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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章 文化——老小都不尊

    兰埠菁挥手喝停了企划总监。

    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打起了“招贤”广告:“今天要修改的文案很多,总部各部门的由企划总监先把关再报,五家分公司和两个工作站的广告画样将贴在公司走廊上,有心有才有意者均可润色修改,公司将择优采用并予综合奖励,特别优秀者将结合绩效晋升职位。最终所有广告画样要精印成册,集中体现涌泉公司三年规划,也彰显整体实力。”

    企划总监乐不可支地当起了杂工,在说笑声中贴起了广告画样。

    员工新一轮围观拍照。

    准备进办公室时,企划总监跟在身后提醒,应该是三个工作站,怎么只贴出去两张?

    “陵江站的文案还不错,只是图案要调一调,你不必操心了。”把企划总监挡在门外,再指着走廊上,“你身为企划总监不能天天协调公关,更不能只依仗别人作嫁衣裳,而要自己动手,响应一线。”

    申依娜听见嘈杂声,有意装无意路过。

    企划总监一见申依娜立马噤声,迅速堆笑,凑到跟前。

    申依娜却倚在兰埠菁办公室门口,不着边际地叨叨,在咱企划总监眼里,揽总是既漂亮又单身的顶头上司,就是现成的最大的公关了。

    兰埠菁不予置评,笑一笑再打拱手。

    从抽屉里把陵江工作站的广告画样拿出来,铺在办公桌上,再次仔细端详起来。

    早就打定了主意,既是自己分管陵江工作站,这广告画样就必须特别出彩。

    陵江站的文案是由范娟起草的。

    对总部关于制作广告画样的通知,范震当时根本没细看,粗略就把任务交办了。

    幸而近来范娟深度参与陵江站的管理,起草文案也不难找到头绪。

    范娟在文案开头写道——

    陵江南悬不惧风,缘自郡兴根基深。陵江工作站作为涌泉公司进口设备中转的重要基地,贸易物流衔接的前哨阵地,按照总部的统一部署,在分管的具体指挥下,通过全站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取得了销售业绩同比翻番、仓储运行安全有序的明显成效。“中秋又国庆,丰收天正好。”火热陵江期待您招手邀约,火热干劲竭诚为您服务。

    ——

    近来范震没心思花在工作站,日常事务都交给范娟打理。

    范震仍然被毕镐紧紧盯住,明显感受恫吓威慑之意。

    半身而退的脱身之计,是范震日思夜想的焦点。

    之所以是半身而退而不是全身而退,判断自己这些年的潜在收益已然拿不回来了。

    “有没有包含你的道行?”兰埠菁赞许陵江站文案并打来电话。

    范震差点没反应过来。

    就广告画样讲了调整图片要求后,兰埠菁问及起草文案的范娟身份。

    范震有所保留,是我直接选来的,只是同姓老乡而已,谈不上特殊关系,更不是亲妹妹。

    自与毕镐反目以来,范震更加忌讳提及与范娟的亲戚关系,既出于保护,也备不时之需。

    蒙在鼓里的范娟被工作站事务缠身,盼着早日离开火炉天气的陵江而回郡兴上班。

    范震总是应允“届时自有安排”。

    对打小熟悉郡兴的范娟来说,回郡兴的最好选择,莫过于能够进入涌泉公司总部上班。

    还没去过公司总部,仅通过浏览公司官网并猜想几多“高大上”早已心驰神往。

    像能量守恒,往往越是光鲜亮丽的东西,其背后由来往往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晦涩。

    如果拆迁沦落到买卖小菜讨价还价的地步,殊不知这是因为严肃没有出路还是无奈儿戏收场。

    易致宁家终于笼罩在一片浓烈的悲情氛围之中。

    以一台挖掘机和两台铲车打头,两组施工人员开始在前坪撒石灰划线,院子围墙上的“拆”字又新加了一组,原有的红圈白底混杂着滴着染料的黑圈黑底。

    易致宁那20多岁的外甥本就沉不住气,骑摩托车从外面办事回家,一瞅见围墙上的“拆”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哪个龟孙在鬼画桃符这些丧气的字?

    易致宁外甥的一个发小也同乘摩托车而来,在一旁帮腔喝斥。

    还才做出一个样子,双方就剑拔弩张,现场一片混乱。

    两台铲车驾驶室的玻璃被砸了个稀巴烂,施工人员则把靠路边的一段围墙削矮了一截,易家养的一只土狗也在混战中削掉半边脑壳。

    双方都报警,易致宁的外甥及发小被处警车带走了。

    易致宁在电话里听说,外甥的“同年”把两个空的汽油桶设成了路障。

    康德助与易致宁直接去协调了,得知暂时不能放人,要做笔录,还需请示。

    忙乎半天无功而返,交待易致宁先休息两天,在家等消息,不准有过激行为。

    第二天上午,康德助接到了行业办监督室的电话,颇感意外。

    打电话来的是小冯,曾经是康德助在运维室当主任时的手下。

    小冯称有人告状,称康德助的司机阻挠建设,打砸设备,使用汽油桶等危险物品,对此提出严厉批评,要求迅速平息事态,否则将予调查处理。

    末了,康德助反问了两条:“砸烂车窗玻璃就叫损坏大型工程机械?是哪位接到的告状?”

