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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遗孤

    皇帝对岑静昭的表现颇为满意,简单说了自己得到的西疆奏报。

    岑静昭听过后沉思半晌,问:“所以,徐将军是察觉到了南越和西疆格国旧部勾连,所以才亲自追踪到西疆?”

    “不错,十五在一个多月前巡防的时候发现的,他是南疆人,对越人有独特的分辨方法,他本是担心越人混入南疆,会在此生事,却没想到那一小队人直奔西疆。他曾在西疆驻守,也和格国旧部打过交道,便亲自去了。”

    听到徐十五的消息,岑静昭暂且能够放心了,但事关重大,牵涉到了越国和已经覆灭的格国,她暂时不能同楚窈思说实话。

    “那不知徐将军可传回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只是说西疆聚集了不少从前逃窜的格国旧部,但无法确定有多少人,也无法将其一网打尽。”

    岑静昭想了想,再次跪地叩首,“臣女有一计,或可解此危局,但请陛下先恕臣女泄密、不敬和僭越之罪。”

    皇帝嗤笑,“这么多罪名,是生怕朕不罚你吗?”

    岑静昭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万人之上的天子,字字铿锵道:“臣女是一枚活棋,还有大用处。”

    翌日,岑静昭照常在雅瑜馆里授课。

    因为祺和公主将要远嫁,已经不再继续听学了,她的伴读也各自回家了,其中就包括常枝,据说家中也已经开始为这位才女说亲了。

    看着一下子空出的三个座位,朝夕相处的女孩子们难免物伤其类,学问再好又如何?最后还是要被像货物一样卖出去。

    乐间郡主年纪最小,性子活泼,总是忍不住和自己的伴读沈棠悄悄说话。

    “阿棠,今日岑先生看起来有些疲惫,是不是也在为祺和公主难过啊?”

    沈棠用书本做遮挡,偷偷看向岑静昭,发现她不仅脸色泛白,连唇色都透着不正常的灰白。

    沈棠悄声说:“或许是病了吧?岑先生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去年冬天不是还让太医调理了许久嘛!”

    “可当时不是治好了吗?难道那太医是个庸医?没给岑先生治好?”

    乐间郡主有些生气,虽然一开始她和大家一样,都不喜欢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师,但慢慢大家才发现,岑先生和从前她们接触过的夫子一点都不一样,她不拘一格、聪慧非常,讲得都是她们从前不知道的故事,没听过的道理,慢慢她也喜欢上了这个只比她年长四岁的小师父。

    所以,一猜想小师父被庸医骗了,她顿时气得想拔了那庸医的胡子!

    她一生气,声音不可控地大了一些,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岑静昭负手而立,看向乐间郡主,“郡主是有什么疑问吗?”

    乐间立刻心虚摇头,“没有没有!先生请继续!”

    “那好,既然郡主没有疑问,就请为大家解答一下,方才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

    “交头接耳,不思进取,罚抄——”

    话音未落,只见岑静昭手中的书本滑落,随即整个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大家都愣住了,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还是一旁伺候的宫女手疾眼快,立刻把人扶了起来,送到了侧殿,又立刻请了太医。

    然而,此刻的太医院已经乱成一团,因为皇帝也几乎在同时晕倒了。

    一听岑先生也晕了,曾为她调理身体的丛太医连忙背着药箱去了雅瑜馆。

    虽然丛太医的医术算不得最顶尖,但他年长资历高,在宫里的地位非比寻常,他遣散了所有人,室内只留下他和昏迷着的岑静昭。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丛太医面色沉沉地走出来,吩咐随行内官:“封雅瑜馆,不许一人出去,岑先生的了疫病。”

    小女娘们原本都守在外面,她们还打趣乐间郡主,说是她把岑先生气病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在说笑的小娘子都脸色煞白,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大哭起来,毕竟没有人不怕疫病的。

    丛太医被吵得心烦,语气不善道:“别哭,哭伤肝肺,更易邪气入体。让你们留在这里,是以防万一,并不是说你们一定得病了。我会让人通知你们家里人,叫他们安心。”

    说罢,丛太医大步离开了。

    同时,皇帝的寝宫仁吾殿和日常会见大臣的隆和殿也被封了,因为皇帝和岳总管也被查出得了疫病。

    据太医院的新贵狄太医和德高望重的丛太医一同商议分析,疫病应该始于隆和殿的一名小内侍,昨日岑静昭奉召前去隆和殿汇报诸位宗室女的课业,不巧和皇帝一同染上了疫病。

    好在疫病发现得早,没有扩散开来,宫中只有几人染病,但不幸的是,一国之君就在其中。

    皇帝下令,命翊王暂理国事,甚至将玉玺都交给了他,已有托付江山之意。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

    而一向谦和的翊王却一反常态,因为一桩小事在乾鉴殿对柳光禄大人发难,当着百官的面下了他的面子。

    众位朝臣后知后觉想起,翊王的生父栎王,当年正是一直被柳家针对,甚至他生母孱弱多病,也是因为当初柳贵妃在宫里的百般刁难。

    看来这是要秋后算帐了。

    大家的心中都有盘算,柳从卫自然也有。

    他被一个小辈斥责,在家思过,正好让他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他和皇帝相交于微时,有以诚相待的过去,但如今翊王势大,他和翊王非但没有情义,柳家还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翊王的仇人。

    眼下翊王还未登基,便已对他心怀敌意,若是让翊王登上大宝,他还能活吗?

    可是如今除了翊王,宗室里只有皇帝最小的弟弟泽王血缘最近,偏偏泽王是个不思进取、只图安乐的人,连女儿的封号都亲自向陛下请了“乐间”二字,只求游乐人间。

    这样的人就算他想扶持成傀儡,天下人同意吗?翊王本就贤名在外,又因为南疆的事名声大长,谁能与他抗衡呢?

