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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伞 (八)

    十五.

    我和沈鸿蒙对视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门里的六个铜人反射着幽幽的蓝光静静站在空场中心,铜人上面湿漉漉的,飘出一股浓浓的海腥味,身上还散落着一些半透明的东西。

    我伸手挑起了一块看了看,那东西似乎是一片水母。

    这里可是沙漠的边沿,距离最近的海边也得千八百里,怎么可能才一天的功夫这些铜人就搞的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一般?

    正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沈鸿蒙猛地转身朝后望去,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我赶紧也回身看去,只见墙边走来一个小孩。

    小孩的身形不大,我们开门进来时他站在门后,所以我们才没有看到他。

    这个小孩年纪只有十几岁,身上穿着黑色的紧身潜水服,手上拿着一对龙刀。

    他手上的龙刀不是一把,而是一对,被他一手一个倒提着。

    他的左右两手各自抓着龙刀的两颗龙牙,龙刀的刀身沿着他的两臂外侧向上延伸,尾巴高出他的肩膀一截。

    两把龙刀在他的手上如此的漂亮,就好像这两把刀是他身上的零件一样。

    沈鸿蒙将我拽到身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孩子的龙刀,满脸的惊讶和紧张。

    我这才注意到,这两把刀的刀刃都是极薄,似乎同时开了刃。

    记得沈鸿蒙曾经说起过,在这里给龙刀开刃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神色严肃的轻轻推开沈鸿蒙的手走到那个小孩的面前,有些责备的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危险。

    孩子说,这里是海滩。

    海滩?

    我有些蒙逼,这才注意到他潜水服的裤脚还在滴水。

    难道他是从海里上来的?

    正在我奇怪的时候,沈鸿蒙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掏出从青铜人身上切下的铜片摆在了小孩面前。

    稍微一犹豫,沈鸿蒙一狠心把手上的龙刀也压在了铜片之上,然后眼睛盯着小孩手里的龙刀,一步一步的拉着我退回到铁门前。

    我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没敢阻拦沈鸿蒙留下龙刀,跟着他退到了门里。

    自始至终那个孩子的眼睛看都没有朝我们这里看一眼,一直盯着高空中那些铜人的脸颊。

    我有些奇怪,想要多呆一会看看这孩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鸿蒙却铁青着脸坚决的拉着我往回走,直到铁门挡住了那些波光粼粼的幽兰光芒。

    黑暗重新环绕,我忍不住开口问沈鸿蒙那个孩子的来历,可是不管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的性格,他不想说的事情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会开口。

    可是龙刀和铜片都留在里面,如此回去我肯定没法向爷爷交代。

    正在我纠结要不要再次进去拿回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第二扇门上传来了一声金属撞击的响声被锁死,外层的第一扇门打开了。

    我悄悄的从门缝往外瞥了一眼,外面黑漆一片,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星光。

    黑夜已经降临了。

    如果外面那群人没有收拾掉那个假冒的霍华德,那开门的很可能就是霍华德了。

    现在往阁楼里走的路已经封死,除了出去我别无他法。

    我叹了口气问道:“你能不能打得过她。”

    沈鸿蒙脸色稍缓平静道:“我不好对女人动手的。”

    我心说你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利索,怎么还有这种情结。

    无奈之下,我只好掏出了那个阴阳鱼玉佩拽了一下,拉不开。

    好吧,看来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而且外面黑夜已经降临,如果李十八那老家伙没说错的话危险应该已经过去了。

    我一边默默祈祷李十八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边和沈鸿蒙走了出去。

    霍华德果然就在门边,外面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身上插满了碎铜片死状惨不忍睹。

    我深深的看了霍华德一眼。

    霍华德指了指汽车淡淡道:“回去吧,我不想再动手了,别逼我。”

    我沉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上了车载着两人一路往回走。

    十六.

    这一路上全是黑夜,就好像所有白昼已经都被我们耗尽在阁楼里似得。

    我一路开着车,一直开到了我们来时的小城。

    我们三人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霍华德知道我们知道她是假的,我们也知道她知道我们知道她是假的。

    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就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这个家伙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我废话太多没准也被她顺手杀了。

    可是院子里的那些尸体却在我的眼前晃了一路。

    他们都是些无辜的人,就像我在金鼎的手下一样。

    我和沈鸿蒙有任务在身,拼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些人又有什么过错要因为我们的任务把命送在这里?

