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停靠站
林雪又做噩梦了，梦里无数把刀插入她的耳朵里，鲜血淋漓。
她猛然惊醒，深吸口气，跌撞地走到车窗前。
浑圆的太阳挂在空中，黄尘浮在刺眼的白光中。列车正在沙地上飞驰，车身两旁吹拂起一层层沙浪。
一切看上去还是安然如常的，林雪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回了毯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列车以后，总是做这种奇奇怪怪又可怕的梦。
林雪揉揉太阳穴，向周围看了看。
列车上的走廊很窄，几乎只容得下一人穿行。两边的铺板离地面约一尺半高，相邻的铺板只有几根铁柱子隔着，没有留丝毫空隙。
四周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菌水味，而整列车里并没有一个空气净化器，也没有乘务员，似乎连驾驶的人都没有。
林雪轻轻把床帘拉上，然后靠在墙上。她坐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上，素色的床单上画着一个笑脸太阳，看上去画的还像模像样的。而洁白的床帘被一根长绳别在铁杆的上边，齐刷刷放下来，如果不拉开的话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被床帘隔着，这里边和外边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喜欢看书，那本书里有一只小兔子，带着主人翁到了一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于是她总会想，会不会也出现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带着她，到了那片“绿色”的世界。
……
林雪登上列车的第二天深夜。
这片沙漠的白天和夜晚的温差很大，白天空气炙热，可一到夜晚就会降到接近零度。此时，车窗的玻璃窗上结起了淡淡的霜冰，车上人刚呼出气就变成了白色的雾。
陆续有人惊醒，从床铺板上坐起来。
林雪抱住棉被，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列车正在剧烈的左右摇晃，铁架砰砰直响。那些床铺下的行李被甩的七零八落。最近那些梦突然又如同洪荒潮水般袭上林雪的心头，她猛然一抖。
“怎么了？”车厢里有人大喊。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喂，前面的看一下。”
“后面的嚷什么嚷，发疯了吗？是要到下一站了。”
外面人说的话，林雪什么都听不清楚。她只觉得那些是无数只手指在墙壁上敲打的尖利声音，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它们就要钻进来了，她用力捂住了耳朵。
从数百米高的夜空往下看，黑暗里，青色的列车正在荒凉的原野上疾速前行，就犹如一条青色的长蟒震撼地游荡在黄沙上。巨大的音响冲破了黑云，如刀擦向天际，黑色的云从天上俯跌下来。
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道火光，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纯银色的轨道在火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
有辆青色的列车正在轰轰地驶来，它如荆棘般排列的轮子刮擦在轨道上。听到它发出的声音，就像有锋刀猛地刺入耳膜，但如果摸一摸，耳朵却并没有出血。
“叫什么叫。”车厢有人重重地抽了口气。
“怕还上这列车干什么？”
林雪缩在被子里极小声的啜泣，刚才好像有一把小刀刺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好想叔叔啊，叔叔现在在干什么啊。她还好想那只小白兔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蹦蹦跳跳地带着她走了。
耳朵边有好多刀子啊，她怎么摇脑袋捂耳朵都赶不走。林雪有点后悔上这列车了，他们说的对，怕还上着列车干什么，可明明那天晚上她很勇敢地……觉得自己不害怕了啊。
列车还在震颤，前面的铁路是不是就要断裂开了？
“砰！”
林雪一颤，把眼睛闭得很紧。
这一个夜晚，列车首次在林雪上车后停下，就像上次在林雪所在的那座沙城停靠一样。
黑夜里，那些提着火灯的人脸映照在车窗上，有些脸看上去忧心忡忡，有些脸看上去蠢蠢欲试，他们中有人垂着头走了，有人敲打起车子。
于是车子的表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先上了列车的人就知道，这列车的路程很长，但每到一个沙漠城市都会停一次，他们就说是到站了。新的一站又会有人要踏上来，进到后面还没人的车厢里安置，而车上的人，你可以选择现在下车，也可以和新上车的人一起接着……往下走。
可林雪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正用被子捂住脑袋。
她觉得她好没用。叔叔那么地相信她，她辜负了叔叔的信任。
“嗨。”
“嗨。”
林雪醒了醒鼻子，隔着棉被好像是有人正在叫她。她忽然发现那些吓人的声音都不见了，列车好像又一次平缓地开始运行了，梦里面的那些都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道外边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列车停过了一次。
“嗨，叫你呢。”
林雪意识到那声音就是在叫她，她擦了擦眼睛，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你在叫我吗？”林雪小声问，她嗓子沙哑，可以很明显地听出她刚刚是啜泣过的。
