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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软禁

    秋风越过仕焦一路向南,席卷了南疆,随之而来的,还有从仕焦传来的圣命。

    南疆大营,远道而来的监军本想当众宣读圣旨,却被徐十五笑着揽住肩膀带到了一边。

    监军不喜欢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却挣脱不开徐十五铁钳般坚硬的臂弯,正想摆出架子斥上几句,就听徐十五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佘大人,军中人多口杂,所有行动须得绝对保密,否则行动败漏,你我怕都难逃罪责。”徐十五推心置腹,俨然把这素未谋面的内官当成了挚友,“你我同舟共济,还望大人提携帮扶。”

    先帝手腕张弛有度,用人不疑,从未向军中指派监军。而新帝继位后,这是初次发动战事,佘固虽被指派为监军,却无先辈可依照,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见徐十五说得真挚,他只当这是军中心照不宣的规矩,反正皇帝派给他的任务是监视徐十五的一言一行,其它的都可以随机应变。

    安抚住了监军,徐十五又热情地让厨下设宴,还特意多杀了两只羊。

    到了晚上,篝火熊熊、酒肉飘香,所有人都聚在校场。此次皇帝派了一正一副两名监军,还有十名禁军为随护,他们作为宴席的主角,被簇拥在主位。

    不知是不是巧合,明明现在南疆军中有几位曾是三年前跟着徐十五南下的禁军,但此次来的禁军却和他们毫无交集。

    要知道,禁军因身处要位,不仅讲究本事,也讲究门第和关系,他们或是世家之后,或是以师带徒,每个人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而,这十名面生的禁军却和曾经的前辈毫无关联,仿佛是被刻意筛选过的一样。

    徐十五假装看不见禁军们眼中的戒备,和大伙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饭都是要吃的,多亏了这些“贵客”,否则他们平日里还吃不到这么丰盛的吃食。

    南疆军听着英武威风,实际上每日除了训练,还要耕种。

    如今的南疆军几乎自给自足,曾经徐十五提出的开荒屯田,不仅让南疆百姓多了糊口的耕地,也为朝廷节省了大笔军备开支。

    可即便是这样精打细算,却还是被一些人弹劾,说他拥兵自重、别有用心。可明明当初他是当着今上的面提出的,那时的翊王分明是赞许的,只是换了身份,就换了立场。

    徐十五突然觉得无比腻烦,如果不是国仇家恨未报,他宁愿做个闲云野鹤,就像当初和岑静昭在悬崖之下的那些时日,虽然温饱和健康都成了问题,但有彼此搀扶,却不觉得辛苦。

    想到岑静昭,他大口喝光了碗里的酒,也不知她在仕焦如何了。

    她上次写信给他,叫他千万不要回仕焦,他猜到了原因,也猜到了她一定会为自己周旋,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心中忧虑更甚。

    纵然他对朝局不敏感,却也能感受到先帝和今上对岑静昭的态度大相径庭,眼下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保护她,虽然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正如她想为他周旋,他也想成为她的后盾,让她尽情去做想做的,即便做错了,或失败了,永远都有重新来过的勇气。

    酒液灼热,徐十五的心中翻涌滚烫,端起碗还想再喝,李寻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为他倒满了酒。

    这个动作稀松平常,李寻原本就是徐十五的亲兵,因此戒备的禁军没有发现,李寻悄声在徐十五耳边说了句话。徐十五微一颔首,继续陪大家宴饮。

    酒肉见底,禁军们总算是松懈了几分,偶尔还能和徐十五开上几句玩笑。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对武器都有或多或少的痴迷。双方正聊起弩和箭的构造和利弊,突然只见营房那边火光连天,巡逻的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将军,有人纵火!请速派人追击!”

    徐十五一扔酒碗,大喝道:“追!封锁营地,任何人不得进出,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到!”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完全没了方才宴乐时的纵情醉态,个个目光如炬,齐整得让人莫名胆寒。

    这是无数个日夜训练才能磨合出来的,就连在座的禁军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

    只是初来乍到的禁军没来得及赞叹和欣赏南疆军的军容军貌,就发现了一件棘手的事——他们的行头都没了,因为方才被烧的正是他们的居所。

    佘固作为监军,气急败坏道:“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搜查纵火犯而已。监军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徐十五理直气壮,佘固咬牙切齿,“难道不是你监守自盗吗?怎么起火的偏偏是我们的营房?”

    徐十五皱起眉,一脸莫名其妙。

    “监军大人可不要乱说!我给你们安排了肃静的营房,是你们一定要改在现在这里,现在起火了,你们倒是怨起我来了。我的营房也被烧了,说不定对方是将我们的营房认错了呢!”

    佘固语塞,想想的确如此,他们刚到的时候,徐十五就带他们参观了准备好的居所,是在营房的边缘,虽然有些偏僻,但胜在清幽干净。

    只是他却坚持要换到临近徐十五的营房,本是为了方便监视,没想到却被一把火烧了。

    他被徐十五说得有些理亏,但他到底是监军,还是梗着脖子冷声道:“我要即刻禀明陛下!是成心还是无意,一查便知真相。”

    “不好意思,这怕是不行。”徐十五沉下脸色,“有人纵火,营地戒严,任何人不许出入。”

    “我……”

    佘固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徐十五厉声打断了。

    “你们一来就出了这等事,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也有嫌疑。在没查明真相之前,就请诸位暂时安歇。”

    说罢,他抬手一挥,立刻有士兵上前,“请!”

