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多是横戈马上行 » 第幺五八章 提灯城墙下

第幺五八章 提灯城墙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可惜今夜有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没有停的意思,解蔷在一条巷间檐下避雨,心里无聊念叨着,火是放不成了,但氿罕的人头还是要拿到手。

    此前她已经在贺雒的掩护下,进了一次渠鞑王庭。摸着怀中湿漉漉的本子,她想赶紧干完这一票,回去和大家喝酒。

    安插眼线这种渠跶祖传手艺,也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房梁上黑衣人腰背弯刀,盯着不远处的屋子,在灯火熄灭、氿罕的剪影消失前的片刻,他落地举刀,在氿罕的书房陷入黑暗的同时劈开了他的窗户。

    刹那间刀兵相见——

    里头根本没有氿罕。

    小巷。

    地板湿漉漉的,雨滴还不停的敲打着,没有光的夜晚,连血和水都分不清。

    屠雪饮血,细雨浇了刀身,解蔷把倒在地上的几位死士变成了真的死士。

    “上将军好大的手笔,”金蝉脱壳的氿罕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含恨说,“本官应该留着木蛰,杀掉他才是。”

    解蔷杀人不喜欢说话,屠雪送出,雨中亮起一阵刀鸣,似草原晴空上的鹰呖,亮爪展翅俯冲而下,捕捉野兔。

    长靴踏水声,夜幕里,对面出鞘声毕,两把刀斩断珠帘,水润雨珠飞溅到墙上。

    狭路相逢,屠雪神威之下,没有一把刀可以完好无损的入鞘。

    一截弯刀扎进了石板的缝隙中,铮鸣不止,如同附上了主人的残念。又听破裂水声短促迸发,解蔷这才开口说道:“你死了。”

    刷——

    无头尸体轰然倒下,腰间的官牌敲击一次石板,在淅沥的雨声中清脆无比。

    “结束了。”巷子的一头,贺雒打着伞走出来,让人将氿罕的人头装入一个木盒里,他给解蔷递了一把伞,“这盒子你要吗?”

    “不用。”解蔷撑伞,心说她跑过来时康安已经很不高兴了,再带这种晦气的东西回去恶心他可能会被针对,夜还长,解蔷不做逗留,“告辞。”

    春雨不大不小,从渠跶下入关内,一路泥泞到了喬燧关口,城门上的人高声询问:“什么人?”

    “解蔷——”

    她刚开口,城门就打开了,瓮城里站着一个人,举一把伞,提一盏灯。

    解蔷叹一口气,掸一掸衣袍,不管有没有用,心里上多多少少舒服一些,这才走进城去,站到康安面前,要替他拿伞,被躲了过去。

    “没事就好,回去说。”康安瞥一眼解蔷手里侧握的渠跶伞,自己先走了。

    解蔷一看就知道,这为爷又生气了,手里的雨伞摔在了地上,将背砸在瓮城侧面的城墙上,用力抽气。

    太狠了,解蔷把自己摔了个火冒金星,果然能打败自己的只有自己。

    “怎么了?你伤在哪里?”解蔷反手撑着墙,康安托得稳,把她扶起来,这动静又招来了守卫,“快去——”

    “不用叫人!”解蔷大喊,又捡起落在两人脚边的伞,给二人撑着。

    解蔷抬头,看见康安惊慌失措的表情渐渐震怒,还有质问:“你耍我?”

    “没!”解蔷摸一摸康安被雨淋湿的袖子,轻轻试探,“我们先回去吧?”

    康安不动,就盯着她,眼里满含怨怼。

    解蔷继续试探:“你衣服湿了,头发也湿了。”

    康啊眼珠子转了一圈,还是盯着她,不远处五名士兵提着灯笼不敢靠近,微弱的光只有一小半打在解蔷身上。

    解蔷反复试探:“我也湿透了,好困,你不困吗?”

    “装疯卖傻。”

    康安终于有了回应,他一把抢过解蔷的伞,将伞柄牢牢握住,转身欲走,直到解蔷自觉跟上,才真的挪动脚步。

    军营处的火多了起来,一位位士兵持枪而立,路很好走。只可惜喬燧关里无百姓,寻常巷陌黑洞洞的。

    “灯笼没了。”解蔷不熟悉喬燧的布局,走得小心翼翼,拽着康安撑伞的那只手臂的袖子不放,亦步亦趋跟在他半步后面。

    还以为康安会自己和自己生闷气,没想到回了她:“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解蔷问,“我们就这么走回狸城?”

    康安:“是啊。”

    “不至于吧。”喬燧关那么大,康安在这里等她,肯定早有安排,“你马呢?”

    “......很难走吗?”康安走在前头,说话也不看她,两旁的巷子越来越多,“你和魏承文前些日子翻山越岭的时候也问他要马了?”

    这都知道了?谁告诉他的?

    到了休息的地方,被康安带过来的两个士兵点了屋里的灯台。

    走回狸城是不可能的,康安还是带着她去了一个小院。亮堂的屋子里,康安背着解蔷,把屠雪收入刀匣:“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院子小得很,三间小屋,一个柴房靠马厩,一个厨房伴浴室,中间的屋子最大,是卧室。

    解蔷转了一圈,发现是前后隔开的,后面摆了张床,被褥铺盖都是军中统一发的,隔断是前后皆可置物屏的风架,刀匣就搁置在外间台上。

    正要挨着把椅子坐下,解蔷猛地被康安拽起来:“脏死了,别坐。”

    “嗯?”解蔷瞪眼,“你这是嫌我脏了。”

    “椅子脏。”康安朝椅子拍下去,面上明晃晃地印上了一个巴掌,“没有想过回这里,哪知道下雨了……”

    所以就没让人收拾。

    解蔷又见康安把灰拍了拍,转头近了里间,一阵开柜子翻找的声音,窸窸窣窣一通忙活,才又看到他捧着一摞衣服走了出来:“这是我以前的衣服……好像还能穿,没潮没坏,没什么味道。”

    还有淡淡的药草香,防虫害的。

    为什么康安进屋后都不怎么看她?躲什么?还有这一屋子……

    “他们……”解蔷一言难尽,“渠鞑的人都没有收走你的东西?”

    “他们什么都没碰,除了营地。”康安往外走,在屋檐看了看还不停地雨,三步两步近了厨房,还招呼解蔷,“过来。”

    俩士兵在那大灶边烧水,小灶上煮着姜糖,小灶墙角还有个更小的药灶。

    解蔷心里狂跳:“你不是吧?这是谁的药?”

    这自欺欺人的问法,康安被逗笑了:“我的,我的。”

    “王爷,水要烧好了。”一个士兵说。

    康安指着门:“那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不用忙了。”

    “是。”俩士兵望了对方一眼,默契地退出去。

    不知道康安动了哪个开关,浴室里传来哗哗水流声,他推了推解蔷:“赶紧把那人的血气洗了,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