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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章 散场——满脑壳浆糊

    兰埠菁预产期前一天,段均益终于现身富黎县浩阳乡。

    段均益一进院子就被高大的阿黄吓到墙角发抖。被兰立山引进屋内仍然心神不宁,瞅着地坪外的阿黄稍一雌牙起势还心有余悸。

    只要段均益在院子里一露面,阿黄就吠个不停。哪怕兰立山将阿黄用铁链子栓起来,仍不时作俯冲状。

    段均益受不住乡下床板硬,朝兰埠菁讪讪吐舌头,村上邻居的土话一句也听不懂,把我当热闹看,阿黄这畜生也不认人,吵得我睡的都是囫囵觉。

    数月不见,兰埠菁的大肚子现圆形,段均益有点小怕,伸手想摸但又缩。

    兰埠菁捉住段均益的手。“贴到肚子上摸摸,让孩子晓得是爸爸回来了。”

    拗不过段均益图安全又省心的主意,星期一即租车送兰埠菁住进富黎县中心医院的产科。

    进医院生孩子诸多事项,好在有刘招娣在。难得在女婿面前表现,大事小情,刘招娣暗里四处请教,明面张罗个不停,更显得段均益找不到定位。

    段均益瞅着兰埠菁紧拉着不撒手,临时找各种话题长一句、短一句地聊。

    家有一老,是为一宝,但凡事皆有两面。

    刘招娣守在医院,虽让段均益省事,但也生事。

    既然决定剖腹产,干脆早点手术,何必在医院久住?刘招娣私自找医生打催产针。

    兰埠菁瞪眼摇头。

    刘招娣自恃有理,当时劝你顺产你又摇脑壳。

    “我这两天在铺上急得不敢打翻身,你还加码让我怕。”兰埠菁失眠已近一周,夜宿医院附近宾馆的段均益不知细节。

    刘招娣纳闷的语调,有么子怕的,瓜熟蒂落本就是女人的营生。

    “说得轻巧,网上有人说,痛几天生不出又要催产做手术,还不如直接剖腹产。”

    剖腹产也得打针,还批起我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们两口子都在,你也不商量。”

    刘招娣直言每天睁眼就事起堆,段均益陪你有一搭没一搭,我连着雨天腰痛,连帮我买膏药都买不清,能指望什么?看着几进几出,手机接个不停,还附带报废了我的手机。

    兰埠菁这才知道昨天段均益买膏药前,没听清具体就去找中药店,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又转述不清,连续几个电话补问刘招娣。

    当时刘招娣正在楼道边供水房洗衣服,结果几通电话,手机掏进掏出,最后掉进洗衣盆。

    不过兰埠菁还是气不顺。“他一外地人,这边都一口土话,你打电话经常讲不清,对电话喊得打雷一样的能怪谁?”

    怪我!段均益赶紧和稀泥,我现在最想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晕乎乎,痛滋滋,兰埠菁剖腹产下一大胖小子。

    手术室外的段均益第一时间向段均霞电话报喜。

    给兰立山报平安时,刘招娣又提手机,从水里捞起来,屏幕一丝丝亮都没得了。

    兰立山顿时啧啧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给我用,亏了兰立珍特意寄回来,还没个打屁久就糟践了。

    兰立珍早就回昌定继续摆地摊去了,几个月下来,已逐渐走出老公去世的阴影,拿出一部分丧葬赔偿金扩充了小本生意,新换手机后,第一时间把旧手机寄给了兰立山。

    刘招娣得不到安慰就冒火,嫌我还不够堵?反正是旧手机,莫眼皮子浅,我算定段家人没空带嫩崽,头几年肯定要我带外孙,等我进了城,干脆买两个手机,给你也配一个。

    孩子怀在肚里,其实算事少,一旦生出来,事就忒多,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

    手术后兰埠菁云里雾里,母子俩均以睡为主。

    刘招娣则像上紧的发条。

    乡下亲戚来探望兰埠菁,段均益完全搭不上话。

    住在县城的二叔兰立辉没有来,段均益也没去,打算两不来。

    听刘招娣口气,就段均益对二叔的礼节,来与不来,去与不去,均为两可。

    段均益望病生畏,巴不得远离这未曾谋面的二叔。

    兰埠菁坐月子,事不少,段均益看在眼里,但委实手生做不来。

    几天后,段均益决定做点不可替代的事,就是买手机,而且一买就买回来两个。

    两个新手机的归属,仍然没有兰立山的份。

    刘招娣先用一个,另一个让兰埠丰抢着了。

    兰立山不乐意,认为兰埠丰应当把手机留在家里,不要带去学校,书都读不赢,用么子手机?

    刘招娣明显放任,让兰埠丰有个手机也行,一周难得回一趟,万一有事也方便。

    兰立山压住声调,就你惯,拿手机上网玩游戏,一不挣钱,二不往来,就图摆阔?就快要考学,总要有一副安心读书的样子。

    刘招娣已然笃定,兰埠丰上课不敢玩手机,老师会保管的,平时上交,周末再发下来。

    那让老师管还不如给我管。

    你是打算跟儿子争手机?

