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考来临那日，父亲派了另外两位同事全程护送。稀里糊涂地考完，交卷，舒荷竟没有出现自己所预料的那种释然与狂喜。她拿着文具袋，走出自己已经学习生活过六年的教学楼，想着接下来再也没有了的早读和晚自习，望着头顶一碧如洗的天空。天上飞过一群鸽子，灰白的羽毛在夏天的烈日下反射着光芒，用期待和决绝的态度抛下过去，奔向远方。

    舒荷叹了口气。她依然陷在前一日数学压轴题没有解出来的伤心之中。这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说，按照历年的经验，都证明她已经难以踏入京西大学的大门。

    等到她终于抬起头时，门口无数的奔跑、欢笑、鲜花和掌声中，她看到了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就在校门对面的路上。高大，健美，招牌平头，构成了这幅庆祝大考结束的动态画面中唯一的定格。

    舒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快步向前走着，眼里流露出急切的光。而那个身影却在人群中转瞬即逝，消失了踪迹。她在这个所有人都已经迎来收获之时仿佛失落了什么，直到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当她立刻被送他过来的两名父亲的同事和早已等那里的母亲接上车时，她仍在寻找着。

    乔舒荷回到家，父亲立刻冲出书房，给了舒荷一个大大的拥抱：“祝贺你呀！原谅爸爸没能亲自去陪你。”

    舒荷脸上露出了一抹疲惫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回到家里，她才真正有了那种解放了的感觉。

    “我赶紧去做饭！”尚月说，“我都提前准备好了，鸡腿和炖豆角，你的最爱！”

    “好的！谢谢妈妈！”

    烦恼暂时被舒荷抛在了脑后。饭桌上，她跟父母讲着题目，眉飞色舞，几乎再现了她在考场上披荆斩棘的英姿。末了，她叹了口气说：“还是担心数学会算错，最后一道题也没做出来。”

    乔伟端起酒杯说：“别担心那些没边儿的事！做不出来又能怎样呢？有些事情不必过分要求自己，我们干杯吧！”

    舒荷也举起酒杯，里面是妈妈在今天特意为她倒的一小口红酒。在酒光荡漾中，三只酒杯碰到了一起，大家一饮而尽。

    也为爸爸的话干杯，舒荷想。

    回到房间，舒荷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她条件反射般地拿起了桌上的习题册，都已经翻开了才意识到，自己再也不用做这些题目了。她合上书，瞥见桌上有一本高考必读的名著《红楼梦》。

    她翻开这本作为自己在考试大纲考点中最爱的一本书，眼睛扫过了一行贾雨村赶考前写给侍女娇杏的诗句：“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表明考上功名后先要娶她回家。贾雨村这个角色在书中并不讨舒荷喜欢，但这句诗却叩在她心坎上。

    “爸妈！早上好！”次日一早，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空中，舒荷才睡眼惺忪地从房间走出来。她已经太久没有睡到过自然醒了。

    家中的气氛有些古怪，父母的房门都开着，却没有人回应她。日光直射下，细尘在空中飞舞。她走到厨房，发现锅中热着的馒头已经凉了下来。她猛然清醒过来，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爸妈不见了。她呼唤着，走过各个房间，都寻觅无果。舒荷害怕了，想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感觉如今危险已经临头了。她疯狂地跑遍一间间屋子，最后瘫坐在沙发上，孤独与无助向她蜷缩着的小小身躯袭来。“怎么办？怎么办？”她一遍遍地低声问自己，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正当这时，舒荷看到面前的木茶几上摆着一张纸条。她连忙取过来看，上面用陌生的字迹写着：来18层救你的父母吧。

    一个明显的圈套摆在舒荷面前，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放下纸条，迅速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平时父母偶尔的评论和她平时的所见所闻都让她明白，18层并不是天堂般的存在，而是魏氏家族的根据地，是一个金碧堂皇的罪恶之地。但在舒荷年轻的心中，没有什么能够比家更重要。哪怕不能救出他们，也要三个人在一起！舒荷锁上自家房门，走向电梯，没有回头，没有脚步上的迟疑。

    舒荷走上电梯，才发现了问题——电梯上没有18层的按钮！一般而言，12层以上均需要特定的身份卡才可以前往，而17、18层一般没有邀请是不能去的，轿厢不设置这两层的按钮，电梯也都标明不停靠这两层。舒荷只得走下电梯，寻找着去十八层的路，眼睛扫过电梯旁的消防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