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星期六，告别赛的日子到了。老天很给面子，在凌晨的时候及时让雨停了。
到场的球迷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多。除了外地由陆开统一安排接送的球迷之外，更多在丹州本地的老球迷也都如约赶到了现场。在已经成为一堆瓦砾的看台周围，以及附**房的屋顶上，全都站满了人。许多久不联系的老工友借此机会重逢，谈笑声不绝于耳。
老贺坐在轮椅上，来到了场边。这是陆通派专车接他来的。他是这场比赛中西山铁人队的名誉主教练。老秦和陆通带了两把椅子，陪坐在他身边。我和杨欣、苏雨薇、陆开、沈天宁就站在他们身后。我爸也破了不再碰足球的戒，来到了现场。和十年前的那场关键比赛一样，他把我妈也拉来了。
洪涛被任命为这场比赛的主裁判。
轮到球队登场了。杨欣请来的同州超音速队分两列站好，在废墟上组成了球员通道，鼓掌迎接着主队的到来。作为主队，西山铁人的最后一批球员在客队的夹道欢迎中来到了场上。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团结东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洪涛吹响了哨子，比赛开始了。雨后的土场是湿的，球在地面的弹跳路径有点让人难以捉摸，但这种细枝末节的情况早已没人在乎了。
作为刚刚升入乙级联赛的职业球队，同州超音速的实力的确远在业余球队西山铁人之上。到了全场快结束的时候，西山铁人0比4落后。
虽然前来的观众完全不在意比分，大家都乐在其中，但我觉得，告别赛里如果主队一个球都没进，是不是有点太遗憾了。
“咱们的锋线已经拼得没体力了。老贺，让我上吧。”杨欣说。看来他也有同样的看法。
“行，现在还有五分钟结束，你上去只踢五分钟也不算太欺负人。”
“老贺，他们的后卫防空看起来并不行，我们需要有个争顶的人。我也上吧！”我说。
“你？你别开玩笑了，你都十年没踢球了。”老贺不同意。
“让他去吧！”陆开说，“在告别赛登场，晖哥哪怕是八十岁了，也配得上。”
“是呀，老贺！晖哥付出了那么多，给球队赢回了唯一的奖杯。今天让他上场，是他应得的荣誉。”沈天宁说。
“我完全同意！”苏雨薇说，“老贺！让他去吧！”
老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欣。杨欣点了点头。
“好，你也上吧！”老贺说，“你要…要注意安全。”
我和杨欣换上了备用的球衣，来到了场边。
杨欣先登场。他现在在国内，甚至在整个亚洲，都算是个超级巨星，他的出现引起了全场的一片欢呼。甚至还有些今天到场的观众，之前从来没看过西山铁人的比赛，他们是专程来看杨欣的。
接着是我登场。
虽然昨天那支影片里，有好几位球迷都提到了我，但我知道，他们能参加那支影片的拍摄，多少都是铁杆球迷，所以还记得我。而我并不指望有多少现场的普通老球迷能认出我来。
我和跑下来的年轻球员击了掌，然后走上了赛场。他小声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前辈！”
久违了，球场。
久违了，我从前的那个梦想。
这时，一个声音从球场外平房的屋顶上传来。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是《命运》的旋律！不过，这是有人用嘴唱的。我回头一看，在球场旁边的平房屋顶，刘森带着一群老队员在拼命地唱着。
我看到他们的旁边放着一个大音箱，看来他们本来是准备像从前那样，用音箱来播放，不过由于看台周围已经被破坏，他们没找到电源，于是便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现场的很多老球迷也想起了这个仪式。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唱起了《命运》的前两句旋律。
在一片歌声中，我心里默默地说，这最后一场球，我要给之前走过的三十年一个交代，也要从此踏上新的征途。
杨欣快速地对几个队友布置了简单的战术。洪涛一声哨响，比赛继续。
杨欣不愧为明星球员，他的表现不仅完全盖住了业余球员，就连同州超音速那些刚刚升入乙级联赛的职业球员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凭个人能力在对方的禁区前杀了个七进七出，无人能挡。可是，他就是没有亲自射门。他有另外的打算：让我进一个球。这便是他刚才对其他球员布置的战术。
场上的球员心领神会，都尽量给我喂球。观众们很快也看出了端倪，他们非但没有传出吁声，反而让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即使在我球员生涯最辉煌的时候，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我不能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我一定要进球。
比赛来到了最后一分钟，杨欣又从斜刺里传出了一脚高空球，飞向了我的斜前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空当。
绝佳机会！
我两步跑了上去，准备起跳。
可是，积水的土场很湿滑。起跳前的一步，我没有踩稳，已经失去了重心。
如果我刹车，最多只会摔个满身的泥。
如果我强行起跳，我一定能把球顶进球门，但接下来，我很可能又撞倒门框上。
门框还是那个钢质门框，又到了一个做选择的时候。
即便不考虑门框，在这样失去重心的情况下，一个久疏战阵的人强行起跳，也可能造成运动伤。
“于晖，当心！啊！”
还是苏雨薇的声音。这次不仅有她的声音，还有陆开和沈天宁，还有我爸妈。还有很多人。
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集中了精力。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的周围安静了下来。我看着皮球缓缓地在我斜前方降落。
我起跳了。
因为比起其他的任何可能的后果，我不能在这场比赛里留下任何遗憾。
球进了！周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果然又撞在了门框上。不过还好，这一次没有外力的加成，我只撞出了点鼻血。
洪涛吹响了终场的哨声。
虽然这场比赛输了，但至少西山铁人在告别赛上面对一支职业球队，打进了队史上的最后一粒进球。
而且，这粒进球是我打进的。
我往场边看去，在那里观战的我爸和我妈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他俩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了。老贺似乎在抹眼泪。苏雨薇也是。
