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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化蝶 (一)

    负一

    道人梦中化身蝴蝶翩翩飞起。

    蝴蝶四下飞舞,落在老道手心。

    老道叹息。

    二十年前,我梦中化蝶。

    二十年后,蝴蝶入我手。

    我不知蝴蝶是我,还是我是蝴蝶。

    此蝶已成心魔扰我,我却无破解之法。

    既不能解,不如让其早早归无。

    言毕,老道合掌。

    蝴蝶灭,道人卒。

    零.

    “魔鬼最擅长的,是蛊惑人心。”

    一.

    路西蹲在地上,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特大号的行李箱,他手里正把一个一个指头大小的白色小盒子整齐的码进箱子里。

    那些小盒子看起来很奇怪,就像是缩小了很多倍的小棺材一样。

    箱子塞得满满的拉不上拉链,路西对在一边傻站着的陈木易招招手道:“来帮我一把。”

    陈木易好像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上来用力摁住箱子,两人这才将箱子拉紧了。

    他挠挠头问道:“我不是在睡觉么?怎么跑你这来了?你这是要出远门么?”

    路西一面将那些盒子摆放整齐,一边又从窗台上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搪瓷瓶子揣进了口袋道:“有点事,不得不出去一趟。”

    陈木易哦了一声,指着旁边一摞没有放到箱子里的白色小盒子又问:“你出门带这些小盒子干什么?”

    路西似笑非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陈木易一下清醒了大半,赶紧摇头退开了半步。

    这个神秘莫测的胖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岂不是又要倒了大霉。

    路西没在看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这个盒子却不是白色的,而是半透明的红色,里面像是装满了红色的粘稠液体,液体里面有一具小人骨架浸泡其中。

    骨架已经没有丝毫血肉了,白的发亮。

    这具骷髅骨架在红色液体中不停的咳嗽,伸手抓着自己的脖子似乎痛苦异常。

    陈木易皱眉看着这个诡异的小人,稍微探头过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盒子里的小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扭头朝着陈木易看了过来,那两个空空的眼眶似乎捕捉到了陈木易的身影。

    小人立刻双臂狂舞张着大嘴向他呼救。

    陈木易吓得一缩脖子,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这是白泽血?可是里面泡的骨头是什么?”

    路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伸手打开盒盖。

    只见一股淡淡的绿雾从小人的口中喷了出来。

    这股绿雾刚一散出便朝着陈木易缠了上来,无声无息的沿着口鼻进入了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的甩了一下鼻子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捂着胸口,他的胸口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全身都泛起淡淡的绿色。

    “你给我吸了什么!”陈木易看着身体上那淡淡的绿雾怒道。

    路西没有理他,表情严肃的轻轻开了口,一声尖啸猝不及防的从胖子的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不似人声,却好像一声鹤鸣骤然从天外落下,断金裂石。

    陈木易一皱眉捂住了耳朵。

    在这一声尖啸之下,绿雾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掉了。

    他的呼吸重新变得顺畅,胸口也舒服了很多。

    路西一声叹息,轻轻在他身上推了一把。

    陈木易身子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快要跌倒,然后他的身子猛地一颤,从宿舍的床上一翻身坐了起来。

    又是这个梦?

    陈木易坐在床上无奈的揉着脑袋。

    这一个多月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经常梦到这个该死的路西,而且每次都是同样的剧情。

    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吧。

    学校封校了,陈木易的日子很不好过。

    据小道消息讲,最近医院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人。

    这些病人病得很重,他们的身上泛着一股淡淡的绿气。

    周围的人若是不小心吸进了绿气,也会慢慢变得如同病床上的病人一样。

    学校封闭之后,他们这些学生天天闷在宿舍打游戏,生活不但没有变坏,反而逍遥了很多。

    陈木易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没有钱。

    想起没着落的生活费,他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好像他跟钱一直没有什么缘分,每次有了额外的收入,总是左手进右手出。

    就拿去年来说吧,虽然侥幸赚到了一些钱,但是因为田叔手臂的事情又都赔了出去。

    后来田叔把那两万块钱塞在信封里还给他,他当时没收,再后来肖潇家里出事这钱他也不好意思在开口要了。

    肖潇的家教他又做了几个月也就不再继续了,至于不继续做的原因,其实就连陈木易自己都始料未及。

    自从半年前亲眼看着父亲死在了眼前,肖潇这个小姑娘几乎就不怎么说话了,眼里满满都是死气。

    陈木易心里清楚,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若是不能救活肖潇的心,那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停掉了所有的家教课程带着肖潇去做义工,帮助养老院那些耄耋老人,又带着肖潇去医院里帮忙,救护那些垂死的病人。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肖潇一点一点的去看去做,让这些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来无声无息的告诉她生命的可贵。

