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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逃窜(2)

    刚猛的掌风激得陆霜长发飘扬,封住了他丈余内的躲避空间,然后风声停了,这一掌并没有拍中,到了陆霜眉心处便生生凝住了!

    徐暮寒又坐了下去,他那紧紧闭着的双眼忽然有泪水流出。

    他很痛苦,陆霜放弃一切只为帮他练成七绝神功,这世上真要找一个值得徐暮寒信赖的人,也只有陆霜。

    可是徐暮寒在听到“司马华”这个名字的一刹那间,竟然会怀疑是陆霜带人来抓他!

    陆霜看到徐暮寒面上的表情,心也不由得为之一揪。

    陆霜知道五觉尚未恢复时,正是徐暮寒最为脆弱的时候,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引发他的忧虑。

    偏偏发生忧虑之时一点发觉辨析的能力也没有,这种情况就很容易导致徐暮寒往坏的方面想去,何况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陆霜心里有点不是味,但并不是介意,很自然地挽起徐暮寒的手,在他手背上写道:“最后再逃一次!”

    他的意思很是明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除了赤生教教主,三台八堂的人都不必怕了!

    徐暮寒点点头,咬着牙,用已不甚生涩的语气道:“好,逃!”

    陆霜微微一笑,扬手又将残烛点燃,携着暮寒出了门。

    门扉半掩,烛火犹燃,若远远望来,很自然地会以为屋内有人,这一种疑兵之法,近两年来是屡试不爽的。

    门外秋云阴沉,无星无月,地上一片潮湿,几个低凹的地方已然变成小小的水坑。

    当下两人走上一条僻静小巷,这是陆霜早已拟定的脱身路线,出了前面的胡同口,就是宽阔的长街。

    这条胡同将要走尽,陆霜忽然顿住脚步,失色道:“糟糕!”

    原来他忽然发觉那阵脚步声有点不对劲,何况这种大晚上,除非逃命的人,否则绝不会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门!

    一念未了,本来抛在耳后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分成三路人马,其中一路正好向他所在的这个方向追来。

    徐暮寒发觉陆霜状态有异,沉声道:“被追上了?”

    陆霜一怔,苦笑道:“快了。”心道:“后退必然是死路,往前未必无路可走。”

    放开脚步,出了胡同口,走不数步,忽然下起了一阵牛毛细雨。

    两个人沿着街疾行十几丈以后,四面步履声又响起,隐隐然呈现合围之势。

    陆霜忽然顿住脚步,徐暮寒却在他手背上写道:“杀!”

    陆霜摇了摇头,自腰畔取过一小块玉壁,塞入了徐暮寒手里,说道:“你的耳目未开,七绝神功火候未到,此时最忌心浮气躁,这方玉壁送给你,希望它能带给你一方心静。”

    徐暮寒一怔,但觉手上一片清凉,那股凉意顺着手掌沁入心头,虽在生死一发之际,但心里的浮躁烦闷一扫而空,反而松弛了几分。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陆霜一掌打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大响,撞入了柴禾堆中,这是农家临时堆放的柴草,最上一层铺了一层布,用于挡避风雨,所以柴禾并没有淋湿。

    练了七绝神功以后,徐暮寒的身子强壮了数倍,这么一推看似大力,于他不过轻轻一碰。

    徐暮寒错愕之下,耳听得陆霜的声音道:“藏着别动,外面的人我挡着!”

    徐暮寒哪里肯听,只待起身与陆霜并肩作战,但身子刚想移动,才发觉陆霜一推之中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陆霜缓缓走近前去,衣袖拂动如扫,将地上散落的柴禾稍微打理了一下,走开几丈,悄然独立。

    闭上眼睛,任凭夜风拂过,拂起了他的衣袂,卷动了他的遐思。

    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刹那总是格外地宁静,在这一瞬间里,也不知怎的,陆霜忽然想起了那个慈和而又善良的母亲,母亲的笑容在他的记忆里显得是那么地遥远。

    他分明记得母亲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地好看,那么地让他感到宽慰。

    可是母亲现在每日都过得那么哀愁!

    越想下去,只会越痛苦。

    还好这种想法并没有深入下去,一股锐利之极的气势已迫到眉睫。

    陆霜张开了双眼,十二人分做前后两波拦住了他,只听得一阵朗笑声响起,面前围着的六人突然散开,一人从中走了出来。

    那人身有七尺,宽袍华服,面容儒雅,若在年轻时必然是一个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公子哥。

    现在两鬓微斑,已届中年,但衣饰面容干净整洁,一举一动之间显得很是潇洒,又比年轻时更有魅力得多了。

    唯一与他这个状态不相称的,就是他的眼睛!

    那双精光闪动的眼睛中隐隐然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煞气!

