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章 做局——仙人板板跳
一清早，兰埠菁睡眼惺忪，手耷拉着朝进房换尿片的刘招娣嘟囔：“给我热碗粥，把崽崽带到楼下去，我还要扪被子睡半天。”
刘招娣把热毛巾丢在盆里，昨夜里净听见你鼓捣了，你爸拦着让我少管，又有啥子不消停的？
“段均益出差被人讹上了，结果又说是误会，吓出一身冷汗。”
那么大的公司，大小也是个管事的，他怎么摊上这些烂事？在刘招娣眼里，段均益也算个角色。
兰埠菁眼里显出血丝。“现在这世道，凡事没个准，只有儿子才有个准，至于其他准不准，假不假，我现在都懒得在乎。”
细伢仔连名字都没起，不知道你还在乎什么？刘招娣抄起地上的尿片子，侧身瞪眼睛，如今大没大名，小没小名，整个一无名氏。
“起名字又不难，我是想等他爸来起。要我起，马上就起好。兰埠菁连打哈欠，拍了拍脑门，“只有儿子才有准，那就单名一个准字，就叫段准，行不行？我还得早些带孩子去郡兴，落户得先起名字，在乡下等他爸来，指望不上。”
女人生养孩子，男人养家，孩子不是家的全部，有女人才有家。
段均益从昌定买第一套房，到郡兴买第二套房，前后对比，家的概念有些泛化。
段均益带同伴从陵江回到郡兴机场，公司派了两台车来接。
一台车把同伴送回家，先放三天假。
另一台车是唐副总裁座驾，直接把段均益接到分公司。
唐副总裁略带歉意抢先开口，真没想到出这样的事，我昨晚临时找了涌泉公司的高管，要求他们不能瞎搞，尤其那个站长胆大包天，下次要是让我撞着，不抽回他几巴掌才怪。
段均益听得脖子一提溜，您早就知道是姓汤的搞鬼？
唐副总裁戳了戳胸口，像是扣着自己的良心，不瞒你说，你前脚出差，涌泉公司后脚就找上门来，其实两头在攻关，这头攻我，那头攻你，目的是想让我们接受转购退货的方案。我不好在电话里跟你明说，就想等两天，没料到对方不但急躁，人品还差，竟然整一出“仙人跳”。
段均益没听懂什么跳？
唐副总裁反问这个没听说过？就是用美色搞敲诈的“仙人跳”。
段均益蹭地一下站起来，凳子晃出两步远，我只听过仙人板板，跳他娘，仙人板板跳！
你碰上的就这玩意，看似美色，实则一个局等你钻。
段均益扬起单手作宣誓状，我没钻，更没沾什么美色，刚开始在那洗脚，带按摩的，其实什么都还没做。
这帮杂碎还录像了？
段均益惊愕，这您也知道？
无非就这些套路，做戏的规定动作，还威胁你捺了手印？
威胁了，但我坚决不捺，把我搞毛了也不晓得怕。段均益想找补点面子，故意说成是自己扛住的，其实是那帮人感到压力而作罢。
那你蛮硬气的，是条汉子，你放心，录像的事，我会去摆平的，跟外人不要提，回家更不要讲，就烂在肚子里。
唐副总裁还从抽屉里扯出一个装钱的信封递过来，这点意思是涌泉公司得知你受了委屈，送的两万块钱慰问金。
段均益迟疑，在陵江那姓汤的给我送过一回钱，我没要，退给他了，后来他又来了一回，拿了一点钱，我还想跟你汇报的。
唐副总裁马上摆手，这些事我都不管，你也别放在心上，虚惊一场，平安就好。你赶紧放了行李，下楼坐我的车，到我家吃饭去，你嫂子带孩子从昌定过郡兴来了。唐副总裁还说有一个好消息，通过朋友帮忙，为自家孩子终于争取到了一个郡兴大学的名额，正式到郡兴来读书了。
段均益连忙附和，这好事应该庆贺，等会见着你家少爷，我得给个大红包。
唐副总裁拉家常一样地挑明，你的红包不能要，倒是你嫂子准备了红包，你升级当了爹，还没来得及祝贺的。我孩子都读大学了，就不要你的红包了。到了我这年纪，也不盼着出人头地了，只求完成任务交差。
末了，唐副总裁还套用“响鼓不用重锤”点到为止，你要上进些，踩在我肩膀往上爬，我也没意见，眼前的事，把设备采购的事落妥了就行。
笑呵呵地聊完一阵，段均益突然记起以前在学校没悟透的成语“恩威并施”。
