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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曹旋猜测得证实 马平仗义抱不平

    阳历四月末,坝上地区迎来了今年的首个沙尘暴天气,原本锦缎般蔚蓝的天空被渲染成土黄色,霞光万丈的红日也黯然失色,勉强冲破阻碍透出一轮轮带着光晕的稀薄蓝光,离地数尺的飞沙走石自带音效,到处横冲直撞,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沙土味道。大自然用自己最具特色的粗犷方式在提醒着坝上的百姓,春天来了。

    曹旋吃完早饭后,就一个人坐在徐世贤的书房里发呆,他在徐家大院坐镇已经几天时间,却迟迟不能打听到小五点、李丁的下落,也就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措施。自己是被徐家和徐淑婉寄予厚望的,不能及时追回徐家损失的财物,不能让行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无法面对徐淑婉无助眼神的里最后一丝期盼。

    值得庆幸的是,在自己的主张下,把徐世贤夫妇二人送进医院,现在二人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徐世贤已经能主动进食,偶尔还能和身边的人交流几句。方菲在医生的治疗和开导下,也渐渐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医生说再过几日方菲就可以出院。

    陪护在侧的徐淑婉,看着父亲的伤势日益好转,沉重的心情也稍稍得以宽慰,她不失时机的向父亲询问了当日的诸多细节。

    待身边没人时,徐世贤对徐淑婉附耳相告,土匪是冲着贾锦荣来的,他们一定是奉军统之命前来调查的,和以往前来暗访的那些特工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明确提到了曹旋,在询问贾锦荣的下落时不断在向自己求证曹旋的存在,看样子他们还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由于自己拒不承认,才被他们摧残至此,险险丧了性命。

    父亲说到这里,徐淑婉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他几句,怪他当时不听自己劝告,非要收留贾锦荣上门,还事事对他言听计从,这才落得一个险些家破人亡的下场。

    徐世贤眼角垂泪,哀叹不止,一切已经悔之晚矣。

    徐淑婉得到这些消息后,让马平赶紧回去告知曹旋,让他心里有数,以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马平回到徐家大院,将徐世贤所言向曹旋一一禀告。

    听到这个消息的曹旋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对其中的缘由早有预判,现在徐世贤所言只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

    小五点、李丁是打着搜寻贾锦荣下落的旗号找上门来的,这就证实了他们二人已经从军统那里接收了新的任务,他们胆敢对曾为军统出力的徐世贤下此毒手,是得到军统默许的。看来军统应该是整件事背后的策划者,是造成徐家如此惨剧的幕后元凶。

    而小五点口口声声和徐世贤询问自己的下落,试图把自己和贾锦荣联系起来,那就说明军统已经在怀疑贾锦荣的失联和自己有关。应该是他们看到徐淑婉和自己在一起,便把贾锦荣在徐家的失踪归咎在自己头上,看来这些人也不简单。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而要对徐家发难,难道是他们把和自己之间的仇怨,发泄到了徐家的头上?

    想到这里,曹旋有些自责,但这事的罪魁祸首,终归还是贾锦荣,要不是他把这帮魔鬼引来,徐家根本不至于如此。究竟他们的真实意图为何,只有将小五点他们二人擒获,才能问个明白了。

    曹旋不知道袁老三那里有没有打听出些什么消息,便向马平问道:“你去了城里有没有去袁三爷家拜望一下?”

    马平说道:“我那天给二爷禀报完徐老爷的消息后,便准备返回县城后去拜望袁三爷,谁知他比我快了一步,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和伍爷在医院看望徐老爷和太太,还提了很多东西过去,见我回来,热情的和我攀谈了很久。临别时一再叮嘱我和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向他开口,他都会竭尽全力。”

    曹旋说道:“袁三爷带着东西去医院里探望徐老爷,你和大小姐也没去袁三爷府上回访一下?”