    肖潇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她的眼中明显多了一些活气,性格也一点一点的开朗起来。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小丫头算是真的救活了。

    如果肖潇真的出点什么事,他真不知道以后九泉之下如何向肖远山夫妇交代。

    从此以后,陈木易才开始一点点慢慢的恢复家教的正常内容。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肖潇虽然是救活了,可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让这个小丫头变得非常依赖他。

    开始的时候陈木易也没觉得什么,只是以为肖潇的家人去世,所以把他当成了家人罢了。

    可是慢慢的,他开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了。

    肖潇那一头假小子一样的短发不见了,慢慢的变成了披肩长发,以前穿的那些男孩子的衣服也不再穿了,反倒是换上了校服短裙。

    肖潇就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在家里晃悠,那光洁笔直的小腿晃的陈木易一阵一阵的脸红心跳。

    更加尴尬的是,在陈木易辅导她功课的时候,肖潇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盯着陈木易看。

    难道她不知道在家穿的很少,领口开的很松么?

    陈木易在她家住了一个月便住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敢保证哪一天会不会兽性大发。

    于是他向辅导机构递交了辞呈,又推荐了一个女老师陪护肖潇,而他自己借口学校考试溜之大吉了。

    肖潇不到三天就把那个女老师气跑了,哭闹着要陈木易回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跑回去,好说歹说才让肖潇相信他真的要准备考试,以后还会回来的。

    新老师是不敢找了,否则这小丫头非得又闹起来不可。

    几番权衡之下,陈木易只好暂时把肖潇托付给了田叔。

    好歹田叔是肖潇的亲舅舅,肖潇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后他就赶上封校被困在学校里,就算他想去做家教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陈木易躺在床铺上,无聊的看着天花板思索着怎么溜出去继续工作赚钱吃饭。

    以他的身手翻墙出去没有丝毫问题,但要是翻墙出去还不被发现,这个难度就不小了。

    就在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楼下传达室大妈那嘹亮而高亢的嗓音回荡在楼下的空场上:“522陈木易,楼下有人找!”

    陈木易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一翻身赶紧从上铺翻下来,跑到窗前扯着嗓子回应:“知道了,马上就下来!”

    看着大妈满意离开的样子,他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长嘘一口气。

    这个大妈可是出了名的负责,如果没有人回应,她能在楼下喊一小时。

    记得舍友老田有次被他睡过的姑娘找上门,这大妈在楼下连骂带喊足足折腾了半宿,老田的事迹也传遍了整栋楼。

    第二天早上老田回来知道这事脸都绿了,整整两月被全楼人笑话的抬不起头来。

    最关键的是,老田心里窝火还没有办法。

    你敢去找事?

    人家一瞪眼,把旧事翻出来再臭骂你一顿,动嘴你又骂不过。

    至于动手,你以后还想在这楼里混么?

    到最后还得打破牙往肚里咽。

    老田自己都说,他可从来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没想到让一个中年大妈收拾的没脾气。

    于是大妈一战成名,凡是她喊的人都得立马丢下手上的事情赶紧过去。

    陈木易不敢怠慢,一溜烟小跑着跑到了门房,在宿舍楼门口等着的是两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陌生年轻人。

    为首的那个笑着站起身来友善的说道:“你好,我叫陈六新,朋友们都叫我老六。”

    二.

    这声音有点耳熟。

    陈木易眨巴眨巴眼睛,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下意识的伸出手和老六握了握。

    对方的手很硬,好像练过一些功夫。

    陈木易心中一紧,仔细看了一眼这双手。

    似乎这双手他曾经见过的,但是是在哪里呢?

    他正暗自想着,老六又伸手介绍了一下身边沉默的年轻人:“他叫沈鸿蒙,我们也叫他小子。”

    这个年轻人有点冷,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陈木易也点点头算是回礼。

    “我们以前见过么?”陈木易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看来你还有印象。”老六笑道,“我们半年多以前见过一次,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半年前?”陈木易有些惊讶的问道,“难道是那件事?”

    这时候,沈鸿蒙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塑料纸包着的话梅糖,挤开了包装送进了嘴里。

    那清脆的塑料纸声传进了陈木易的耳朵里,他的身子立刻一激灵。

    就是这个声音!

