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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吕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五年前暮春的夜晚,衡山城中千家万户俱都进入沉沉的梦乡,偶尔传来几声夜猫的叫唤,显得愈发的寂静。

    沉沉夜色下,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衣袂带风声。

    一条人影不知何时掠上一座屋顶,只见那人面目凶煞,七尺身材,一头短发参差不齐地随风披撒,上半身衣襟敞开,阵阵春风迅速随着迅捷无比的脚步涌入怀中。

    那人左腰间别着一把阔斧,右手搂着一张被单,他的身形又高又阔,可是一步步踩在人家屋顶上,却一点也没把半片瓦片踩破。

    奔出数丈,忽听得几声轻叱,五条人影分从四处涌上,拦在那人面前。

    这五人都是年轻人,一身劲装,或在腰,或在背,各带着一柄长剑。

    为首的一人朗声道:“阁下总算好事多为了!还不快放下手上的人!”

    那大汉大笑道:“衡山就派出你们这五个小子,能奈何得了我铁斧恶客吗?”

    为首那人眉头一皱,低叱一声,余下四人展动身形,但见剑光交织,复又散开,围住了铁斧恶客。

    铁斧恶客岿然不动,却见为首那名衡山弟子轻扶剑柄,目光灼灼地注视场中状况,伺机而动,那股气质犹在其他四人之上,突然叫道:“你叫什么?”

    那人道:“吕立!”两人的对话不过片刻功夫,四名衡山弟子早已占定方位,身随剑走,四点寒芒齐齐撒出。

    原来铁斧恶客在短短几天内已在衡山城中劫掠十数名年轻女子,惊动衡山派诸位正派高手一齐下山围剿。

    铁斧恶客武功虽然高强,可是架不住人多,先前又受挫于衡山黄长老剑下,若非躲避得快,被切断的就不止一头长发了。

    眼见铁斧恶客奔逃得快,一下子无影无踪,衡山十几位高手分散追踪,恰好吕立五人先发现其踪迹。

    就在他们出手那一瞬间,铁斧恶客突然提斧挥出,他看着对余下四人不甚在意,实则打算在横山“千幻阵法”展开之前率先破阵,谁知衡山四弟子一开始就存了抢攻之心。

    这一来双方谁也没占的便宜。

    铁斧恶客暗自冷笑,铁斧挥出小半圈,掌上化出一股回力,铁斧陡然脱手飞出,四十九斤的大铁斧沿着身周一圈,携带着极重的破风声扫去。

    四人剑尖递出不远,只觉一股厚重如墙般的气流压体而至,竟连呼吸都被迫得不畅,大惊之下双腿凌空飞踢,向后倒窜。

    吕立眼见阵法眨眼间就被扰乱,生怕对方趁机伤到其他四人,一声轻啸,踏中宫,走奇门,倏忽间一剑刺到铁斧恶客胸前,只听得“叮”得一声大响,那柄铁斧及时飞回,格开了这一剑。

    吕立只觉一股大力自对方斧身涌来,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喀喇喇”踩碎不少瓦片,眼中已有骇然之色。

    铁斧恶客哈哈一笑,提斧猛冲上前,趁吕立脚步未稳,一斧子劈下。

    斧未至,风先到,吕立心头一凉,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就在这时,半空中一道白光闪过,犹如闪电也似,迅捷无比地向铁斧恶客头顶插下。

    铁斧恶客只觉头顶风声飒然,来得好快,若等到一斧劈实再来格挡,小命只怕就此罢休。

    情急之下,一声大喝,硬生生煞住斧势,自下拨上,向那道白光迎去。

    “又是”叮地一声大响,那道白光原是一把长剑。

    铁斧恶客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又惊又怒,提斧护身,缓缓回过身子,只见一个身着长袍,六七旬左右的老人提剑立在眼前,凝注着自己。

    那人目中透着一片冰冷的杀意,铁斧恶客心中一凛,口中淡淡道:“黄长老,看来咱们是一定要拼个不死不休了!”

