名少年,自己也就达成心愿了。

    秋槿扶着秋竹,两人同乘一匹紧跟其后,秋槿也松口气,好在小姐平安回来,少主就算生气也不会过多责罚她们。

    又行了十几里地,前面的天空已经呈现了一大片光亮,无数的火把不停晃动着,偶尔传来兵戈之声。

    晏平予面色变得肃然,他唤住钟离的人,侧耳静听着。

    钟离疑惑的看着他,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窜入鼻中,她瞪大双眼望向平邑城,心中升起一股恐惧,出事了,大师兄还在城里!

    秋槿也发现异常,开始紧张起来。

    晏平予眉头紧蹙,他不担心匡章的安危,以匡章的身份,一个边城守将还不敢轻易动他。

    血腥味越来越浓,平邑城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红光,连空中的月亮染成了血色。钟离顾不得其它,用力夹紧马腹,娇喝一声,快马加鞭赶往城门口,在距离濠水百步的地方停下。

    平邑城的濠水是人工后天挖造而成,宽约两丈,引入济水形成“几”型,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亮如白昼的火光。

    钟离坐在马上仰头望向城楼,城墙上面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惨叫声以及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透过厚重的大门穿了出来,这是她下山以来首次接触战场,身体里的血液透着冰冷的气息,连呼吸都被冻住。

    “小姐!”秋槿担心的趋马上前,少主一直避免小姐接触任何血腥,却还是被她撞见了。

    晏平予沉下眼眸,掩住倾泻而出的不忍。

    大门缓缓打开,还未等钟离等人反应,高高悬起的吊桥就拍了下来,地面都被震得抖了几抖,惊得马匹啼叫着倒退了数步。

    钟离捂着嘴震惊的看着踏着鲜血满脸肃杀之气乘马缓行而出的匡章,大脑空白一片。

    匡章刚出城门,迎面正撞见钟离一脸吃惊的神情,他怔然了片刻,猛然想起身后杀戮的战场,他腾空飞身而起,落到钟离的马背上,扬起身后绛紫色的披风,快速将她整个人围在里面,遮住了她满眼的血红。

    紧随其后的袁达眨着眼愣住了,他们兴师动众出了平邑城,结果钟小姐就在城门口,少爷要是再多点耐性,何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可怎么收场啊。

    晏平予带着恍然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再看一眼被匡章护着怀中的少女,淡淡酸涩的失落划过。他别开眼,退到一旁不显眼的位置。

    钟离僵直着身子被匡章紧紧揽在怀中,一向沉稳的手臂透着不易察觉的轻颤,钟离眼中流下一行清泪,她放软身子,冰冷的双手缓缓环住了他的腰、紧贴在温暖坚厚的胸膛上。

    大师兄无论做什么,为的都是她平安,她又有何立场去责怪如此在意自己的亲人。

    匡章不自觉松口气,离儿太单纯心软,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让她伤心。只是如今离儿回来了,她必定日夜兼程赶回来,必须好好休息,看样子还是回客栈最方便。

    他拥住钟离,目光移向秋槿、秋竹,见秋竹受伤眉头紧蹙没说话,最后定在晏平予身上。

    晏平予朝匡章颔首算是打招呼,他的身份现在不宜在人群中露面,翻身下马,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匡章沉下眼,环着钟离的手臂收紧,披风里传来一声细微的抽气声,他赶忙松缓开。

    城门内,厮杀声已歇,赵江疑惑的看着守着城门不进不出的侍卫,趋马上前,喝斥开颤抖着双手握着长枪与紫斉国侍卫对峙的兵丁,正好看见匡章调转马头折返的身影,而他的怀中似乎抱着一个人。

    袁达换上满脸客气的笑容趋马来到赵江面前,前倾身子凑过去低声道:“我家公子刚刚实在是有要事出城才会着急了些,多有得罪,还望将军莫怪。”

    说完将原本准备好的墨紫色织锦缎包裹打开,露出雕着云雷纹的橙黄色罗汉柏木方形盒子递过去:“这是我家将军的赔礼,还请将军收下。当然,这完全不够抵消将军的损失,明日一早,在下一定另备厚礼登门致歉。”

    袁达心中暗呕,若不是钟小姐回来还要在平邑歇脚,他岂会如此伏低做小。

    心中讥笑地看着赵江试探贪婪的目光,袁达一挑眉,顺手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块四尺一寸勾连雷文的青色玉璧,外边缘琢成一首双身龙纹。玉璧的雕刻纹路饱满匀称,线条自然流畅,造型柔美逼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赵江搓搓双手,满眼的笑纹堆在一起,连遍地战死的士兵都不在意了,直接就当着众多手下人的面前将木盒紧紧揽入怀中。

    袁达脸色的笑意更加真诚,他压低了声音在赵江耳边轻声道:“我家公子还备了一箱黄金,作为对遇难者的抚恤。”

    赵江左眼放光,双手抱着木盒,手掌不停摩挲着上面的云雷纹,就好像透过盒子抚摸着玉璧一样,高声笑道:“少侯爷太客气,也是这些混蛋不长眼,险些耽误了少侯爷的大事,既然是误会,那就请少侯爷赶快回去休息吧。”

    匡章拥着钟离一甩马缰策马往客栈方向奔驰而去,所有的侍卫也都纷纷调转马头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