到场的球迷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多。除了外地由陆开统一安排接送的球迷之外，更多在丹州本地的老球迷也都如约赶到了现场。在已经成为一堆瓦砾的看台周围，以及附**房的屋顶上，全都站满了人。许多久不联系的老工友借此机会重逢，谈笑声不绝于耳。
老贺坐在轮椅上，来到了场边。这是陆通派专车接他来的。他是这场比赛中西山铁人队的名誉主教练。老秦和陆通带了两把椅子，陪坐在他身边。我和杨欣、苏雨薇、陆开、沈天宁就站在他们身后。我爸也破了不再碰足球的戒，来到了现场。和十年前的那场关键比赛一样，他把我妈也拉来了。
洪涛被任命为这场比赛的主裁判。
轮到球队登场了。杨欣请来的同州超音速队分两列站好，在废墟上组成了球员通道，鼓掌迎接着主队的到来。作为主队，西山铁人的最后一批球员在客队的夹道欢迎中来到了场上。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团结东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洪涛吹响了哨子，比赛开始了。雨后的土场是湿的，球在地面的弹跳路径有点让人难以捉摸，但这种细枝末节的情况早已没人在乎了。
作为刚刚升入乙级联赛的职业球队，同州超音速的实力的确远在业余球队西山铁人之上。到了全场快结束的时候，西山铁人0比4落后。
虽然前来的观众完全不在意比分，大家都乐在其中，但我觉得，告别赛里如果主队一个球都没进，是不是有点太遗憾了。
“咱们的锋线已经拼得没体力了。老贺，让我上吧。”杨欣说。看来他也有同样的看法。
“行，现在还有五分钟结束，你上去只踢五分钟也不算太欺负人。”
“老贺，他们的后卫防空看起来并不行，我们需要有个争顶的人。我也上吧！”我说。
“你？你别开玩笑了，你都十年没踢球了。”老贺不同意。
“让他去吧！”陆开说，“在告别赛登场，晖哥哪怕是八十岁了，也配得上。”
“是呀，老贺！晖哥付出了那么多，给球队赢回了唯一的奖杯。今天让他上场，是他应得的荣誉。”沈天宁说。
“我完全同意！”苏雨薇说，“老贺！让他去吧！”
老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欣。杨欣点了点头。
“好，你也上吧！”老贺说，“你要…要注意安全。”
我和杨欣换上了备用的球衣，来到了场边。
杨欣先登场。他现在在国内，甚至在整个亚洲，都算是个超级巨星，他的出现引起了全场的一片欢呼。甚至还有些今天到场的观众，之前从来没看过西山铁人的比赛，他们是专程来看杨欣的。
接着是我登场。
虽然昨天那支影片里，有好几位球迷都提到了我，但我知道，他们能参加那支影片的拍摄，多少都是铁杆球迷，所以还记得我。而我并不指望有多少现场的普通老球迷能认出我来。
我和跑下来的年轻球员击了掌，然后走上了赛场。他小声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前辈！”
久违了，球场。
久违了，我从前的那个梦想。
这时，一个声音从球场外平房的屋顶上传来。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是《命运》的旋律！不过，这是有人用嘴唱的。我回头一看，在球场旁边的平房屋顶，刘森带着一群老队员在拼命地唱着。
我看到他们的旁边放着一个大音箱，看来他们本来是准备像从前那样，用音箱来播放，不过由于看台周围已经被破坏，他们没找到电源，于是便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现场的很多老球迷也想起了这个仪式。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唱起了《命运》的前两句旋律。
在一片歌声中，我心里默默地说，这最后一场球，我要给之前走过的三十年一个交代，也要从此踏上新的征途。
杨欣快速地对几个队友布置了简单的战术。洪涛一声哨响，比赛继续。
杨欣不愧为明星球员，他的表现不仅完全盖住了业余球员，就连同州超音速那些刚刚升入乙级联赛的职业球员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凭个人能力在对方的禁区前杀了个七进七出，无人能挡。可是，他就是没有亲自射门。他有另外的打算：让我进一个球。这便是他刚才对其他球员布置的战术。
场上的球员心领神会，都尽量给我喂球。观众们很快也看出了端倪，他们非但没有传出吁声，反而让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即使在我球员生涯最辉煌的时候，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我不能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我一定要进球。
比赛来到了最后一分钟，杨欣又从斜刺里传出了一脚高空球，飞向了我的斜前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空当。
绝佳机会！
我两步跑了上去，准备起跳。
可是，积水的土场很湿滑。起跳前的一步，我没有踩稳，已经失去了重心。
如果我刹车，最多只会摔个满身的泥。
如果我强行起跳，我一定能把球顶进球门，但接下来，我很可能又撞倒门框上。
门框还是那个钢质门框，又到了一个做选择的时候。
即便不考虑门框，在这样失去重心的情况下，一个久疏战阵的人强行起跳，也可能造成运动伤。
“于晖，当心！啊！”
还是苏雨薇的声音。这次不仅有她的声音，还有陆开和沈天宁，还有我爸妈。还有很多人。
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集中了精力。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的周围安静了下来。我看着皮球缓缓地在我斜前方降落。
我起跳了。
因为比起其他的任何可能的后果，我不能在这场比赛里留下任何遗憾。
球进了！周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果然又撞在了门框上。不过还好，这一次没有外力的加成，我只撞出了点鼻血。
洪涛吹响了终场的哨声。
虽然这场比赛输了，但至少西山铁人在告别赛上面对一支职业球队，打进了队史上的最后一粒进球。
而且，这粒进球是我打进的。
我往场边看去，在那里观战的我爸和我妈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他俩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了。老贺似乎在抹眼泪。苏雨薇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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