“你哭了啊？”那声音问。
林雪看向了后面的那个床铺，那里本来是空着的。可现在，她纯白的床帘后隔着一个影子，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林雪一愣，指着自己。
“不是你是谁啊。”那是一个男性的声音。
“不对。”林雪脸色一变，“我后面明明没人的，你多久冒出来的。”她惊的往后缩了缩，指着那个影子颤着声音道，“你是人是鬼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看你确实被吓的不轻。我不是人还叫你干嘛，我直接跳过来咬着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然后把你吃了。”
“啊。”林雪脸色苍白，吓得直摆手，“你千万不要过来。我很凶的。”
“我可喜欢凶的了，血又香肉又美。”
“不。我骗你的，我一点儿都不凶。“林雪哭着说。她突然又想起了两天来的噩梦，想起了临走时叔叔的眼神，她的胆怯与恐惧，鼻子一酸，微微啜泣了一声。
“我靠。”那个影子好像锤了一下大腿，难以置信地说，“不会真吓着你了吧，真是一个胆小鬼。”
“别哭了，你快别哭了。求你了，老天爷啊。”
“旁边床的，嚷什么嚷啊，大半夜的见鬼了吗？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林雪对面床的人不耐烦地说。
“看吧，都说了叫你别哭了。”那个影子耸了耸肩。
“你真不是鬼吧？”
“说了不是了，我刚刚吓你的，我活脱脱一有血有肉的大男子汉，怎么能说我是鬼呢。”
“那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后边了……”林雪后半句没说出来，她本来还想说她刚梦见到那些恐怖的东西以后你就出来了，你不是鬼还是人吗。
“现在天太黑了看不清，等明早天亮我出来让你看个够，你再慢慢分辨分辨我到底是不是鬼。”
“那……好吧。”林雪欲言又止，看了黑幕后的那个影子一眼，用被子蒙住眼睛慢慢睡了下去。
“你想什么就说出来啊，别就不说话了。”影子说。
林雪把头蒙在了棉被里，不说一个字。
那影子好像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是不是现在我睡你后边你就害怕啊。那照顾一下胆小鬼，今晚我就不睡这里了，我到窗前的廊道里。”
影子隔着黑幕，感觉前面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得了，我走了。”
林雪睁开了眼睛，听到隔壁传来了翻下床的声音，他走了吧。她悄悄地掀开了被子一角，拉开床帘一条缝隙，眯着眼睛看了出去。
那个影子忽地停了下脚步。
林雪一惊，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车窗外，清冷的月色拂过了整片沙漠，他站在那里看了片刻，然后裹着皮衣坐到了地上。
她猛然惊醒，深吸口气，跌撞地走到车窗前。
浑圆的太阳挂在空中，黄尘浮在刺眼的白光中。列车正在沙地上飞驰，车身两旁吹拂起一层层沙浪。
一切看上去还是安然如常的，林雪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回了毯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列车以后，总是做这种奇奇怪怪又可怕的梦。
林雪揉揉太阳穴，向周围看了看。
列车上的走廊很窄，几乎只容得下一人穿行。两边的铺板离地面约一尺半高，相邻的铺板只有几根铁柱子隔着，没有留丝毫空隙。
四周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菌水味，而整列车里并没有一个空气净化器，也没有乘务员，似乎连驾驶的人都没有。
林雪轻轻把床帘拉上，然后靠在墙上。她坐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上，素色的床单上画着一个笑脸太阳，看上去画的还像模像样的。而洁白的床帘被一根长绳别在铁杆的上边，齐刷刷放下来，如果不拉开的话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被床帘隔着，这里边和外边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喜欢看书，那本书里有一只小兔子，带着主人翁到了一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于是她总会想，会不会也出现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带着她，到了那片“绿色”的世界。
……
林雪登上列车的第二天深夜。
这片沙漠的白天和夜晚的温差很大，白天空气炙热，可一到夜晚就会降到接近零度。此时，车窗的玻璃窗上结起了淡淡的霜冰，车上人刚呼出气就变成了白色的雾。
陆续有人惊醒，从床铺板上坐起来。
林雪抱住棉被，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列车正在剧烈的左右摇晃，铁架砰砰直响。那些床铺下的行李被甩的七零八落。最近那些梦突然又如同洪荒潮水般袭上林雪的心头，她猛然一抖。
“怎么了？”车厢里有人大喊。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喂，前面的看一下。”
“后面的嚷什么嚷，发疯了吗？是要到下一站了。”
外面人说的话，林雪什么都听不清楚。她只觉得那些是无数只手指在墙壁上敲打的尖利声音，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它们就要钻进来了，她用力捂住了耳朵。
从数百米高的夜空往下看，黑暗里，青色的列车正在荒凉的原野上疾速前行，就犹如一条青色的长蟒震撼地游荡在黄沙上。巨大的音响冲破了黑云，如刀擦向天际，黑色的云从天上俯跌下来。