    真正的决断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因为人们在犹豫的时候,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对于柳从卫来说,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是他留存了十一年的底牌。

    次日清晨,柳府后门走出几个仆役装扮的人,他们护着其中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悄声坐上马车,驶出了西城门。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这个消息已经被驻守在柳府外的暗卫报到了皇帝面前。

    仁吾殿中的皇帝红光满面,没有一丝病态,听到消息后,他不禁笑起来,“她赌赢了,送她出宫吧!”

    岳总管陪着笑脸,“陛下明明也是这么想的,为何要便宜岑三娘子?”

    “这个小女娘一身抱负,最缺少施展的机会,朕给她机会,她自会感念,而且朕也想瞧瞧她的真本事。”

    在雅瑜馆里等了多日的岑静昭听到消息,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柳从卫比她想得谨慎,迟了好几日才行动,但好在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柳从卫之所以能够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握着天家的颜面。

    事情要追溯到十四年前,项国发生了一件决定了多国命运的大事。

    先皇和皇后西巡,途中周皇后被格国所掳,其后两国来来往往打了近两年的光景,始终未分胜负。最后是周皇后和潜入格国的暗卫用计逃了出来。

    可是当时周皇后已经临近生产。

    为了生存,周皇后先后委身于格国皇帝和太子,她自己都说不清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后来,周皇后在路上生产,暗卫为了保护她而死,她的孩子则被那暗卫的朋友收留。

    而那朋友就是柳从卫。

    柳从卫无意间知晓了天家的秘密,便将那婴儿精心抚养长大,留作自己底牌。毕竟一国之母委身于敌国,还生下孽障,传出去会被贻笑万年。

    这便是当初岑孑石不让岑静昭动柳家的原因,因为柳从卫有这么一块免死金牌,谁都无法轻易撼动他。

    没有人知道他将孩子藏在何处,但当年身居高位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柳从卫不会轻易将人放出来。所以岑静昭才建议皇帝装疫病,因为只有疫病会让人忌惮,不敢上前深究。

    更重要的是,借此将宗室女困在宫中,也可算作人质,防止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中有人趁乱作祟。

    她和皇帝设了赌局,如果她能让柳从卫将藏着的底牌送出去,她就能动身去西疆。

    纵然她手无缚鸡之力,但她还是不放心徐十五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敌人。

    而她不知道,徐十五在听说皇宫出现疫病,皇帝和岑静昭都不幸染病,是如何咬碎了牙,拍断了掌,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不顾一切冲回仕焦。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调查那群从南越来的人出入过的地方,试图找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只有解决了这边的事,他才能早日回到仕焦。这一次,就算是被禁军乱箭射死,他也要去看一看她。

    听闻疫病是不许人近身伺候的,她那么娇贵,一定不习惯,他不介意给她当婢女,认她差遣。

    岑静昭被暗卫护送出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路不能住官驿,也不能坐豪华的马车,因为岑静昭骑马不太熟练,堂堂暗卫只能充当马夫,一路载着她去西疆。

    但暗卫不仅毫无怨言,连话都很少说,岑静昭也不是话多之人,一路上两个人倒也算相安无事。

    越临近西疆,一个传言就越是盛行——据说,格国皇帝仍有血脉在世,正是当年周皇后生下的男婴。

    一时间,西疆的百姓找到了乐子,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田间地头,大家谈论的都是那位周皇后。

    据说她也是位人物,在西疆全身而退,回到项国后依然稳坐后位,今上登基后更是册封她为太后。

    谁能想到,项人称颂的只身入敌国的周皇后,竟生下了敌人的孩子。

    无论她当初是否愿意,她都必将被塑造成无德不洁之人,这是世人对女子最大的贬低。

    大多数人只把这当做一桩轶闻,说过笑过之后便忘在脑后,但对于西疆的一些人来说,这个消息可谓悲喜交加。

    当初,格国覆灭,周皇后的献策不可或缺,因为她在格国时,搜集了许多格国的舆图、武器辎重和兵力部署的信息。正因如此,今上才会册封她为太后。

    很大程度上,周皇后是格国灭国最大的仇人。然而,格国的仇人却生下了格国唯一的血脉。

    这让格国后人的恨变得不再纯粹。

    但无论如何,此刻追随格皇遗孤才是重中之重。

    原本这些散落在西疆七州的格国旧部,只是暗中潜伏,伺机而动,只可惜盛央皇帝铁血手腕,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即便三年前和南越配合,也没有成功颠覆西疆的格局。

    如今,南越再次提出合作,又有格皇遗孤,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有了遗孤,何愁不能复国?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几乎已经举国皆知。

    岳总管忧心忡忡,“陛下,真的不用想办法平息流言吗?”

    “不必,岑三娘说得对,脓疮捂不得,要尽早捅破才行。”

    “可是……”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先不急,她不是还有后招吗?再等等,看她如何做,若是她做不好再出手,免得让她觉得朕不信任她。”

    “陛下礼贤下士,对岑三娘子真是看重。”

    皇帝轻笑,“不算礼贤下士,只是让驴乖乖拉磨,总要给个苹果。”

    徐十五听到这个消息,却无法像皇帝和岑静昭一样从容,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杀掉那个遗孤。

    因为那个遗孤会成为一块金字招牌,吸引所有想要格国复国的人,这些人汇聚到一起,加上从中煽风点火的越人,西疆必乱。

    西疆乱了,朝廷自然无暇顾及南疆,那么他这两年在南疆做的一切努力便都白费了。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那个遗孤,并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