    由于发生变故,军营中的每个人都迟迟没能休息。徐十五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不多时,李寻进来回禀。

    “将军,都安排好了,那些人住处被烧,只能挤在一次,正方便我们看守。”

    徐十五点了点头,“还是要客气一些,免得将惹上麻烦。”

    李寻给徐十五倒了碗清水,“将军为何不直接把人扣下?还要演这一出?”

    “名正言顺,不留把柄。”

    徐十五淡声回答,恍惚间仿佛是被岑静昭附了身,神态语气如出一辙。

    “而且禁军都是经过训练的,正面对战或背地里下***,都没有完全的胜算。只能先让他们放松警惕,才能出其不意。”

    李寻恍然大悟,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徐十五的神色却愈发深沉下去。这只是刚开始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佘固被他忽悠得偷偷说了此行背负的皇命——以越国太子为要挟,逼其就范,归从大项。

    这当然只是谈判的手段,先喊出高价,如果一个太子就能让战事平息、一国归顺,南疆何至于动荡多年?

    皇帝无非是想激怒越国,进而名正言顺地挥师讨伐,为的也是他方才和李寻说的“名正言顺,不留把柄”。

    边境线上大大小小的摩擦可以随意为之,但大规模的战争,若没有一个体面的借口,总是会受人鄙夷。

    正如北边的绥国,他们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因此被各国嘲讽为蛮荒之地上的披皮野兽。

    对于徐十五来说,无论是私仇还是国恨,他都是最希望踏平越国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越国太子的用处也不该如此。

    当初他掳走赫连慎,是因为他救不出罗盖,情急之中只能出此下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回罗盖,而不是攻打越国。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用赫连慎去换罗盖,也不会用赫连慎当盾牌,他要堂堂正正地打赢越国。

    乾鉴殿之中,皇帝一脸肃杀,面沉入水。

    他派去南疆的监军和禁军杳无音信,徐十五也未按指示有所行动,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百官揣度圣意,纷纷弹劾徐十五拥兵自重、为患一方。

    半晌,皇帝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卓远侯,把大将军徐十五请回仕焦,无论如何都要请回来。”

    “臣遵旨!”

    卓远侯虽然早已经不在军中,但也是武将出身,他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这个消息飞速传到了岑静昭的耳朵里,岑静昭倒没有慌乱,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还不是她预想的最坏的结果。

    而且,幸好皇帝派的是卓远侯,大概是因为只有卓远侯敢正面对决徐十五,以及他身后的丹毅侯府。

    楚姐姐的信中说过,沈家想把沈棠送进宫,卓远侯或许是看到了可乘之机,因此打算搏一把。

    如果能将徐十五拉下马,丹毅侯府便只剩下扶不起来的小侯爷楚南书,楚窈思这个皇后就没了外戚倚仗,将来沈棠进宫,谁尊谁卑还未可知。

    岑静昭冷笑,只可惜这泼天富贵与沈家注定无缘了。

    “初喜,告诉孙不思可以行动了。”

    几日之后,关于徐十五的消息也传到了南越。

    赫连岁总是阴沉的脸终于明朗几分,今年因为水患,国内百姓怨声载道,国库也几乎被掏空,他正发愁如何转移矛盾,让百姓别再惦记自己被淹毁的一亩三分地。

    徐十五是南疆的门神,如果徐十五被弹劾裁撤,越军定然可以大举北上,即便不能攻城掠地,至少也能打打秋风,充盈一下国库。

    只是赫连慎还在徐十五的手里……

    赫连岁陡然一惊,因为在想到赫连慎时,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希望他死去,不再成为别人的负累。

    赫连岁迅速驱逐出脑海里本能闪出的画面,如今最重要的是救回赫连慎。

    赫连慎不仅是他的儿子,更是越国的太子,就是为了越国的颜面,也必须将人迎回来。

    “来人,去把罗盖带过来。”

    虽然皇帝未发明谕,但风声早已传到了南疆。

    徐十五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每日照旧做自己的事,不是练兵就是自己练功,而且向来不喜欢读书的他,现在也开始试着看书了,虽然十次有八次都会在半炷香之内昏昏欲睡。

    佘固和禁军依旧被软禁,但还是可以在营地之中小范围地走动。

    当他走到徐十五的营房时,就看到徐十五正捧着一本书打瞌睡。一听到声响,徐十五立时警觉,坐直了身体看向响声之处。

    “佘大人?有什么事吗?”

    “将军,我来军中多日,却未见到那越国太子,不知他现在何处?”

    徐十五笑笑,“佘大人放心,他身份特殊,我已经将他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大人如果有话,我可以代为转达,只是见面就不必了。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藏身之所,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希望大人理解。”

    佘固心中愤慨,却也不好发作,毕竟徐十五所言句句属实,若是他见过越国太子之后,那人被救走了,他便百口莫辩了。

    他看着徐十五,心中突然疑惑,徐十五这般自得闲适,难道还不知道卓远侯已经准备上路了?若是卓远侯带着圣旨离开仕焦,徐十五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堂堂大将军如果连这点耳目都没有的话,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佘固找不到头绪便不再多想,悻悻地离开了。

    徐十五放下书本,换了身便服悄悄离开了军营。

    大长公主府里,岑凡越正由下人陪着,在院中荡秋千。

    一名心灵手巧的婢女用桂花和菊花编了一顶花环,戴在了凡越的头上。

    小丫头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煞是好看。只是这笑让人看得心疼,自从被救回府,小丫头夜夜惊醒、不得安眠,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的生父。

    为了哄她,大长公主在院中添置了许多猫儿狗儿,此刻她的腿上正趴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猫。突然,白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嗖”地跳下去跑走了。

    凡越循声望去,笑容更加灿烂,她像方才那只白猫一样,迅速跑到来人的面前。

    “徐叔父,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