段均益还自然而然想起作为陵江人的苏聪。近来因为忙于成家后的琐事以及数据库建设赶工，彼此联系疏淡了些，而上个月拔过一个电话也没打通。
忍不住拨通手机，一开口就叨叨“果然陵江无好人”。
苏聪听个梗概，这几年陵江确实被“仙人跳”搞臭了名声，你到陵江出差又不告诉我，至少出事了也能帮你擦屁股。
段均益扯着喉咙，你能顶个毛用，你人在昌定，老家又在陵江乡下，我要是告诉你，还得去乡下看你父母。
苏聪说那是老黄历了，父母如今不在乡下，接到昌定来带孩子了，本来还要告诉你的，我三个月前签了离婚协议，孩子归我，没人带，就干脆把父母接来了。
段均益惊呼，你小子炒股发了财就忘本？
跟钱有毛线关系？你怎么跟其他人一样埋汰我？苏聪条件反射般地堵话，还有一桩事也不瞒你了，我那个开矿的叔叔家里因火灾一家三口都过世了，我接手这一摊子又没兴趣直接经营，干脆把开采权转包出去得点纯收益。
那你离婚跟什么有关系？
苏聪转话，七年之痒的事，对发育慢的你说了也不会懂的，还是来跟你讲解仙人跳，一般是有团伙的，方式无外乎一偷二骗三抢，打开场是妹子，色相是幌子，背后跳出来所谓“老公”或者“哥哥”，基本上会动手，也就是三板斧，最终目的是为了搞钱。”
段均益稍显解气，冲我来的倒不是为搞钱，反而还送钱给我。
还倒贴钱，那你牛叉。陵江这两年治安差，仙人跳与杀猪盘之类的冒头，凡是贪色上当的人，基本难得全身而退，有的偷鸡不成，还有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像你遇到的这种情况又有所不同。
苏聪电话换手还打算继续甩沫子，但身旁的新晋女朋友邹蕾不乐意了。
邹蕾可是个时尚又烧钱的主，看中苏聪俨然涉矿成大款，顺着杆就往上爬。
段均益听到电话里有嗲嗔女声在招呼苏聪，称有摄影师把参加时装发布会的定装照发过来了，快过来帮我参谋参谋。
段均益赶紧挂断了电话，因为听这女声就容易联想起“仙人跳”。
春节喊来就来，难得一场好雪。
章威武的岗位变动传言终于坐实，到固卫区务工人员权益保护研究会当会长。
为章威武岗位变动一事，康德助辗转反侧好些天，时不时把电脑与柜子里涉及章威武的文稿进行归类，初步萌生了整辑一本小册子的想法。
当台上宣读完变动决定，康德助这会已有心理预备了。
穷盒子中午时分才到康德助单位，直接进了单位食堂。
打好自助餐，在偏僻的长条凳子上，穷盒子放下筷子发牢骚，打工仔的位子还没下文，老板先退了，你的大小计划铁定都泡汤了，你还这么好的胃口，烧辣椒搞一堆？
康德助正塞着半条长辣椒，呛了一大口。“后脑壳细想，敲不开门的时候就只能等，当时转任过来的机会还应点，报都报上去了，但一直没听见响，我还麻起胆子问过一回，说是要等。”
穷盒子这两天牙痛，大倒胃口，抱怨今年的盘子不好做，快过年了，一算细账，一年下来还亏了大几千，每天黑胡子叫喳喳的，等于替别人打工，有时候恨不得手机一关，睡个不省人事。
门卫室的保安主动端来一小碗紫菜例汤，康德助单手扣碗再捂脸搓了搓，然后将汤碗移到穷盒子一边。“你就是开销大，赚五块要花六块，热是热闹了，沉底的银毫子没几个，应酬盘对盘，你那接单做生意的方式也要变。”
一碗免费的汤还两个人喝？穷盒子用筷子扒拉着推回汤碗，声称自己的关系是麻布袋底子，你又不是不清章，就那点关系，不维系都还攀不上，水洗沙子一样，空一段就塌，冷下来就难得再热，有些人真不是东西，转过背就不认得人。
“恨不得把手机关了，我也有这想法。如果你所有应酬都不搞，现在让你呆在乡下一个月，能受得住？”
穷盒子从皮夹克口袋摸出一根牙签，不敢用劲剔牙，只能装模作样地咧嘴，不应酬正好，恰好牙齿鬼上身，呆一个月？我估计在城里可以，在乡下不行。
对着食堂的人影划拉一圈，穷盒子坦言还是喜欢热闹，喜欢看花花绿绿，要是冷火清烟，就易得想起自己十岁之前的事，我一直不愿意想起，尤其如今乡下又都是老弱病残。
