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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收场

    韩吕两人轰然以应,取出兵刃,扑向阵中,就在他们身形展动的一刹那间,凝然不动的五柄单刀也起了变化。

    那是极其轻微的,几乎没有痕迹的一种变化,五柄单刀后发而至,顺着韩弄的刀势,将他圈入了阵中,吕立却已出了阵。

    这种变化根本没有人能够想到。

    事实上,吕立一开始就在极力地避开“支离大阵”,韩弄反而成了他的一种掩护。

    六柄单刀一齐展动,刀风纵横凌厉,杀气腾腾,彼此间却总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错开。

    韩弄一刀劈向左首第二个汉子的头颅,眼见一刀就能将他劈成两半,可就是差了一线,便由直劈变作斜削,从那汉子耳际掠过,恰在此时,韩弄左肋侧旁一柄长刀贯穿而过,只差一点点就可破皮见肉,而这一点点的差距正是因为韩弄变化刀势而造成的。

    换句话说,正是因为韩弄在阵中不伤人,所以他自己也不会被人伤。

    堪堪拆了十余招,每一刀都是凶狠绝毒无比的杰作,但到了最后一刻都忽然变得小孩儿过家家般的可笑。

    与场中五人同一级的赤生教下属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这五人刀刀都在间不容发错开,不伤到敌人半点。

    场中五人则是有苦难言,他们挥动单刀简直到了欲罢不能的局势,偏偏却伤不到对手半点,反而还要小心不被自己人砍伤。

    端厉成等四人看出其中的巧妙,眼中生出讶异之色,而这其中属端厉成的表情变化最剧,简直都有了几分恐惧之色。

    因为端厉成阅历见识最高,在此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这“支离大阵”居然还有破法。

    还有这种破法!

    一开始韩弄的刀势被“支离大阵”吸引进去,但韩弄一旦入局,立马变成主动之势,因为他的刀势在那一瞬间,变得跟对方的一样凶毒,开始几招还有点生疏,那是因为韩弄还不确信这种方式有用。

    现在“支离大阵”不像最初一般拿来应敌,反而变成一般演练的情况,韩弄刀刀抢先,只要他不伤人,别人就伤不了他,而这五人舞到后来,每一刀的去路都似被韩弄安排得明明白白。

    看着是六柄刀,实则已化成了一柄,就在这时,韩弄一刀斜引,连转了七八个大圈子,其余五人不由自主跟着转圈,然后挥刀,突觉掌中单刀多了一股强大的去力,急忙紧紧握住。

    就在这时,眼前有白光一闪,一连闪得几闪,一阵“呛啷啷”乱过,六柄单刀一齐落地。

    其中一柄将落未落之际,斜侧里一柄短剑挑到,飞回了韩弄手中。

    赤生教五人一声惊呼,向后便退,一看手背上,各自多了一道颇深的剑痕,鲜血淋漓,短期间即使握刀也只能发挥出原来三四成功力,不由得又惊又怒。

    再看眼前一人正笑吟吟的瞧着他们,不是吕立是谁?

    吕立转头朝着韩弄苦笑道:“抱歉,这一出手连你的单刀也打落了。”

    韩弄道:“不要紧!”原来吕立那招“一雁掠空”讲究的是剑尖在六人手上轻轻一点,不必伤及肌肤,内力透入,掌中刀不由自主脱手。

    但吕立还未练到极致,力道把握不好,若不想打落韩弄单刀,只能把他手臂划伤,是以及时送回韩弄长刀。

    孙烟凝淡淡道:“端台主,承让了。”她这时的表情没有那么冷漠,但让人觉得更加地受蔑视。

    那五人此刻处境尴尬,进不是,退亦不是,目光不由得向端厉成瞥去,只听得他怒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回来。”

    那五人这才悻悻回归。

    徐暮寒向孙烟凝靠近几步,低声道:“姑娘,四周围了不少人。”