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道火光，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纯银色的轨道在火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
有辆青色的列车正在轰轰地驶来，它如荆棘般排列的轮子刮擦在轨道上。听到它发出的声音，就像有锋刀猛地刺入耳膜，但如果摸一摸，耳朵却并没有出血。
“叫什么叫。”车厢有人重重地抽了口气。
“怕还上这列车干什么？”
林雪缩在被子里极小声的啜泣，刚才好像有一把小刀刺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好想叔叔啊，叔叔现在在干什么啊。她还好想那只小白兔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蹦蹦跳跳地带着她走了。
耳朵边有好多刀子啊，她怎么摇脑袋捂耳朵都赶不走。林雪有点后悔上这列车了，他们说的对，怕还上着列车干什么，可明明那天晚上她很勇敢地……觉得自己不害怕了啊。
列车还在震颤，前面的铁路是不是就要断裂开了？
“砰！”
林雪一颤，把眼睛闭得很紧。
这一个夜晚，列车首次在林雪上车后停下，就像上次在林雪所在的那座沙城停靠一样。
黑夜里，那些提着火灯的人脸映照在车窗上，有些脸看上去忧心忡忡，有些脸看上去蠢蠢欲试，他们中有人垂着头走了，有人敲打起车子。
于是车子的表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先上了列车的人就知道，这列车的路程很长，但每到一个沙漠城市都会停一次，他们就说是到站了。新的一站又会有人要踏上来，进到后面还没人的车厢里安置，而车上的人，你可以选择现在下车，也可以和新上车的人一起接着……往下走。
可林雪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正用被子捂住脑袋。
她觉得她好没用。叔叔那么地相信她，她辜负了叔叔的信任。
“嗨。”
“嗨。”
林雪醒了醒鼻子，隔着棉被好像是有人正在叫她。她忽然发现那些吓人的声音都不见了，列车好像又一次平缓地开始运行了，梦里面的那些都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道外边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列车停过了一次。
“嗨，叫你呢。”
林雪意识到那声音就是在叫她，她擦了擦眼睛，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你在叫我吗？”林雪小声问，她嗓子沙哑，可以很明显地听出她刚刚是啜泣过的。
“你哭了啊？”那声音问。
林雪看向了后面的那个床铺，那里本来是空着的。可现在，她纯白的床帘后隔着一个影子，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林雪一愣，指着自己。
“不是你是谁啊。”那是一个男性的声音。
“不对。”林雪脸色一变，“我后面明明没人的，你多久冒出来的。”她惊的往后缩了缩，指着那个影子颤着声音道，“你是人是鬼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看你确实被吓的不轻。我不是人还叫你干嘛，我直接跳过来咬着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然后把你吃了。”
“啊。”林雪脸色苍白，吓得直摆手，“你千万不要过来。我很凶的。”
“我可喜欢凶的了，血又香肉又美。”
“不。我骗你的，我一点儿都不凶。“林雪哭着说。她突然又想起了两天来的噩梦，想起了临走时叔叔的眼神，她的胆怯与恐惧，鼻子一酸，微微啜泣了一声。
“我靠。”那个影子好像锤了一下大腿，难以置信地说，“不会真吓着你了吧，真是一个胆小鬼。”
“别哭了，你快别哭了。求你了，老天爷啊。”
“旁边床的，嚷什么嚷啊，大半夜的见鬼了吗？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林雪对面床的人不耐烦地说。
“看吧，都说了叫你别哭了。”那个影子耸了耸肩。
“你真不是鬼吧？”
“说了不是了，我刚刚吓你的，我活脱脱一有血有肉的大男子汉，怎么能说我是鬼呢。”
“那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后边了……”林雪后半句没说出来，她本来还想说她刚梦见到那些恐怖的东西以后你就出来了，你不是鬼还是人吗。
“现在天太黑了看不清，等明早天亮我出来让你看个够，你再慢慢分辨分辨我到底是不是鬼。”
“那……好吧。”林雪欲言又止，看了黑幕后的那个影子一眼，用被子蒙住眼睛慢慢睡了下去。
“你想什么就说出来啊，别就不说话了。”影子说。
林雪把头蒙在了棉被里，不说一个字。
那影子好像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是不是现在我睡你后边你就害怕啊。那照顾一下胆小鬼，今晚我就不睡这里了，我到窗前的廊道里。”
影子隔着黑幕，感觉前面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得了，我走了。”
林雪睁开了眼睛，听到隔壁传来了翻下床的声音，他走了吧。她悄悄地掀开了被子一角，拉开床帘一条缝隙，眯着眼睛看了出去。
那个影子忽地停了下脚步。
林雪一惊，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车窗外，清冷的月色拂过了整片沙漠，他站在那里看了片刻，然后裹着皮衣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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