    我的心中好像堵了一团火气,眼神在霍华德的脖子上晃了又晃,几次权衡却终究对自己的身手没有信心。

    我叹了口气。

    铜片已经留在阁楼里,现在只剩这个假的霍华德是从阁楼里带出的东西,也不知道爷爷能不能满意。

    回到医院里,爷爷传话给我让我直接带霍华德去见李十八。

    我愣了一下,只好领着她来到了李十八那挂满风铃的房间里。

    霍华德看到满屋子风铃的时候,她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一丝温柔,轻轻坐在李十八对面的座位上。

    霍华德看着我,似乎在用眼光示意我离开。

    我想起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不顾霍华德杀人一样的眼神径直走到一个沙发上坐了下来,直愣愣的瞪了回去。

    霍华德眼角跳了几下,眼中冒出了火气却没有说什么。

    李十八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你辛苦了。”

    我叹息道:“我倒是一点都不辛苦,但为了你们两个老情人见面,阁楼里的人死的却是太冤枉了。”

    老头子有点尴尬的转移话题道:“你看我等了半辈子才等到她,能不能尊重一下老人之间的私密空间?”

    我直言不讳的说道:“以你老人家的体格,我要是走了用不了三十秒你就被这头母老虎生吞活剥了,有我在你起码还能有机会喊救命。”

    听了我的话霍华德终于开口了,这一次她的声音却是一副没有丝毫烟火气息的女子声音:“你以为李十八是吃素的么,异字门派我来不过是走走样子罢了,毕竟上面也清楚,他没有真的想要惹麻烦。

    那功夫他只传了你一个人,以他的面子和地位传了也就传了,上面不会因此就真的对他动手。

    退一万步讲,若是真要对他下杀手,来的就不是我了。”

    我顿时明白,李十八的厉害程度还远在我的预料之上,无名出手只怕根本就杀不了他。

    可是因为那些往事,无名并不想见李十八,所以李十八才要用这种近乎胡闹的方式逼上面把无名派过来。

    名为追杀,其实不过是变相安抚罢了。

    我这次去阁楼的任务,其实就是去把无名冠冕堂皇的带回来,而我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至于这屋子里的这些风铃,原本就不是老家伙紧张自己安全布置的手段,而是为了给两人的见面创造一点浪漫的气氛罢了。

    我再次想起了阁楼惨死的人,大怒道:“因为你们要见一面,就要这么多无辜的人送命么?你算算阁楼里死了多少人!”

    霍华德冷冷的回答道:“无辜?他们烧了我的身体,我没有主动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不错了。

    他们反倒先对我动手,难道还指望我手下留情么?”

    我眉头一皱,似乎她在这件事里也承受了很大损失,如此再说下去也是枉然。

    李十八开口劝道:“海中出了些事,这些守在海滩上的人被海水的火焰所染是肯定活不了的,即便没有我们两人的事情他们也只能死,而且会死的更惨。

    这些事我知道,你爷爷也知道。

    其实在你刚刚见到阁楼守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半死不活了,送他们离开是对他们的尊重。”

    我并不相信这些托词,眼中露出一丝怒色,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如果李十八说的是真的,那么爷爷也就等于放任无名杀死了这些人。

    我心中泛起一阵怒意,冲向了爷爷的办公室,刚冲到了门口,我的步子不禁慢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

    毕竟他是拉我出苦海的爷爷,没有他的话我现在还在路边要饭呢,这样冲进去只怕寒了他的心。

    我稳了一下心神敲了敲门,得到许可之后走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向爷爷讲述了这一路的经历,讲到阁楼那些人惨死的样子时我刻意的放慢了几分。

    爷爷放在书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微微的颤抖着。

    我停了下来。

    爷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反问道:“你觉得我本可以阻止这些事?”

    我不说话。

    爷爷继续道:“你大了,也到了该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了。

    站在我们的位置上,有些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这种牺牲是我们也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我们不做,那么会有更多人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比如阁楼里那些人,他们是必须死的,否则这些人一旦走出阁楼将会造成更加惨重的后果。

    他们是因为守在那里才变成这样的,可是如果没有这些人誓死守在那里,那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去。”

    爷爷说着,目中含泪,声音也哽咽了。

    我明白,爷爷的肩头承担着很多能说的和不能说的责任。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那个穿着潜水服的小孩,还有那一直不落下的夕阳,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却也好像没全明白。

    但是我清楚的是,金鼎欠李十八的人情我们还清了。

    尾声

    后来见到李十八的时候,我问他道:“为什么天机玉一直都掰不开,你却告诉我玉佩分开的时候就动手?”

    李十八淡定的说:“我这么说就是想让你做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可怜的实力,别一上头就去拼命。

    那玉佩你留着吧,以后玉佩分开的时候,我的话还是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