    马平说道:“去了,隔日我便带了些礼物登门拜访,见了三爷、伍爷和郭爷,几人聊的不亦乐乎,在三爷家还吃了顿饭,很晚才回去。后来三爷不时派人请大小姐和我去家里做客,大小姐要伺候老爷太太,不敢走开,便一直没去,我因为要去马桥那边打探消息,也没功夫再往三爷的茶行去。”

    看来袁老三那里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曹旋向马平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马桥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马平苦笑一声说道:“去了几次倒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在昨天还和人干了一仗,要不是后来警察来了,只怕也得打他们个头破血流。”

    曹旋说道:“让你去打听消息,你还和人家打起来了,你真有闲情逸致。”

    马平说道:“二爷,你有所不知,现在的马桥和咱在那会儿可不一样了,当时买卖公平,交易自由,只要牙纪一撮合,双方谈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不行了,有人私下组织了什么牙纪公会,但凡有成交的,牙纪的佣金都得给他们一半,谁不给钱就别想在马桥上干下去,这些人欺行霸市,太气人了。”

    曹旋说道:“这关你什么事呢?哪里没有江湖?你还跑去打抱不平了?你能管得了吗?”

    马平说道:“二爷,那些牙纪都靠些中介费养家糊口,没了这一半的钱,生活都过不下去了,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动的手。”

    曹旋说道:“那不有官府吗?有人强行收钱,可以去报官啊!”

    马平说道:“关键是有人得敢呢?他们这些人势力不小,开始有人不交,结果从马桥出来就被人打的头破血流。马桥上的牙纪接连被打,再没人敢不交这个钱了。大家的事,都没人敢站出来去报官,怕被人家暗地里报复。”

    曹旋说道:“这是什么人呢?这么嚣张,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干?你是怎么和人家打起来的?连你这个去闲逛的人都要交钱吗?”

    马平说道:“听说这些人都是什么十方道的人,这个道会好像成立不久,但发展势头挺猛,趁着眼下八路军忙着剿匪,他们逐渐坐大了。他们还不至于让人人交钱,只是收牙纪的管理费。这不有一个之前和咱交好的牙纪吗,我去和他聊了几次,都大倒苦水,说是被盘剥的快活不下去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已经难以维持,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琢磨着能帮他点什么。我就给他拿了些钱,他怎么都不要,后来也就只好作罢。第二天我从街上买了些酒肉给他提了过去,没想到这事就来了。”

    马平说着给曹旋讲起了当日的经历,那天马平又扮作独眼龙的形象,前去马桥打探消息,把带着的东西给那个熟识的牙纪送了过去,他刚刚撮合成了三笔买卖,挣了六百块的佣金,心里高兴,看马平来了,二人便热络的聊了起来,准备马桥上的人散了后请马平去家里喝几杯。

    二人刚聊了没几句,就见一个龇着两颗大板牙的男子过来讨要管理费,牙纪有些不情愿的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告诉来人就成交了两笔,上交二百的管理费。

    这时只见大牙男子凶巴巴的说道:“你他妈以为我瞎啊,我眼瞅着你交易了三头,你说两头,赶紧再拿一百块钱出来。”

    牙纪不停否认,坚持自己就介绍成了两笔,其中有一单只是上前说合了几句,最后并没有促成交易。

    牙纪赌咒发誓的向大牙解释着,大牙别不为其所动,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凶相毕露,照着牙纪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开始恐吓道:“你要是不痛快把钱给我交够了,我让你明天在马桥上干不成。”

    牙纪恨的牙痒痒的,却不敢还手,但也不愿把钱拿出来,捂着脸瞅着大牙,在那里僵持。

    站在一边的马平本不愿管这闲事,可是看着牙纪可怜,大牙太过飞扬跋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拦住大牙说道:“兄台,凡事得讲道理,这是人家自己辛苦所得,给你两百就不少了,你见好就收就得了,竟然收了钱还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大牙用眼斜着面前的马平,怒道:“你他妈一个独眼龙也敢多管闲事?我告诉你老子就是这里的王法,他今天要是不把那一百块钱拿出来,我把他的腿打折了。你要是胆敢横插一杠子,连你那只眼给你打瞎了。”

    马平跟着曹旋几经风雨,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吓住的,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别说再给你一百,就是刚才给你的那二百,你也得给我吐出来,否则的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的牙纪见收管理费的大牙今天遇上了硬茬子,都向前围拢过来,就连那些来买卖牲畜的见有热闹看,也都顾不上交易,纷纷向这边走了过来。

