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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交代后事

    茉莉吓了一跳,遂又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菊苣的物形。她赶忙问道:“菊苣,可是境主感觉不好?”

    菊苣答道:“没有,父王今晚感觉异常地好,他甚至还饮下了一盅鸡汤,吃了两颗点心。刚刚他居然坐了起来,还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便是要找你。我不敢耽搁,赶紧飞过来了。”

    茉莉感到很奇怪,隐隐感觉不好,境主这莫非是,回光返照?可他此时应该先同家人叙话,为何要找自己?她看菊苣一副着急的样子,可也不敢耽搁,赶快擦拭了身体,穿上峻竹命人为她准备的长裙,带上药品,跟着菊苣一同去了。

    来到主宫的寝殿,茉莉惊讶地看到,境主容光焕发,除了还是形销骨立,面色竟丝毫不似将死之人。见她到了,境主激动地伸出手,招呼她过去。茉莉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境主床前。境主命她坐下,再次拽住了她的手,缓缓说道:“茉莉,我此生过得坦坦荡荡,并没有什么憾事,唯一有所亏欠的便是对墨云的母亲。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护好她,她的离去乃是我毕生最痛......”说着,老人流下了一行热泪。境主夫人此时竟然也情不自禁地在旁流下了眼泪,这等心胸让茉莉为之叹服感动。

    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境主又继续说道:“但老天怜我,派你来到我们身边。我此生再次得见她的面容,死而无憾了。”

    茉莉惊讶地看着境主,夫人在一旁解释道:“墨云的母亲夏玫乃是一个至善至纯之人,她的灵魂是我见过最干净澄澈的。当年她与境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让当时还是少女的我艳羡不已。后来她不幸离世,境主娶了我。但无论是在境主心中,还是在我心中,她都是一个无可取代之人。”说着,她又难过地流下眼泪。抹了抹泪,她继续说道:“初次见你,我大惊失色,只因你与她的容貌竟有八九分的相似,不细看甚至宛若一人。后来我们想想,许是她在天有灵,托生到你身上,以慰我们相思之苦吧!”

    此时,菊苣疑惑地插嘴道:“大哥的母亲是‘外面’的,茉莉也是‘外面’来的,她们既长得如此之像,不会是血亲吧?”

    境主夫人解释道:“当年境主和那个人,是游历了很远才遇到那姐妹俩的。”自两国战火起,大家出于愤怒,已不再视影境主为至亲,每每提起,只以“那个人”指代。

    茉莉细想了一下,说:“我家世世代代都定居在此地,最多在县里生活,去省城的都没有。只有父母在外打工,但他们自年幼时就在一起了。”

    境主夫人道:“就是这个道理。你若与她们姐妹有血亲,不可能对她们的事情没有耳闻。我和境主相信,你就是她转世而来,与我们再续前缘的。”

    茉莉听到这里,已经完全理解了为何境主每次见她都会失态,为何境主夫人初次见时如此震惊。她自己其实也一直感觉到与这家人有着深深的缘分牵扯,在内心早已把他们视为挚友亲朋。

    正当四人续话之时,境主派去找墨云和峻竹的宫人回来了,紧接着,二人匆匆进殿。茉莉看到峻竹,脸又红了起来。这是他们俩产生情愫之后第一次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茉莉甚至敏感地认为大家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了,连众人的笑容此刻都显得有些暧昧。峻竹也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茉莉,后便迅速走到父亲床前的矮凳上坐下,握住了父亲的手。大哥墨云站在床前,关切地看着父亲。

    “墨云,峻竹,今日召你们前来,只因我自知时日无多,有些事情需要安排。”话音刚落,菊苣便抽泣了起来。可怜的孩子,听到“时日无多”四个字再也忍不住了。茉莉过去搂住她的肩,不停安慰着。

    境主见状,摸了摸菊苣的头,也安慰了她一下,又接着说:“暖阳受伤我已知晓,感谢茉莉的救治,听闻他已无大碍,我也放心了许多。今日我所说之事,你兄弟二人日后要如实传达给他。”

    两兄弟作揖,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是,父亲。”