    那人正是衡山三大长老之一,作为此次围击铁斧恶客的负责人。

    吕立他们五人到时,黄长老随后而至,只不过为了磨练年轻弟子,故此不到最危险时刻,绝不出手。

    此刻闻言只是冷冷一笑,白光一闪,身剑合一,扑击而至。

    铁斧恶客但觉剑风飒然,剑气直欲侵入肌肤,知道在这种一流高手面前无法取巧,同时一手还搂着个人,只得迎头而上,铁斧划出沉重风声,劈向剑身。

    这一手用了七成力,砸中了,一柄长剑就得报销,谁知斧头与剑身相触的一刹那,人影一花,长剑迅捷无比地向后一缩,堪堪避开那一斧,紧接着一轮快攻,长剑连闪,顷刻间在斧头上一连刺了十几下,最妙的是剑尖来路一直不变,变的只是脚下诡秘莫测的步法。

    吕立按剑一旁,关注战局,心中不胜感慨,“黄长老这`百尺危楼’的身法果然练到了极致,居然能在屋顶上施展开来,若是我的话,只怕第二脚就把人家屋顶踩破了。”

    心念电转之下,那边局势已明,铁斧恶客被一轮迫攻之下,连退四五步,手上一扬,铁斧向半空脱手飞去,他掷斧的同一刹那,黄长老刚好改换身形,一声轻啸,自半空中携着一缕寒芒电射而下。

    “叮”地一声大响,紧接着铁斧恶客发出一声大喝,脚下的屋顶登时破了个大洞,整个人落了下去。

    底下房屋立时传来一阵聒噪,吵闹,惊慌声,其余四名衡山弟子纷纷追踪而下,只见房子的一扇墙壁已然破开,多了个人身印迹,铁斧恶客竟是逃脱了,回看屋子里的人,竟有一人被活活砸死。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留下处理残局,三人鱼贯跃上屋顶,只见吕立站在黄长老身边,似要扶他,却见对方一摆手,吕立只得退了两步。

    三人均觉诧异,只听黄长老有些气喘道:“人呢?”

    其中一名弟子答道:“逃跑了,弟子怕长老有什么要紧的,先回来看看。”

    黄长老怒道:“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去追,若再给他抓住三个童女,他那外门魔功就可练成,到时候更加难以制住,好在刚才被我一剑伤了脏腑,这一番急忙逃窜,伤势只会更重。”

    屋檐上四人听到这里,一齐躬身领命,展动身形向铁斧恶客逃窜的方向追踪。

    夜风拂掠,卷得四人衣袂飘飘,他们循着喧闹声一路追踪,这铁斧恶客所过之处都能惹起一阵不小骚乱,这倒让四人方便找到方向,可也一直皱着眉头,怪他扰民过甚。

    眼前前面十几丈的街角正聚集着十几人,吕立四人身形不由得一滞,下来查看,衡山派诸人在衡山城中甚有威望,一见他们来到,早有一人上前拉住一名弟子,希望帮忙说理。

    另外三人环顾四周,各自发现一点端倪,又分成两路追去。

    谁知后面到了一处岔路口,吕立又不得不与那名师弟分路而行。

    到得这时,追踪的四人全部散开行动,但他们记得黄长老说过的话,料定铁斧恶客伤得必然不轻,一旦遇见,小心一点,至不济也能抽身退走。

    乌云蔽月,夜色更深,路已有些看不清,但在身怀武功的人而言,影响倒也不大。

    吕立猛然间停步,这才发觉已出了衡山城,眼前黑蒙蒙一片,哪里还有铁斧恶客的踪迹可循?

    他正沉吟着,考虑着要不要先回山再说,蓦然间路边草丛中微微一响。

    不是蛇虫走动的那种响声。

    吕立面色微变,缓缓抽出长剑,眼前人影一晃,那铁斧恶客果然从树丛中窜出,他的巨斧已失,目下双手空空,原先腰畔那人已不知去哪?

    他的面色也苍白了许多,衣襟上还沾有新拭过的血迹,看到这里,吕立的心稍微定了一些,说道:“你劫走的女孩子在哪?”

    铁斧恶客指了指侧面一处草丛,道:“就在那!”