    孙烟凝一惊,侧耳聆听,果然听到周围多了不少呼吸声,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长笑,端厉成欺身上前,双掌连环拍出,韩弄,吕立吃了一惊,身子微侧,各挺兵器还击,但是对方出手如电,自己的招式递出不到一半,身上要穴均被拂中。

    以他两人功力而论,即使正大光明对决,终究会败在端厉成手下,可绝不会在一招间便被制服。

    孙烟凝怒斥一声,手中擎出白玉箫,朝着端厉成攻了过去。

    端厉成展开“灭魄掌”,接了她三招,三招一过,斗了个不相上下,他心中暗自后悔这次没带兵刃。

    端厉成自从“灭魄掌”达到大成以后,便没再带兵刃出门,他的掌力能够化成一股坚凝无比的力道护住双手,形如兵刃一般,但双掌毕竟是血肉之躯,不及自家兵刃厉害。

    如今单以一双肉掌,只能与孙烟凝斗个旗鼓相当,想要取胜也得在三百招以外。

    徐暮寒眼见混战之势已成,只怕孙烟凝有失,长刀一起,扑向端厉成,横地里一柄钢杖携着一股厚重的风力向他左侧扫到。

    徐暮寒暗道:“糟糕,我倒忽略了这三人。”眼见钢杖将要及身,右脚猛地踢出,左脚借着右脚发出的力道在对方钢杖上轻轻一点,腾身而起。

    但见徐暮寒身子跃起丈余,复又落下,借来的力道已然用尽,便在这时,剑光一闪,封住了他下降的空间。

    这一剑来得恰到好处,算准徐暮寒气力正是将近未尽之际,全身无所凭依,最是脆弱。

    徐暮寒但觉对方剑上透着一股凌厉的剑气卷向脚底,百忙中一瞥,瞧见出剑的正是萧一寒,心中一阵冷笑,若在先前,他这一剑便决无法避开,可他这时却身怀“流仙步”之轻功。

    只见徐暮寒双足轻点,借着对方的凌厉剑气如凌波渡水般飘飘而去,萧一寒惊骇万分,但他的剑势只封住徐暮寒的下盘,此刻也无法追击。

    徐暮寒凭空掠出丈余,随即挥刀格挡,“当”地一声轻响,已将云随风的铁骨折扇击回。

    等他一落地,眼前人影晃动,富大峰等三人已围了上来,将他包围在中间。

    这三人各有所长,功力亦是不俗,谁知一旦合攻徐暮寒一人,居然还拿他不下,心中都暗自下了决心,非用尽浑身解数除去徐暮寒不可。

    徐暮寒长刀一摆,刀尖处涌出一股凌厉气息,护住全身,冷笑道:“以众欺寡,那就来吧!”

    这话不说犹可,一说那三人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特别是云随风年纪最轻,脸皮更薄,这当口竟然不敢抢先发招。

    萧一寒素有君子之称,可是在徐暮寒目前已做了两次偷袭的不要脸的勾当,这时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了,一挽剑花,身随剑走,一缕剑光向徐暮寒眉头射落。

    徐暮寒长刀电闪般劈出,迎上长剑,两股力道相交的一刹那,徐暮寒迅捷无伦地错开一步,长刀的力道转得一转,化成“粘字诀”,将萧一寒的长剑引向富大峰。

    富大峰的七煞杖招式刚刚使出一半,突见刀剑齐向自己招呼,单是萧一寒的一剑便不容易招架,何况还加上徐暮寒的一刀?

    但他也同时想到其间端倪,迅速加上几成内劲,向刀剑碰去,助萧一寒脱离徐暮寒长刀的束缚,“当”得一声大响,三件兵刃相触的那一瞬间,七煞杖与长剑登时转向,反攻徐暮寒。

    徐暮寒却已向后纵出,回身一肘,扑击云随风。

    云随风想也不想,右手铁骨折扇一合,疾点徐暮寒“曲池穴”。

    这一取穴认穴极是准确,一旦戳中,至少手臂酸麻无力,谁知眼前人影一晃,又给徐暮寒错了开去。

    三人又惊又怒,再不留手,各自展开攻势围击徐暮寒。

    徐暮寒以一柄长刀,巧妙绝伦的轻功在他们三人的攻势之间穿来插去,不落半点下风,但每当以蓝山刀法应敌之际,总会浮现有力难施之感,其实他靠着一套并不完整的刀法已然能够使出这等威力,其实已是难得之极了。