“留守的叫‘3860’，女的和老的。讲起这个，你老婆在乡下带孩子这么久，还不接到城里来？乡下冷清，又让你老婆在乡下呆那么久？”
嗦面一样的，康德助盘子里的辣椒见了底。
穷盒子得理了似的敲着筷头子，我早就把老婆接进城了，你忘了上次打电话约你吃饭，我讲是小范围的聚，就是老婆孩子来铜峰了，本想喊你到家里扯乎扯乎的，结果你加班没空。”
“那就不好意思。老婆接来了就好，才像个家的感觉，分居确实不能太长，影响感情，也怕小孩受影响。”
感情反正就那样，肯定一起过，不会离，但也好不到哪去。我老婆想跟小翠一样，继续到陵江那边打工，我坚决没同意，我安排唯一的任务就是带崽，现在小屁孩要上幼儿园了？
穷盒子提起老婆这档事有些走神，转头四处张望，你们坐班的呷完中午饭都得午睡，我就学不来，没睡惯，后三十年睡不着。
正四处瞟，穷盒子似乎看到了何田田，背影从食堂那头一闪而过，连忙放下筷子向康德助确认，刚才好像看到了何田田，难道到你这里来上班了？
康德助头也没抬，用勺子往嘴里送进一砣红烧肉。“就你眼睛尖，未必印象还忘不掉？”
穷盒子还在张望，话却寡淡，现在这身体泡酒，不忘会死得快，我不瞒你，这两年被酒搞伤了，屙泡尿都湿鞋子。
“有些事是要想明白，先拼命赚钱，再花钱买寿，酒色的字头上一把刀，划不来的。”
穷盒子拿起一根筷子在桌上来回划，色对于你这号人，没鸟事，一个框子码大葱一样地捆成正人君子，莫说一把刀，就是九把刀，也随便划，你还可以划蛮多年。
“另起一行，那我就劝你先戒酒，再中医调养，就跟超市里推销各种打磨粉的那样，固本培元，等有空我再跟你讲‘三可乐瓶子’的故事。”
穷盒子的手掌像蘑菇一样地撑在筷子上，你讲的可乐瓶子是什么意思？
“下次再告诉你，我还约了社科联的编辑通电话。”康德助起身送到楼下，直至目送穷盒子开着那辆新换的越野车拐出院子。
刘招娣把热毛巾丢在盆里，昨夜里净听见你鼓捣了，你爸拦着让我少管，又有啥子不消停的？
“段均益出差被人讹上了，结果又说是误会，吓出一身冷汗。”
那么大的公司，大小也是个管事的，他怎么摊上这些烂事？在刘招娣眼里，段均益也算个角色。
兰埠菁眼里显出血丝。“现在这世道，凡事没个准，只有儿子才有个准，至于其他准不准，假不假，我现在都懒得在乎。”
细伢仔连名字都没起，不知道你还在乎什么？刘招娣抄起地上的尿片子，侧身瞪眼睛，如今大没大名，小没小名，整个一无名氏。
“起名字又不难，我是想等他爸来起。要我起，马上就起好。兰埠菁连打哈欠，拍了拍脑门，“只有儿子才有准，那就单名一个准字，就叫段准，行不行？我还得早些带孩子去郡兴，落户得先起名字，在乡下等他爸来，指望不上。”
女人生养孩子，男人养家，孩子不是家的全部，有女人才有家。
段均益从昌定买第一套房，到郡兴买第二套房，前后对比，家的概念有些泛化。
段均益带同伴从陵江回到郡兴机场，公司派了两台车来接。
一台车把同伴送回家，先放三天假。
另一台车是唐副总裁座驾，直接把段均益接到分公司。
唐副总裁略带歉意抢先开口，真没想到出这样的事，我昨晚临时找了涌泉公司的高管，要求他们不能瞎搞，尤其那个站长胆大包天，下次要是让我撞着，不抽回他几巴掌才怪。
段均益听得脖子一提溜，您早就知道是姓汤的搞鬼？
唐副总裁戳了戳胸口，像是扣着自己的良心，不瞒你说，你前脚出差，涌泉公司后脚就找上门来，其实两头在攻关，这头攻我，那头攻你，目的是想让我们接受转购退货的方案。我不好在电话里跟你明说，就想等两天，没料到对方不但急躁，人品还差，竟然整一出“仙人跳”。
段均益没听懂什么跳？
唐副总裁反问这个没听说过？就是用美色搞敲诈的“仙人跳”。
段均益蹭地一下站起来，凳子晃出两步远，我只听过仙人板板，跳他娘，仙人板板跳！