    吕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手指望了过去,就望了一眼,迅速收回,谁知面前一暗,铁斧恶客迅捷无比地欺近身前。

    吕立一惊,向后急退,长剑疾挥,但铁斧恶客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丝毫不因吕立后退而拉长距离,反而越凑越近,手肘轻挺,撞向吕立手腕。

    “呛啷”一声,长剑坠地,就在这同一瞬间里,吕立身上数处大穴均被封住,动弹不得。

    铁斧恶客狞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算受伤了,你也不应该轻视我!”右手一扬,朝吕立脸上扇落。

    吕立心下黯然,闭上眼睛,过了片刻,那蒲扇般大的手掌还未落下,不由得一怔,睁开眼睛一看,铁斧恶客居然在犹豫。

    吕立猜他是打算用更狠辣的手法对付自己,目中射出了怒火。

    铁斧恶客回过神来,诡秘一笑道:“想死还不容易?可是听说你在衡山派年轻高手中还颇有威望,我总得在你身上想个法子,好好丢一丢你们衡山派的脸!”

    大手一伸,将吕立如提小鸡似的抓了起来,奔出几步,又从草丛中将那女孩子搂起,大踏步而去。

    他双手抓了两人,若在白天就过于显眼,目前有夜色掩蔽,即使衡山派中人发觉,也找不到他。

    奔了半个时辰有余,铁斧恶客体力有些不支,忽听得一阵马蹄声传入耳畔,喜道:“造化!”放下两人,窜出大路边,只见前面一辆马车正在奔驰,越来越近。

    铁斧恶客双手叉腰,动也不动地凝注着那辆马车。

    赶车的看不清楚前面的是什么,只看到两点寒光,心中忽然一阵发凉,蓦地拉缰控马,堪堪到了铁斧恶客身前才停住。

    赶车的这才瞧清是个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但只骂出一个字,横里一道劲风扑到,整个人直接跌下车座。

    一条人影闪入车厢,车厢中人的惊诧之色刚刚发出,跟着就消失。

    突如其来的消失,其他人还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伏在不远处的吕立却感觉得出——在那一瞬间里,已经有两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砰砰”两声,两条尸体被踢出车厢,铁斧恶客的头才探了出来,朝着马车夫淡淡道:“上来,赶车!”

    这时候的口气就无异于阎罗王在吩咐自己,只要一个不从,就是身死。

    那马车夫总算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何况家里还有老小要养,呆了一呆,咬牙跳上马车,道:“大爷,我们去哪!”为了活下去,有时候确实会做一些连自己都从未想过会做的事。

    铁斧恶客哈哈大笑道:“总算你还算识时务。”

    道路边多了两具无名尸首,车上新增了三个乘客,车马启行。

    一路上,那马车夫为了保命,一直毕恭毕敬地,还自掏腰包买了一些干粮作为粮食,可是到了第二天黄昏时,他们已走出了百里外。

    铁斧恶客拍开了吕立穴道,让他仅能自由行走。

    三人下马走路,不久身后的马上突然着起火来,等到火灭以后,人们才在里面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过了许久,人们才知道原来那是个马车夫!

    那少女柔柔弱弱的,迷药劲力过去后,在铁斧恶客的威喝下,很快就不敢再闹,乖乖地走着,那铁斧恶客虽在路边,一双目光却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打量。

    吕立自身难保,但是身为侠义道却无法救她脱离苦海,心中有愧,一直不敢看她,以及跟她说话。

    夜色降临,他们走了一阵偏僻的路,终于到了一处废旧的老宅子。

    这宅子是铁斧恶客真正居住的地方,分作三进,大部分房间废弃不用,蛛网结生,尘灰满地,只有两三间是干净的。

    吕立就被扔在一间破柴房里,那少女停步向吕立靠近,被铁斧恶客一声叱骂,又挪过去。

    吕立忍不住道:“恶贼,你到底想把这姑娘怎样?”

    铁斧恶客森然一笑道:“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咳咳…”

    吕立道:“你受了的剑伤没好,再干那事,小心小命不保!”