    大牙在马桥上横行惯了,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挑衅,当即发飙,举拳便向马平的面门袭来,马平侧身躲过,反手一掌,以刀切状向他的后颈砍去,只这一掌,便将大牙打的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往前跨出五六步远。

    大牙好不容易收住前冲的身子,已是眼前发黑,大脑混沌,呆呆愣愣的摇晃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马平,他没想到自己的拳头会落空,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独眼龙反应如此迅捷,只是云淡风轻的一招就差点让自己当场出丑。

    大牙怀疑是自己刚才看花了眼,失手了,凭他一个独眼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伤自己于无形的。

    不甘心的大牙紧咬牙关,挥起拳头,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再次向马平扑来。

    大牙虽然来势凶猛,马平并没有躲闪,看着他冲至近前,侧身一个边退,径直向他的耳根踢去。

    只听大牙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已是头重脚轻,眼冒金星,趴在地上站不起身来。

    马平上前一步说道:“把收了的钱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你今天别想站着离开。”

    站在一边的牙纪看马平出手,把大牙给打倒在地,深感意外,眼神里充满担忧。上前拉了把马平的胳膊,轻声说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还有这一手。可不敢再打他了,他不是一个人,咱们惹不起他们。今天要是得罪了他,日后就无法在马桥上混饭吃了。”

    那些围观的牙纪,有很多都认识马平,也纷纷过来劝说,告诉他既然已经不在马桥上混了,就别管这闲事了,免得为自己招来祸端。

    马平看这些牙纪都惧怕大牙的淫威,也担心自己今天打了他,日后在牙纪身上报复,也就只好作罢,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相貌憨厚的男子向这边走来,拱手向边上围观的人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凑热闹了,赶紧去忙自己的买卖。”

    马平抬头看去,此人其貌不扬,抱着拳的右手拇指上多了一根小的手指,是个六指。他看此人向自己走来,以为是有人来调停此事,也就没做多想。

    牙纪却拉拉马平的衣角,示意他往后,眼里充满对此人的敬畏。唯唯诺诺的说道:“六哥,您来了?没什么事儿?刚才都是些小误会,没想到还惊动了您老。”

    六指看看躺在地上的大牙对牙纪说道:“你把他打了?”

    马平说道:“人是我打的,不关他的事,有什么事和我说。”

    六指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平说道:“不知我兄弟哪里得罪了先生,还请先生赐教。”

    马平说道:“你们欺行霸市也就算了,总得给人家一些活路吧?刚才一共挣了六百,给了他两百还不行,非得要三百,不给就动手打人,这可就有点不讲理了。”

    躺在地上的大牙没等六指开口,便恶狠狠的说道:“六哥,给这小子放放血,他竟然敢在咱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他是活腻了。”

    六指喝道:“闭嘴,你个没用的东西。”然后转身对马平心平气和的说道:“先生不吃这碗饭,不知这里的规矩,要想在这里混,都得讲这里的规矩,先把差的那一百交了,然后再拿出五千块钱的医药费,这事就算完了。”

    马平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看着此人面相老实,以为他是来讲理的,没想到居然狮子大张嘴,不但继续要那一百,还要五千块的医药费。

    马平说道:“那我要是不给呢?”

    六指依然笑容可掬,说道:“我说了这是规矩,不能不给,谁要是坏了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

    马平说道:“那我倒是想看看受到什么惩罚。”

    六指笑着对马平说道:“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马平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六指,心中暗倒:“我倒要看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便举步向六指跟前走来。

    就在马平距离六指两步之遥的距离时,只见六指对着马平猛的扬出一把东西,照着马平的面门袭来。

    马平突然觉得面前一花,一粒粒金灿灿的圆球,扑面而来,仓促间,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暗器,吓得马平急忙止步后退,伸手遮挡住面门。

    这些四散开来的圆球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的打在马平的身上,原来是一粒粒炒熟的黄豆,六指不知何时把作为零食的熟黄豆抓在了手里,当暗器向马平打去。

    用熟黄豆打马平,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这并不是六指的真实目的所在,他要做的是分散马平的注意力,让他手忙脚乱。