    此刻这双眼睛之中的煞气越见猛烈,陆霜在司马华这等凶煞的眼睛注视下只是淡然地与他对视着,没有半点怯意。

    街上站立着的十四人此刻静默无声,静得只剩下偶然掠过耳畔的一缕风声。

    其他十二人还不太懂得这两人为何都能那么安静,但同时都能感到陆霜与司马华两人之间的气势互相碰撞时发出的一股迫人的气息压得他们心头有些喘不过气。

    终于,司马华似乎知道自己的气势上没有办法压制陆霜,取得先机,于是躬身道:“少爷,两年不见,看来您又成长了许多。”

    原来这陆霜竟然是赤生教教主的独子,他因不满赤生教独霸武林,愤而出走,转拜少林门下,已近十年了。

    前两年遇到全家被灭的徐暮寒,才动了助他之心,以前他只是看不惯赤生教的作法,等到帮助徐暮寒时,才是真正地出手与赤生教对抗了。

    可惜陆霜的身份徐暮寒这时还不知道,因为这两人的对话并没有运用传音之法,也没那么大声,而徐暮寒的耳力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不然一旦听到这件事,徐暮寒绝对没法子忍得住躺在柴禾堆中不出来!

    陆霜道:“司马先生客气了,此刻居然还肯如此尊称我!”

    “少主就是少主,这点改变不了。”司马华恭敬道:“属下现在叫您一声少主,您应不应?”

    陆霜默认半晌,缓缓道:“你这么叫我,本就无可厚非。”

    司马华声音变得更加恭敬道:“属下此刻想问问您,徐暮寒那小子到底往哪个方向逃了。即使不说,可否体谅一下属下,稍为示意?”这一句话说得极快,吐字又清楚。

    陆霜料不到他能如此和气,一怔之下差点下意识地往柴禾堆中望了一眼。

    司马华忽然看见陆霜眼角稍稍往后瞥了一瞥,随即收回,心中微感得意。

    但司马华却没看到在陆霜眼角微动之前,陆霜下巴实则先向柴禾堆旁微微一偏,跟着左边眼角就要偏过去。

    陆霜就在左边眼角瞥过去之前,心中电也似地闪过一丝不对劲的念头,右边眼角先已向后瞥去。

    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但也就因为司马华这一瞬间的捕捉不及,徐暮寒的一条命算是捡了回来了。

    司马华仰天笑道:“少爷,我看你还是别再拦路的好。

    徐家死得只剩下徐暮寒这么一个,让我去把他给杀了,此后你不用麻烦,我也不用麻烦。

    属下再恭恭敬敬地送您回去,在教主面前替你说一番好话,极力促成你一家和睦,难道不会好过在外面受那颠簸之苦?”

    这话在陆霜心中起了极大的波澜,但他历事多了,面上几乎能够不为所动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司马华陡然厉声道:“忠孝节义乃人立身之本,教主辛辛苦苦将你养大,难道就是要你做这么个白眼狼?老实告诉你,教主吩咐过,你今天若是再跟教里作对,少主也没情面讲!”

    陆霜缓缓道:“忠孝节义乃是人的立身之本,但是浩然正气更是人世间长存之道!”

    司马华默然半晌,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你跟自己的老子作对的缘故?连我都不免为你的伟大而感动!嘿,狼群里居然出了一只牧羊犬!”他目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属下,忍不住笑道:“你们说可不可笑?”

    他们大都觉得可笑,但是不好笑!

    司马华笑声突顿,“到了这个地步,说多了就是侮辱陆先生了!”称谓一改,表示不再把陆霜当作自己人,动手之时更加不会留手了。

    司马华跟着厉声道:“刀来!”身后随从应声递过来一柄大刀。

    此刀与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极是相似,不同的是长约六尺,刀身与刀柄各占三尺,双手握刀,八式“盘雷刀法”使将出来,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陆霜道:“司马先生的盘雷刀法天下知名,空手相对无异于自寻死路,不知这位大哥可否借剑一用?”

    前半句是赞司马华,后半句却是向司马华左后第二人问询的。

    那人早已被陆霜不卑不亢,进退自如的大家风度所折服,只是敌我分明,再青眼相加也不能表露出来,但此刻被陆霜这么一问,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道:“好说,你想用,拿去便是!”

    这话刚一出口,只听得司马华微“哼”一声,颇为不满,那汉子心头陡然一震,知道这样已然得罪了台主。

    原来司马华也是颇为忌惮陆霜,正打算以言语激得陆霜空手放对,这样就十拿九稳了,谁知道手下居然这么不懂事,此刻若是不同意借剑,反而显得自己太过于小气了。

    于是淡淡道:“阮立,既然陆先生想要,你就大方点,直接送他吧。”

    阮立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听了这话,宛如蒙得大赦般赶紧将剑递了过去,陆霜接过剑,微笑道:“多谢阮大哥!”

    阮立一呆,心头忽然一阵激动,忍不住低声道:“万事小心!”然后迅速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