    铁斧恶客大笑道:“这不是你最期待的事吗?”他说的是后面那句话,但吕立却被堵得张不开口。

    他又朝着那少女道:“我去收拾一下,你先等等。”这时的语气居然温和得很。

    那少女不敢答应他,更不敢看他,铁斧恶客摸了她一下,大笑出门。

    于是柴房里只剩下两人。

    沉默了半晌,两人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都感茫然无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铁斧恶客的声音传了过来,叫唤这少女。

    吕立抬起头,似想说点什么,但恰好那少女的目光也向他瞥到,那双如春水般多情复多愁的目光竟然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吕立心神一震,忍不住脱口道:“不要去!”

    那少女朝他摇摇头,似是说,“那是不行的……”然后,她的身子就消失在吕立的视野。

    天边的乌云不知何时渐渐聚拢,明月失色,大地一片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雷响起,斗大的雨珠哗啦啦地落个不停。

    吕立痴痴地看着外面的大雨,点点滴滴如刀一般落在他的心上,他已分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因为不平还是因为失意?

    他喃喃道:“我学了这么些武功,却连一个弱女子也保护不了,反而要让人摆布!那学了又有什么用?”

    只有在最无力,最无助时,人才会发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言语。

    外头大雨倾盆,里头也多了两道“雨珠”。

    便在这时,一阵溅水声陡然传了入来,一条人影奔进柴房。

    只见那人披散着长发,满身雨渍地站在门口,又惊又喜道:“他死了!”来的正是那少女。

    吕立脸色大变,叫道:“铁斧恶客死了?”

    那少女点点头,走到吕立面前,帮他松开绳索。

    吕立手脚一得自由,忍不住道:“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居然不是问铁斧恶客是怎么死的!

    那少女摇了摇头,低声道:“他,来不及,就忽然死了。”

    吕立“吁”了一口气,道:“万幸!”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关心有点过头,于是改口道:“我是衡山派吕立,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问出口,又觉得唐突了,在那个时代,主动问一个女孩子名字并不是那么礼貌的事。

    她却不着恼,低声道:“尤碧儿!”

    吕立微笑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尤碧儿道:“你还能走得动吗?”

    吕立道:“那厮的点穴手法不容易解开,得等个两三天让穴道自解了。”

    尤碧儿嚅嗫道:“我……我能帮你吗?”

    吕立打量了她一眼,苦笑道:“怕是不行。”

    这时他才仔细地看了尤碧儿的脸蛋,只见她面颊如玉,黛眉凝翠,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女性的柔软美,这样的女孩子吕立很难将她与武功联系在一起。

    吕立又道:“咱们去看一看那家伙。”

    尤碧儿想了一下,道:“我有点怕!”

    吕立道:“我也怕,怕那家伙并没有真的死了。”

    尤碧儿这才惊慌起来,道:“那咱们一起去看看。”却见吕立身子似是比她还弱,问道:“要不要我扶你?”

    吕立叹口气道:“在我恢复功力前,力气可能比你还要小一点。”

    尤碧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吕立没发现那一丝神色,道:“我知道这样可能有点为难,但事出突然,只能勉强一下了。”

    尤碧儿扶起吕立,有点着急道:“不要紧。”

    吕立忽觉一阵淡淡的幽香轻轻涌入鼻端,同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奇异的,从未有过的,软绵绵的触感,心中不由得一荡,急忙手束心神。

    两人慢慢挪步到另一间房中,只见那铁斧恶客坐在床边,背靠床头,双目睁开,嘴边沁着一缕鲜血。

    尤碧儿不敢看那尸首,扶着吕立慢慢凑近,吕立瞧了半晌,说道:“他果然死了,长老那一剑给他埋下的暗伤不小,但又有点像是罩门被破,散功而死。”

    想到这里,朝着尤碧儿道:“你刚才入房时他已经死了吗?”