    处于战圈的富大峰等人却有一种抓不着痒的感觉,拆得数十招一直这种状况,猛听得一声大喝,富大峰率先退出战局,萧一寒与云随风跟着退出。

    徐暮寒持刀护身,余光一瞥,只见孙烟凝白玉箫一招递出,撤回之际,左掌拍出,撞上了端厉成的如山掌力,两人身形一晃,各退了一步,凝神待敌。

    富大峰朝着余下手臂未伤的属下吩咐道:“摆阵!”那七八人各自拔出单刀,散了开来,咋看摆得毫无章法,但隐隐间已将徐暮寒围住,封住了他所有退路。

    徐暮寒眉头微耸,适才对付三人几乎已用尽浑身解数,若是群起围攻,他绝对招架不住,可形势迫到这个地步,又不由得他罢斗,无可奈何之际,一双眼睛不由自主朝着孙烟凝望了过去。

    端厉成朝着孙烟凝道:“孙姑娘,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只要那小子一人,只要你答应不再理会他的死活,你们其余三人但可离去。”

    孙烟凝被他说得微有所动,她毕竟不是一昧执拗,懂得看形势,但她也就犹豫那么一会儿,忽觉心头起了一阵异样感觉,侧目瞧去,却是徐暮寒的目光。

    她心中一震,暗道:“我将他收在麾下,如果无法护得住他,今后哪里还有本事作人家的主人,领导整个千灵宫?”

    一念及此,忍不住长笑道:“任你巧言令色也绝动摇不了姑娘的决心,大不了你把姑娘我也给杀了,赤生教与千灵宫就此开战!”

    这一番话说得豪气动人,直把端厉成说得惊心动魄,千灵宫与赤生教要是由他挑起战端,后果可不是他所能承当的,不由得踌躇不前。

    徐暮寒暗道:“她这样待我,蓝浩大哥的仇恨让我如何报得了?”长叹一声道:“姑娘,这本就不关你的事,却又是何苦?”

    云随风眼珠子一转,微笑道:“你若是真的这样觉得,不如抛下兵刃,束手就缚!也全了孙姑娘待你之情!”

    “呛啷”一声,刀已坠地。

    云随风抓住机会,伸指点出,眼见一指将要戳中,猛听得孙烟凝一声厉叱,“没用的男人!”但见徐暮寒身子一震,似是被这句话触动到,飘风似的避开这一指。

    云随风一指不中,知道对方功力比自己强太多,不敢再出手,避免反被人擒,急忙退回原地,冷笑不已。

    徐暮寒苦笑道:“姑娘,你想怎么做?”

    孙烟凝笑道:“以咱俩的功力,即使胜不得他们,全身而退也不难,只要走得了,今后赤生教就别想有安稳的日子过。”

    她一贯冷冷冰冰地,这时候微笑起来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反差,让人觉着怪不舒服的。

    端厉成久已为霸,今天这般客客气气已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但还是被迫到进退不得的地步,“哼”了一声,傲然道:“那就瞧瞧两位的手段了!”

    这话表明他已下了决心,不惧一战。

    萧一寒衣袖轻拂,将地上的兵刃卷到一边,不让徐暮寒有机会拿到。

    他明白这一战若再拿不下徐暮寒,以后可就寝食难安了。

    徐暮寒一声长啸,多日以来积郁在心的烦闷借着这一声长啸尽数倾泻而去,同时显露出他深厚无比的内功。

    富大峰三人听得啸声,心中更是忌惮,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就在徐暮寒啸声将歇未歇之际,突然数丈外破空般响起一阵更加响亮的啸声应和。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侧目去瞧又是哪个功力深厚的人来到,眼前人影一花,那人来得好快,已到了空地前。

    徐暮寒和孙烟凝见了那人,脸色都有些古怪,端厉成却脱口道:“居公子,我外头那些下属可还好?”