你碰上的就这玩意，看似美色，实则一个局等你钻。
段均益扬起单手作宣誓状，我没钻，更没沾什么美色，刚开始在那洗脚，带按摩的，其实什么都还没做。
这帮杂碎还录像了？
段均益惊愕，这您也知道？
无非就这些套路，做戏的规定动作，还威胁你捺了手印？
威胁了，但我坚决不捺，把我搞毛了也不晓得怕。段均益想找补点面子，故意说成是自己扛住的，其实是那帮人感到压力而作罢。
那你蛮硬气的，是条汉子，你放心，录像的事，我会去摆平的，跟外人不要提，回家更不要讲，就烂在肚子里。
唐副总裁还从抽屉里扯出一个装钱的信封递过来，这点意思是涌泉公司得知你受了委屈，送的两万块钱慰问金。
段均益迟疑，在陵江那姓汤的给我送过一回钱，我没要，退给他了，后来他又来了一回，拿了一点钱，我还想跟你汇报的。
唐副总裁马上摆手，这些事我都不管，你也别放在心上，虚惊一场，平安就好。你赶紧放了行李，下楼坐我的车，到我家吃饭去，你嫂子带孩子从昌定过郡兴来了。唐副总裁还说有一个好消息，通过朋友帮忙，为自家孩子终于争取到了一个郡兴大学的名额，正式到郡兴来读书了。
段均益连忙附和，这好事应该庆贺，等会见着你家少爷，我得给个大红包。
唐副总裁拉家常一样地挑明，你的红包不能要，倒是你嫂子准备了红包，你升级当了爹，还没来得及祝贺的。我孩子都读大学了，就不要你的红包了。到了我这年纪，也不盼着出人头地了，只求完成任务交差。
末了，唐副总裁还套用“响鼓不用重锤”点到为止，你要上进些，踩在我肩膀往上爬，我也没意见，眼前的事，把设备采购的事落妥了就行。
笑呵呵地聊完一阵，段均益突然记起以前在学校没悟透的成语“恩威并施”。
段均益还自然而然想起作为陵江人的苏聪。近来因为忙于成家后的琐事以及数据库建设赶工，彼此联系疏淡了些，而上个月拔过一个电话也没打通。
忍不住拨通手机，一开口就叨叨“果然陵江无好人”。
苏聪听个梗概，这几年陵江确实被“仙人跳”搞臭了名声，你到陵江出差又不告诉我，至少出事了也能帮你擦屁股。
段均益扯着喉咙，你能顶个毛用，你人在昌定，老家又在陵江乡下，我要是告诉你，还得去乡下看你父母。
苏聪说那是老黄历了，父母如今不在乡下，接到昌定来带孩子了，本来还要告诉你的，我三个月前签了离婚协议，孩子归我，没人带，就干脆把父母接来了。
段均益惊呼，你小子炒股发了财就忘本？
跟钱有毛线关系？你怎么跟其他人一样埋汰我？苏聪条件反射般地堵话，还有一桩事也不瞒你了，我那个开矿的叔叔家里因火灾一家三口都过世了，我接手这一摊子又没兴趣直接经营，干脆把开采权转包出去得点纯收益。
那你离婚跟什么有关系？
苏聪转话，七年之痒的事，对发育慢的你说了也不会懂的，还是来跟你讲解仙人跳，一般是有团伙的，方式无外乎一偷二骗三抢，打开场是妹子，色相是幌子，背后跳出来所谓“老公”或者“哥哥”，基本上会动手，也就是三板斧，最终目的是为了搞钱。”
段均益稍显解气，冲我来的倒不是为搞钱，反而还送钱给我。
还倒贴钱，那你牛叉。陵江这两年治安差，仙人跳与杀猪盘之类的冒头，凡是贪色上当的人，基本难得全身而退，有的偷鸡不成，还有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像你遇到的这种情况又有所不同。
苏聪电话换手还打算继续甩沫子，但身旁的新晋女朋友邹蕾不乐意了。
邹蕾可是个时尚又烧钱的主，看中苏聪俨然涉矿成大款，顺着杆就往上爬。
段均益听到电话里有嗲嗔女声在招呼苏聪，称有摄影师把参加时装发布会的定装照发过来了，快过来帮我参谋参谋。
段均益赶紧挂断了电话，因为听这女声就容易联想起“仙人跳”。
春节喊来就来，难得一场好雪。
章威武的岗位变动传言终于坐实，到固卫区务工人员权益保护研究会当会长。
为章威武岗位变动一事，康德助辗转反侧好些天，时不时把电脑与柜子里涉及章威武的文稿进行归类，初步萌生了整辑一本小册子的想法。