    尤碧儿脸蛋一红,垂下头道:“我一进来他就抱住我,原地转了两个小圈,谁知突然轻咳了两下,脚步不稳,向后便退,刚好我怕得极了,手脚乱舞,紧接着砰地一声,他似是撞上什么重物,软泥似的倒在床边,嘴里说的是`天意…天意…’然后就气绝了。”

    吕立跟尤碧儿将他身子扳了过来,仔细看铁斧恶客的后背,看了片刻,忍不住大笑道:“原来他的罩门是在背后的`灵台穴’上,长老那一剑使的是阴力,他明明重伤还非要行房,行就行,还非要转圈,正好引发脏腑不适,脚步一滑,撞到了要穴,若是平时自然能够反应过来,可惜受了重伤,百事俱哀,送了自己的终。”

    这一番推论倒是大致不误。

    尤碧儿道:“他若是死了,咱们就走吧!”扶着吕立回去原来的柴房。

    吕立道:“你现下有什么打算?”

    尤碧儿黯然道:“我已无处可去了!”

    吕立道:“你家人呢?”

    尤碧儿垂下了头,道:“家里家教甚严,我若回去,必不容我。”

    吕立一怔,心道:“那可难办了!”

    尤碧儿又抬起头,朝着吕立道:“还是等你功力恢复了再说吧。”

    吕立苦笑道:“只能先这样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尤碧儿见吕立精神好了些,才道:“你前面说的`灵台穴’是不是属于督脉的?”

    吕立一呆,脱口道:“你识得这些?”

    尤碧儿微笑道:“我以前看书时稍有涉猎,不如你教一教我,可以吗?”

    她浅笑安然,眼泛期待之色,吕立忽然不知道怎么拒绝她,道:“这可有点难啊!”

    尤碧儿真诚地道:“只要你不嫌我笨的话。”

    吕立忙道:“不敢,不敢!”于是开始向她讲述点穴之道,原本只想稍微讲一点,谁知尤碧儿一点即通,很快就将三十六要穴尽数记住。

    吕立一高兴,顺着讲了下去,忽然间已过了四天,这四天间或聊到武功以外的事情,两个人均觉彼此性格颇为契合。

    原本第三天功力恢复,就准备离开的吕立居然又多逗留两天,到了第六天,已从点穴之道开始进入实践。

    吕立开始向她试点了几处穴道,两个人肌肤相触,彼此间呼吸可闻,恰好周遭一切又是那么安静。

    四目相对,忽然间两个人已拥在了一起,转眼间黑夜过去,黎明来到。

    远处一声鸡啼,惊散了天地间的寂静。

    吕立自睡梦中忽然惊醒,看着床上的丽人,心中涌起一阵惭愧自责感,就在这时,尤碧儿转了个身,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喃喃道:“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那种表情,那种言语,分明就是在念叨着另外一个人。

    吕立脸色骤变,又看到床单上一片洁净,没有他以前听说过的那种落红,心头忽然一震,整个人也理智起来,“为什么她学点穴会这么快?铁斧恶客的死也有点蹊跷……”

    就在这时,尤碧儿也刚好睡醒,睁开那惺忪的睡眼,微笑道:“你为什么起得这么早……”说到这里,目光触及了吕立那冰冷的眸子,一颗心忽然间冷了下来。

    她在忽然间也已读懂了吕立眼中的想法,可她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那是她的过去,不想解释,别人就没资格知道。

    所以吕立一直没有问,可是看着尤碧儿的眼神却有了变化。

    他在等,等尤碧儿说一些他应该知道的,他想知道的。

    尤碧儿似乎有些懂得吕立的想法,又有些不懂。

    最后还是吕立开口道:“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穴道、铁斧恶客、以及……”最后的一个“你”字终究没说出口。

    尤碧儿笑了笑,显得有些勉强道:“说什么?”

    千头万绪,又该从何说起?

    相对沉默了半日,吕立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银子,飘然而去。

    两三年后,等到吕立再回来时,原本的大宅子已变成了水云居,过去的一切似乎随着过去都过去了。

    尤碧儿变得更加美艳动人,但她却认不出吕立了。

    就在吕立这样以为时,尤碧儿又将当年他留下的银子如数奉还,半点不动。

    此后两个人再也没回到那一夜的感情,可是尤碧儿不知道的是,从吕立离开那一刻起,一颗心从来就都没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