    来人正是居骄天,他淡淡一笑道:“他们想要通知你们,太费事,我让他们几个人先睡上一阵,自己进来瞧瞧!”

    端厉成皱眉道:“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居骄天摇头道:“不对不对!”

    端厉成道:“哪里不对?”

    居骄天道:“为了心爱的人,刀山可上,火海可下,一点点小事何足道哉?”

    端厉成皱眉道:“你也想打?”心想他是为了心上人,那可就非得出尽全力了,这样一来,即使自己这边能胜,只怕也是惨胜,那就得不偿失了。

    居骄天道:“加上我一个,端台主可还有把握?卖本人一个面子,先行离去吧!”

    端厉成仰天不语,过了片刻,才看向居骄天道:“我们可以先撤退,但这面子只给一次,希望公子理解!”

    居骄天拱手道:“如此,先多谢了!”

    端厉成当先转身,余下诸人纵有死战之心,也不敢动手,只得迅速跟上,这一场大战居然以这种方式结束,那是谁都未曾想到的。

    韩吕二人忽然一跃而起,当端厉成转身之际,已潜运功力,将他们两人受制穴道解开,此刻身上沾满尘土,狼狈不堪,但更不堪的却是在心里。

    他们本以居骄天为大仇人的,如今却承他情得以救命,那是真真实实的情况,怎么也不能辩驳的,那还如何与他作对?

    孙烟凝在居骄天出现那一瞬间,心头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突然而来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居骄天看也不看其他三人一眼,移步走近孙烟凝,柔声道:“你没有被伤到吧?”

    孙烟凝竟然有点不敢跟他目光相触,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道:“没有!”

    居骄天微笑道:“你们的阵法练熟了没有?没有的话就继续练,我再等等,总之要等到你练熟了再来。”

    孙烟凝霍然抬起头,道:“你非要见识这一路阵法?”

    居骄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莫要怪我,我发现我实在是离不开……离不开……”后面的语气转为低沉,透着一股子无可奈何之意。

    孙烟凝柔情忽起,亦自叹了一口气,声音却甚是娇柔,“不打了,不打了!”

    居骄天一怔,道:“什么?”

    孙烟凝低声道:“我随你回去便是。”

    居骄天欣喜若狂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但又自答道:“真的,真的!”

    就在他欣喜莫名之际,忽听得韩弄“呸”了一声,重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怒道:“咱们辛苦了这么久,只不过为他人作嫁衣!呸呸呸!”

    居骄天大怒,喝道:“匹夫无理!”身子一晃,也没见他如何移步,眨眼间已到了韩弄面前,挥掌便拍。

    掌力中透着如山劲道,竟然压得韩弄半点也来不及逃,只因孙烟凝此刻对他的感情还没有那么地牢固,任何地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造成转变,是以对韩弄的行为格外的愤怒。

    可当他一掌挥出之际,立即醒悟这种行为显得太过于没有风度,但掌势既出,不由得他后悔,于是掌上劲道反而变得更大。

    眼见韩弄就要毙于掌下,谁知他的身形竟能在千钧一发之时退出三尺,出了居骄天的掌势笼罩范围。

    韩弄却不是自己逃离的,而是被徐暮寒以“流仙步”轻功救走的。

    居骄天接下来的煞手还没使出,背后的孙烟凝已将他叫住。

    这一只手掌积攒的接近千斤的力道就在这一声轻唤中于刹那间散得干干净净。

    只听孙烟凝轻叹道:“是我不对在先,不要为难他们!”

    居骄天手掌垂下,顷刻间换了一副平静面容,道:“想走的,居某绝不强留。”

    韩弄与吕立相视一眼,惨笑一声,转身离去。

    徐暮寒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居骄天眉头微皱,很快就舒展开。

    只听孙烟凝道:“徐暮寒若是不走,那就先随我们而去吧!”她心里另有打算。

    居骄天微觉不快,但没说什么。

    于是三人就启程往多情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