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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记忆里,母亲的笑好像并没有停留太久,幸运与我而言也是。

    七月,父亲越病越重,他已经一个月不吃饭了,只喝凉水,所有人劝都不管用。

    我问母亲,“妈,我爸为啥不吃饭啊?他不饿吗?”

    我记得母亲仿佛什么都没说,也可能是说过,在记忆里渐渐模糊,我记不清了。

    不过永远可以记得的大概是七月十八那天黑沉沉的云和不停下的雨。

    早上起床,外面就下着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屋内母亲催我去下院叫二叔,三叔,再去东头叫大舅,“去,叫人去,就说你爸要不行了。”我愣愣的不明所以,什么叫爸爸要不行。不过还是在母亲连声的催促和她通红的眼睛中去叫人了。

    我冒这雨,跑着去喊人。在我的话与瓢泼大雨中我看见母亲让我叫的人匆匆往我家跑。

    现在在记忆中依旧深刻记忆的是进到屋里,一层又一层的人围着炕上的父亲,我被隔绝在外。

    那一刻我与父亲仿佛在两个世界,他在人群的一端,而我在人群的另一端,我们之间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咫尺天涯。

    我记得炕上父亲用力的攥着哥哥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好母亲,也一定要照顾好我。

    我记得哥哥泪流满面的脸,也记得母亲红肿的眼。

    我记得好多人手忙脚乱的给父亲穿上了花花绿绿的衣服,大人将它称为寿衣。

    我记得大舅和二叔卸下了我家屋门的木板,将父亲抬到了上面。

    我记得父亲睁大的眼,也记得母亲尝试多次也没合上父亲眼睛的无奈和心酸。也记得最后盖在父亲身上的白布。

    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要给父亲盖上白白的布;我不懂,为什么要把父亲放在老旧的木板上;我不懂为什么父亲睁着眼,他们却给父亲盖上了白色的布。就像我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嚎啕大哭。

    外面的雨声和屋内的哭声连成一片,构成了父亲在我童年中最后的留念。

    我看着屋内哭成一片的人,想把父亲扶起来,我想躺在凹凸不平的木板上,瘦骨嶙峋的他一定不舒服。

    我刚掀起父亲身上的白布,看到他瞪圆的眼,母亲的巴掌就过来了,我懵这,在耳鸣声中不明所以。我不懂,温柔的母亲为什么打我,就像不懂前面发生的一切一样。

    母亲恶狠狠的看着我,我被她瞪的害怕,我不懂,她为什么那样看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父亲在我记忆中的最后定格,是一口漆黑的棺材,父亲躺在里面,我头上带着白布,拿着装着饺子的大壶,走几步路超抬棺材的众人跪下磕三个响头,在一片哭声中,将父亲抬上了那片荒无人烟,处处荒凉的西山。

    从此以后,我在也没见过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过年过节只看见了一个黄土堆砌的包,而那个被我叫做父亲的人也最终成了只有我兄长和母亲记得的一抷黄土。

    直道很久以后,我才懂,随着父亲死去,带走的还有我的家,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懂,父亲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