    就在马平受惊,挥舞着手向后躲闪的刹那,六指已经欺身近前,向着马平的小腹,快速打出两拳,此人力道不小,直把马平打的连连后退。六指此时挥出的若是匕首,只怕马平已经命丧当场。

    马平忍痛止住身形,拉好架势,怒气冲冲的看着六指,没想到这个看着老实的人,竟然如此诡计多端,马平不敢大意,准备会他一会。

    六指一招得手,气势上更盛了几分,又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向马平扑来,二人你来我往打斗了三四个会合。

    见二人打成了一团,之前倒下的大牙也翻身跃起,加入战团,为六指助力,只是此人刚才被马平两招打倒,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太过近前,有一招没一招的在边上助威。

    牙纪则吓的躲在一边不停喊着让马平住手,担心他们打出个好歹来。

    六指个头虽小,却是身材敦实,有把子力气,打在马平身上,颇有痛感,再加上大牙也不时向马平助攻。马平很快被他们激怒,使出几招必杀技,逼的二人连连后退,最后一个黑虎掏心,把六指打倒在地。紧接着飞起一脚,把大牙踹到在地。

    散开的牙纪见马平和六指又打了起来,便都又纷纷围了上来,看马平把六指二人打倒,都大惊失色,赶紧拦下马平,怕他惹出更大的祸来。

    人群里有人把马平拉到一边,低声劝慰:“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惹事了,他们是十方道的人,你惹不起人家,小心背后有人给你捅刀子,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平哪里惧他这些,上前对六指说道:“服不服?不服的话起来再打。我告诉你今天的管理费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六指倒在地上,一声不吭,那双透亮的小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马平。

    牙纪走上前来,赶紧把地上的六指二人扶起来,然后乖乖的把兜里剩下的那四百块钱全部拿出来,哀求道:“六哥,这事儿就算了吧,他现在不在马桥上混,不懂规矩,给六哥添麻烦了,这是今天我所有的收入,都给六哥拿着。”

    牙纪说完把手里的钱给六指送到面前,六指黑着脸扭过头去。

    牙纪赶紧把钱塞到六指的手里,谁知六指竟然把钱向着牙纪劈面砸来,四百块钱掉落在地上。

    马平大怒,心想这小子挨了打还这么嚣张,当即准备伸手再教训他一番。

    就在此时有人大喊,警察来了,只见远处有三四个巡逻的警察向围观的人群走来。马平不敢声张,闪身躲进人群,悄悄的跑开了。六指二人也拍拍身上的土,往一边走去。

    曹旋听完马平的讲述,笑着说道:“也不知这警察是救了你还是救了那六指。没想到马大侠现在也干上打抱不平的营生了,这样的闲事遇上得管,要是我在场,我也得踹他两脚。”

    马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他那两下子比我还差点,下次再遇到我手里我必须得打掉他的门牙。”

    曹旋又问道:“你打听了没有,这个十方道是干什么的?以前没有听说过啊,知道谁是他们的头吗?”

    马平说道:“我打问过了,那些人也都说不清楚,光知道有这么一个道会,好像道坛还不在城里,是在乡下什么地方。至于道会的头是谁,拜什么神,具体都干些什么,没人详细的知道,他们说这个教会年前还没什么动静,过完年才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只是最近越发的飞扬跋扈起来了。”

    曹旋沉吟片刻说道:“伍子日前也和我提起过一个神秘道门,正在通过花钱吸纳道徒,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这个十方道。你回去再留意打听一下,别再和人家发生正面冲突,小心被八路军抓了进去,我可捞不出来你。”

    马平说道:“好的二爷,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分寸,尽快打听出他们的底细。”

    随后,二人又聊了一些县城里的情况,曹旋便让马平回去,嘱咐他小心照应徐淑婉一行,仔细打探消息。

    送走马平后,曹旋有些郁郁寡欢,迟迟没有小五点和李丁的消息,徐家的大仇不报,徐淑婉难以心安啊。他郁闷的看着窗外昏暗的沙尘天气,仔细盘算着小五点和李丁可能落脚的地方。

    就在曹旋冥思苦想之际,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曹旋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前去开门。

    门外呼啸的狂风里站着一个把头脸围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年,围巾和帽子上已经覆满黄沙。看到曹旋出来,亲热的叫声:“二爷。”

    是锥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