    看着兰埠丰一个劲地捣弄新手机,兰立山一把扯落挂在厢墙上的地笼散一地,撇下一句胀气的玩意,你妈也就这张嘴厉害,看稀里糊涂到哪时。

    这下把刘招娣惹毛,说火就火,你还没完了?看样子不起高腔没个完,我做主了,这手机就让兰埠丰带到学校去,看你能怎么着。

    刘招娣放话堵住这一头,再转身警告兰埠丰,我也喊应你,如果玩手机打游戏,哪天话费欠得多,看我怎么收拾你。

    手机这玩意,能打通是手机,不能打通只能叫“火机”,让人发火冒火。

    康德助与温婉丽为手机之事大吵一场,起因是到江边看焰火。

    铜峰市盼来一场开放式音乐焰火晚会,广告打得早,看的人起堆,江边中心现场围困万千重。

    康欣被音乐焰火广告吸引,于是康德助开车,附带岳父母凑热闹也看新鲜。由于出发晚,加上堵车,刚到现场外围马路,就看到烟花弹在半空中炸响了。

    前方已经限车,只得让温婉丽带队下车步行,约好了会合上车地点后,康德助独自开车掉头去找停车位。到处都是人和车,越找越远,好不易才在几条街之外把车停妥。

    想与温婉丽会合看焰火,但手机没信号。康德助独自看了小半场,估摸着快散场,提前步行取车,尽早把车开到约定会合地点等候。

    公众聚集场所散场后,到处乌央乌央的,手机自是打不通。康德助在车上瞅着,现场大呼小叫、拖家带口的人群往外涌。康德助担心老小,连忙下车张望。

    10分钟后,一波波人浪过后,没有看到温婉丽一行。

    20分钟过去了,人还是连线从身边过,仍然没等来。

    康德助不只是担心,不免烦躁,尤其是执勤人员来催了两次,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不能老是把车停在这里。

    半小时后,怒不可遏的康德助看着街头稀散的人群,盯着没有来电的手机屏幕,既想在原地等,又想试着去找,进退维谷。

    终究还是回到车上,抽一根闷烟,狠狠掐灭烟头后,终于来了电话,是岳父打来的。

    听了一通,再问了几遍,才知道岳父母现在康德助停车处前方的第三个路口。

    看样子不能绕开中心现场了,康德助挤进车流,终于看到并接到了岳父母。

    岳父觉得等久了,上车就有埋怨。康德助意识到岳父母之所以搞错约定会合的地点,应是温婉丽转述错了。

    康德助一边受着牢骚,一边拐进人行道停住车,转向后座伸起手指,示意岳父莫再多话。

    终于接通电话,质问温婉丽和康欣的去向,才得知临时沿着人行道找自己去了,不过方向又弄反了。

    康德助深吸一口气,开车再进主道,再调头,去寻人。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都上车了。老小悉数气鼓鼓,温婉丽则心里打鼓。

    终于还是爆发了。

    康德助对着方向盘猛拍一巴掌,声色俱厉:“你告诉我,今天的问题出在哪里?”

    温婉丽嘟嘴,是我搞错了地方。

    “你就看得这么简单,就只这一个错?”

    我以为手机打得通,当时就没有过细听清楚。

    康德助不由自主地铺垫。“这么重要的事,你没听清楚,那你来干什么?你跟老子说清楚,你今天跟我来是干什么的?”

    岳母和稀泥,不扯开算了,回家再说。

    不承想岳父自感权威被冒犯,正色喝止,老子还坐在这,你发这么大的火,有什么格来教训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康德助仍然怒不可遏:“我教自己的老婆,别插嘴,看不惯就别看。”

    温婉丽既疲累又自责,尤其心疼父母,只好折衷,今天是我没做好,没想到手机真的打不通,人一多又挤,我就更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地方了。

    康德助齐刷刷把车窗都摇下。“事先就跟你讲得很清楚,手机肯定打不通,散场后抓紧出来,一定要记住会合的地点。而你是怎么做的?做得也太差了,亏你还跟了我这些年。安全,我天天跟你强调安全,但是你偏偏就不安全。”

    车流凝固,车的内外都闷。

    “你今天至少违反了三条。”康德助狠劲摇头眯眼,带节奏的逻辑数落——

    第一条,不按计划。人多的地方,特别是带着老小,一定要上心,要有预备,打提前量。

    再一条,你不知道应变。越是乱,就越要记住关键的东西,哪怕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要贸然选方向,拔腿就走,为什么不先观察,不先问路?

    还一条不该犯的,你犯了兵分两路的大忌。

    明知道已经接不上头,你怎么能中途又再分人来找我?本来已经散了,你倒好,竟然又再拆分,最忌讳的事,你竟然也做得出来,我最烦躁的就是你的这一点,满脑壳浆糊!

    ——

    车内气氛凝固,热风刺鼻子。

    温婉丽一时语塞,便用手捏了捏康欣,使眼色打破沉闷。

    似懂非懂的康欣话里紧张,我饿了,老爸带我去吃馄饨。

    康德助声调骤降但口气还轴:“吃个毛,回家自己吃去。”

    安全无小事,尤其务工人员的安全事项更细更广。

    在宣传办干久了,突发状况经得多,康德助嘴上念叨和刻在心里的安全,已经可以从毛细血管浸透出来了,外人看来近乎病态。

    看焰火不愉快之后,组织务工人员技能培训网格化信息员誓师大会的任务下达,外联事项骤多,加之康德助不愿轻易下台阶,夫妻俩没有再同铺,在办公室睡了将近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