    当初他在审讯室里被问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就突然传出这个声音,然后审问就停止了。

    那声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陈木易豁然开朗,难怪这个叫老六的声音这么熟悉,好像就是那个问话的人吧。

    当初在审讯室里光线很暗,他又被强光灯照在脸上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看到了这一双手。

    他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被人套上黑头套绑走问话,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我可以拒绝么?”陈木易的语气有些冰冷了。

    老六叹了口气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吧,我们换个地方细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不会强迫你的。”

    陈木易点点头,心中却是冷笑,如果他现在继续拒绝的话,恐怕会被强行带走吧。

    他没有反对,只是冷着脸随着两人上了一辆车。

    汽车一路开出学校,半个小时后停到了一座大楼门前。

    三人下了车走进了大楼正厅,只见一座金色的大鼎矗立在大厅的正中央。

    陈木易看着这座大鼎有些出神,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果然是这里,上次来还是肖远山带他来的。

    老六察觉到了陈木易的异色,看着那座大鼎说道:“关于肖远山同志的事情,我们很抱歉。

    但是我想你也清楚,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没有人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陈木易的神色有些复杂,看向老六的眼神不禁缓和了几分,没有说什么跟着两人上了楼走进了一间会议室。

    老六吩咐上茶以后便叫手下退了出去,坐下来开口道:“我明白你对我们有一些成见。

    这半年来你一直守着肖远山的女儿肖潇,一来是为了辅导她的功课,二来也是不想让我们在接触她吧?”

    陈木易的眉毛挑了一挑没有说话。

    当年这里的人为了研究悟道者,鼓动肖远山甚至肖潇逼田甜配合研究,然后田甜才看到了未来,最后导致田甜和肖远山双双惨死。

    就算老六说的天花乱坠,肖潇父母双亡这个事实却是改不了的。

    “我想你也看到了,半年来我们没有让一个人找上过肖潇或是你,这其中我们是有一些压力的。

    但是考虑到肖远山同志的贡献,再加上你也曾经配合过我们的调查,我们有义务替你们扛下这些压力。

    你在白玉京公墓的事情,我们也支会了方方面面压了下去,我想你心里也是清楚的。”

    陈木易冷冷的说道:“但是你们现在还是来了。”

    老六和沈鸿蒙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开口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们这次找上你并不是为了研究悟道者。

    你要知道,这世上的悟道者不仅仅只有你和肖潇。

    沈鸿蒙也是悟道者,而且他悟道的时间比你和肖潇要早的多。

    如果我们要研究的话,并不缺少研究样本的。”

    陈木易惊讶的打量着沈鸿蒙,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悟道者。

    “那你们为什么找我?”他皱眉问道。

    老六拿起了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会议室的电视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电视打开了,画面是黑白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地铁站,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挂在房顶墙角某处的摄像头,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

    画面里的人都是些上班族,往来很匆忙,大多是在赶路。

    没过多久,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穿着西服带着礼帽的胖子。

    这人的脚步并不急,看起来甚至有点闲庭信步一样。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手提箱,带着深色墨镜和一个宽大的口罩。

    这人就这么拎着那个大箱子站在站台上,两眼望天,足足看了有一个小时的功夫,然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的搪瓷酒坛摔碎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陈木易有些疑惑,这视频看起来平淡无奇,最多不过是个有些精神问题的人在地铁站多站了一会,摔碎了一坛酒罢了。

    那个巴掌大小的搪瓷酒坛好像看着有点眼熟,似乎从哪里见过似的,不过视频清晰度太低,他看不清楚。

    老六看出了陈木易的不解,将电视画面倒回去定格在这人摔碎酒坛的一瞬间,又放大了电视里的画面。

    只见在那酒坛摔碎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绿气散了出来。

    陈木易心中一沉,视频里的这个家伙在放毒?

    他的心中不禁发寒,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家伙可算得上是亡命徒了。

    陈木易不禁心中暗道,这两个王八蛋不会想让他去追查视频中人的下落吧?

    他的眼角跳了几下,余光扫向了老六和沈鸿蒙心中大骂不已:老子不过一个普通的学生,让我去干这个?人家随便报复下就把我搞死了吧!

    老六换了一个坐姿,盯着陈木易说道:“我们试过了各种办法,无论是警犬追踪还是查找体形类似的居民比对,都无法找到这个人,但是我们却找到一个和他的身材样貌高度近似的家伙。”

    老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陈木易。

    陈木易只看了一眼,一下没坐稳,身子一歪直接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