当台上宣读完变动决定，康德助这会已有心理预备了。
穷盒子中午时分才到康德助单位，直接进了单位食堂。
打好自助餐，在偏僻的长条凳子上，穷盒子放下筷子发牢骚，打工仔的位子还没下文，老板先退了，你的大小计划铁定都泡汤了，你还这么好的胃口，烧辣椒搞一堆？
康德助正塞着半条长辣椒，呛了一大口。“后脑壳细想，敲不开门的时候就只能等，当时转任过来的机会还应点，报都报上去了，但一直没听见响，我还麻起胆子问过一回，说是要等。”
穷盒子这两天牙痛，大倒胃口，抱怨今年的盘子不好做，快过年了，一算细账，一年下来还亏了大几千，每天黑胡子叫喳喳的，等于替别人打工，有时候恨不得手机一关，睡个不省人事。
门卫室的保安主动端来一小碗紫菜例汤，康德助单手扣碗再捂脸搓了搓，然后将汤碗移到穷盒子一边。“你就是开销大，赚五块要花六块，热是热闹了，沉底的银毫子没几个，应酬盘对盘，你那接单做生意的方式也要变。”
一碗免费的汤还两个人喝？穷盒子用筷子扒拉着推回汤碗，声称自己的关系是麻布袋底子，你又不是不清章，就那点关系，不维系都还攀不上，水洗沙子一样，空一段就塌，冷下来就难得再热，有些人真不是东西，转过背就不认得人。
“恨不得把手机关了，我也有这想法。如果你所有应酬都不搞，现在让你呆在乡下一个月，能受得住？”
穷盒子从皮夹克口袋摸出一根牙签，不敢用劲剔牙，只能装模作样地咧嘴，不应酬正好，恰好牙齿鬼上身，呆一个月？我估计在城里可以，在乡下不行。
对着食堂的人影划拉一圈，穷盒子坦言还是喜欢热闹，喜欢看花花绿绿，要是冷火清烟，就易得想起自己十岁之前的事，我一直不愿意想起，尤其如今乡下又都是老弱病残。
“留守的叫‘3860’，女的和老的。讲起这个，你老婆在乡下带孩子这么久，还不接到城里来？乡下冷清，又让你老婆在乡下呆那么久？”
嗦面一样的，康德助盘子里的辣椒见了底。
穷盒子得理了似的敲着筷头子，我早就把老婆接进城了，你忘了上次打电话约你吃饭，我讲是小范围的聚，就是老婆孩子来铜峰了，本想喊你到家里扯乎扯乎的，结果你加班没空。”
“那就不好意思。老婆接来了就好，才像个家的感觉，分居确实不能太长，影响感情，也怕小孩受影响。”
感情反正就那样，肯定一起过，不会离，但也好不到哪去。我老婆想跟小翠一样，继续到陵江那边打工，我坚决没同意，我安排唯一的任务就是带崽，现在小屁孩要上幼儿园了？
穷盒子提起老婆这档事有些走神，转头四处张望，你们坐班的呷完中午饭都得午睡，我就学不来，没睡惯，后三十年睡不着。
正四处瞟，穷盒子似乎看到了何田田，背影从食堂那头一闪而过，连忙放下筷子向康德助确认，刚才好像看到了何田田，难道到你这里来上班了？
康德助头也没抬，用勺子往嘴里送进一砣红烧肉。“就你眼睛尖，未必印象还忘不掉？”
穷盒子还在张望，话却寡淡，现在这身体泡酒，不忘会死得快，我不瞒你，这两年被酒搞伤了，屙泡尿都湿鞋子。
“有些事是要想明白，先拼命赚钱，再花钱买寿，酒色的字头上一把刀，划不来的。”
穷盒子拿起一根筷子在桌上来回划，色对于你这号人，没鸟事，一个框子码大葱一样地捆成正人君子，莫说一把刀，就是九把刀，也随便划，你还可以划蛮多年。
“另起一行，那我就劝你先戒酒，再中医调养，就跟超市里推销各种打磨粉的那样，固本培元，等有空我再跟你讲‘三可乐瓶子’的故事。”
穷盒子的手掌像蘑菇一样地撑在筷子上，你讲的可乐瓶子是什么意思？
“下次再告诉你，我还约了社科联的编辑通电话。”康德助起身送到楼下，直至目送穷盒子开着那辆新换的越野车拐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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