    “两国交战,我镜人没有防备,吃了大亏。幸而茉莉带来了治病的良药,加之影人也元气大伤,正在休整,你兄弟二人要抓住时机,好生筹谋,争取逆转败局,保我镜土。若是未能如愿,为父在天上也不会责怪你们,终究是我太过心慈,低估了那个人的狠辣程度。”境主痛心疾首道。

    “父亲,孩儿们一定竭尽所能,保我镜土!”两兄弟大声道。

    “我走后,若镜土得保,便交由墨云掌管。墨云老成持重,尽忠职守,一定能够保境安民,这一点,我完全信得过。墨云的母亲是‘外面’的人,通过此举,我也想让影人知道,我镜人绝不会因为他们的阻挠而与‘外面’彻底隔绝。我镜人想与何人结交,要如何发展,都由镜人自己做主,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峻竹,你虽闲云野鹤,我知你于王位无心,但你作为次子,肩上亦背负着家国重担,你可知道?你要竭诚协助你的哥哥,管理镜境,保卫镜土。这是你生来便被赋予的义务!”

    峻竹点点头,认真地答道:“孩儿定不负父王所托,全力辅佐大哥,保境安民!”

    “好,好,好孩子……我与你大哥的母亲有缘无份,只在一起厮守了数年。如今你与茉莉两情相悦,也算是替我们再续了前缘。为父祝福你们二人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茉莉听到老境主话锋一转,突然说出这些,脑袋嗡嗡地响了起来。她怒气冲冲地看向峻竹,峻竹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不是自己说的,又指了指挂在腰间的镜子,茉莉脑子又是“轰”的一声。果然!又是这个破镜子!敢情峻竹一进宫大家就都知道了,刚才他们暧昧的笑不是自己心虚看错,而是众人在那一刻就明明白白知道了他们二人的感情。镜子啊镜子,你是个好镜子,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在镜境生活真真是没有秘密可言,这让自己如何下得来台?

    菊苣此时已经抹去了眼泪,拉住茉莉的手说:“茉莉,这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嫂子,我们不仅仅是朋友,更是一家人了!二哥,我帮你找到了二嫂,你该如何谢我?”

    墨云也罕见地露出了笑容,他用温暖的眼神看着茉莉,说道:“茉莉,谢谢你喜欢我的二弟,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我定赴汤蹈火护你周全。”

    境主夫人更是来到茉莉的身边,亲热地搂住她的肩道:“茉莉,从第一次见,我便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家人。做我儿媳妇可好?我定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

    这一家人的心都如水晶般透明,又如金子般闪着暖暖的光,这份温暖融化了茉莉,她心中瞬间从又羞又恼变为满满的感动与温馨了。

    少顷,众人别过,让境主休息,菊苣和夫人陪护床头,墨云、峻竹和茉莉三人结伴走出了宫殿大门。墨云道:“二弟,你去送茉莉休息,我先回我宫中等你,我们再继续商议。”说完还冲峻竹眨眨眼。严肃的大哥居然也有调皮的时候。

    峻竹不好意思地辞了大哥,随茉莉走上了回宫的小道。

    “峻竹,你们镜人都是如此直白的吗?这怎么一夜之间我就变成了你家的儿媳妇?”因只剩他们二人,茉莉这才放肆地吐槽道。

    “我们镜人最不喜玩弄心机,加之有神镜提醒,所有强烈的情绪都能被感知到,故而在镜境没有什么好遮掩,爱便是爱,恨便是恨。话说你对我竟是如此上心,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我之前还在想是不是我的镜子报错,我真的如你所说‘自作多情’了呢!”峻竹调侃她道。

    “我对你的感觉是真,但未来难料,我们真的应该开始这段感情吗?”茉莉也不再遮掩,直言心中的困扰。

    “爱一日算一日吧!你也听到了父王的故事,我们镜人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爱情,连普通百姓都不会随意更换伴侣,除非对方已不在人世。我认定你便是你了,你可以有自己的打算,我此人,此心,都在这里,有如不动明王,永不动摇。”峻竹认真地说道。

    茉莉听闻此言,感动万分,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在干净直率的镜人面前,她的诸多心思顾虑显得太过世俗,不值一提。

    峻竹看她不语,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对着她耳语道:“茉莉,不用想那么多,你爱我一日我便爱你护你一日,他日你若想离开,我绝不会强留。这样可好?”

    茉莉乖乖地点点头,不再多虑,静静地享受着峻竹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