    当晚,隋峰朗召集了调度会。

    除总经理外,调度会的范围开得很广,稍有沾边的部门悉数与会。

    隋峰朗寡淡的开场白实则给与会者以压力,今天是加班开会,我打算抽完桌上这包烟,请把窗户打开透气,大家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然后抛出目的,即算开到凌晨,我也希望开出一个结果,真正把区里交办的任务完成了。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核心分岐仍无明显进展,不知是谁有意还是无心,中途把话题引到了易致宁曾在单位分到的第二套房改房。

    易致宁申辩时大倒苦水,第一套房是以胶那个年代分到的,第二套所谓房改房是‘走大路’的指标,基本大家都有份,从参加工作起就自始至终坐大船,凭什么就分不得?

    还提到可气的是,自从分了这套房子,住房补贴就被取消了,而且至今都没有办好房产证。

    与会者体谅不到这种心路历程。

    尤其是隋峰朗带头呛声,连续疑问反问。

    康德助从侧面解围:“在座不少人经历过集资房,砍断划线的范围哪有百分百的严丝合缝?”

    开车坐得住但开会磨得难受的易致宁再次让步,提出了最新的签订合同条件:一个门洞之外,另分一套小房子给老太太住,再解决两套低价租房。

    隋峰朗宣布休会半小时,独自回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走廊上,康德助与易致宁接连抽了两支烟后,才发现当晚一共已抽了三包烟。

    准备去车上取烟时,手里拿着空烟盒当烟灰缸的康德助摇头不让。“不能再抽烟,嘴巴都起泡了。”

    易致宁打着呵欠,递上一杯茶水,你用茶水漱漱口里的苦味,其实我也口腔溃疡,被反复开会磨得火星子躁。

    会议续开,与会者均不耐烦。

    照例是隋峰朗先讲,代表这代表那讲了一堆,明面上是代表单位但实际听不出来是代表谁,非常明确地给了易致宁答复。

    称刚才紧急请示沟通并反复确认,再分一套小房子不符规定不予支持,但应尽力并承诺解决两套低价租房,还可尽力并承诺为易致宁所分的第二套房子办好房产证,当然如果同意签订合同,即刻放易致宁外甥回家。

    与会者都认为该轮到易致宁给家人打电话紧急磋商了,可是出乎与会者的意料,不到两分钟就表态同意了,连康德助都心理准备不足。

    隋峰朗再无多话,非常严肃地递上拆迁合同。

    易致宁大致翻阅一遍,当着凑上前来的康德助,指着合同最后一页的甲方一栏,你看,不光有单位印章,关联方也盖了章的。

    康德助没心思评价,只再次申明确认:“两套低价租房与第二套房改房的房产证之事,不能用‘尽力并承诺’表述,而必须用‘承诺并确保’,并且完成时限在合同签订三个月后。”

    易致宁签完了合同,对着与会者打拱手,我其实对这结果是不满意的,家里人更不可能服气。坦率地讲,我是在作小家庭的主,放让也是放小家庭的让,我那两个妹妹顶多也就各匀出一小套房子,已经不想再折腾大家庭了。

    易致宁还揉着鱼泡眼提及,我之所以签字,是不想再让大家为我的事耽误时间精力了。我没别的本事,只会开车,老老实实工作了几十年,不想在走人之前被单位看不起,更不想被同事认为是搅屎棍。哪怕我只是司机,也不光是一个人的面子。

    与会者约好了似地鼓掌通过。

    端坐在侧的康德助双臂交在胸前,一眨不眨地盯着迈步离开会议室的隋峰朗。

    夜风凛冽,点燃香烟再把打火机递回。“你作小家庭的主,怎么不见你跟你老婆打电话作商量?”

    易致宁叹气,老婆比我还没文化些,历来都听我的,怕单位讲我为老不尊,实际是为小不尊。

    康德助向车窗外伸出一手,凌空抓了一把风似的,抹了抹太阳穴。“老小都不尊,不过看来我也应该找个没文化的。”

    易致宁踩油门抢过黄灯再直言,你不可能喜欢没文化的,你喜欢有品位的,我还没给你当司机之前就清楚这一点。

    “这倒稀奇,你从哪里晓得的?”

    易致宁自嘲嘴巴起泡,不能多讲话了。

    今晚的车速明显快于以往,才过两个路口就超了十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