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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不灭血瞳 (七)

    十.

    半个小时以后,我握着龙刀半趴在地上,很没有形象的大口大口将肚子里和口鼻中的泥水呕了出来,活像只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苍蝇。

    我心中郁闷,让手下看到我这副模样,恐怕我这个领导的光辉形象也彻底泡汤了。

    我的手下正在忙碌的抢救着地上的伤员,场中的景象凄惨异常。

    就在我的身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到处都是倒在地上惨嚎的人。

    这些惨嚎的人就是刚才往我头上倒混凝土的那群混蛋,他们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了。

    就在刚刚,我快要彻底被混泥土彻底埋了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肖潇的有些痛苦的声音。

    她对我说,抓紧她的影子。

    然后,我胡乱的挥动刚刚恢复的手臂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再然后,那软东西竟然像一根力道极大的弹簧一般,将我从已经半干的混凝土里像拔萝卜一样强行拉了出来。

    我活了,肖潇却全身都被石灰严重烧伤了。

    她的脸面目全非,胸口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看着满身伤痕的肖潇,我当场就暴走了。

    暴怒之下的我再也没有心思手下留情,一刀将那个蛇尾逃犯捅了个通透钉在了地上,然后抓着另一把龙刀将四面冲上来的那些大汉砍瓜切菜一样的都放倒了。

    最后我抓着彪子的衣领,想要一刀结果了他。

    可看着他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苦苦哀求的样子,我终究还是没有下的去手。

    他们毕竟不是许禄。

    许禄叛门就已经是死罪,更何况还把自己的下属送给别人当食物。

    这种混蛋,一刀捅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我杀许禄,心中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彪子这一群人,不过是些混饭吃的混混罢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群无知的从犯,罪不至死。

    就算其中有些罪大恶极的,也不应该由我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我扔下了他,身子难以抑制的疯狂咳嗽起来。

    打斗的时候我狂怒之下闭住了呼吸,心里只想着不能再让肖潇受一点伤害了,就这么强撑着一口气一路砍了下来。

    可是这口气一松,我却再也压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

    我的眼耳口鼻,甚至胸腹内脏之中,都已经混进了不知道多少半凝固的混凝土,这些东西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啃咬着我。

    我不停的咳嗽着,甚者挥刀将喉咙切开将这些泥水放出来。

    可不管我怎么做,还是不停的咳嗽着。

    咳到我的眼睛里全是一片一片的小星星,才勉强将口鼻之中的那些东西弄出了大半。

    我刚刚好受一点,就推开了身边的手下扑到了那个蛇尾女子身前。

    “你就只有这点迷幻的本事?怎么可能从方丈山逃出来!”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蛇尾女子看了我一眼,吐出了一口血,喘着粗气有些不屑的说道:“方丈山?逃犯?是派你来的人告诉你的吧,我要说……”

    我心中急急的跳了一下,对着周围的人厉声喝道:“你们退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手下肃然领命鱼贯而出,我开了血瞳又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偷听才散掉了血瞳。

    蛇尾女子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嘲弄道:“看来,你对派你来的人也不是很信任呐。”

    我没有说话。

    “我是海字门的人。”女子淡淡说道。

    我的瞳孔骤然一缩,喉咙咕哝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什么。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信与不信,你慢慢看就是了。”

    我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平静的对外面喝道:“将这个女的抬回去,直接交给我师父李十八,途中任何人不得与她交谈!”

    外面的手下冲进来挺直了身子,神色凛然的接令离开了。

    十一.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让我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我这狼狈的样子会被手下看扁,却没想到我独自出头拼命的举动让他们对我更加死心塌地。

    我张大了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进我的肺里让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这通畅的感觉太难得了,我从没想过自在的吸一口气都是这样让人舒服的事情。

    我体内的那些泥浆和混凝土块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为了做到这一点,金鼎五个顶尖的外科医生花了十五个小时,累到几乎脱力。

    就在我暗自庆幸重获新生的时候,师父推门进来坐在了我的床头。

    “辛苦了。”师父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无奈道:“先听好的吧。”

    “肖潇所练的功夫恢复能力很强,她的伤不算什么大事。”

    我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肖潇真的因此毁了容,我以后可真没脸见她了。

    “她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心里的伤却没那么容易好。”师父认真道,“你不该把她拒绝的这么狠的。”

    “那我该如何做呢,就这么一直拖着,拖上很多年然后说,我其实并不喜欢你。”我苦笑着说道。

    师父叹了口气道:“无名年轻时候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听老六提起过一些。”我来了兴致,“老六说,师娘以前是杀手,受伤被你和霍前辈救下了,然后……”

    我兴致勃勃的刚想说下去,却心思急转,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师娘当初可是没看上师父,反而跟霍前辈跑了,过了这么多年师父死缠烂打,师娘才回心转意。

    这话要是说出来,不是当面打师父的脸么?

    我咽了口吐沫,表情有些尴尬。

    师父的眼神望着远方,似乎看见了那个曾经的年月,开口道:“当年,无名是一个和男人说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小姑娘。”

    我张大了嘴,根本没法将现在彪悍的师娘和那种小姑娘联系起来。

    师父叹了口气继续道:“无名的天分很高,她所练的功夫是由东洋的女忍者所创。

    她们这一支每一代的传人都是女子,传承了很多代,可是历代传承者却没有一个能到开山祖师的境界。

    若是赶上不错的,实力也许能到你现在的程度,若是不济的,恐怕还不如现在的你。

    无名的师傅一生实力顶峰的时候,也不过和你现在不相上下罢了。

    这样的实力,在精五门中说话没有太多分量。

    她们这一脉,一直想培养出一个高手重振声势。

    无名的师傅在她年幼的时候就收下了她,对她的期望极高。

    她的师傅怕这个花花世界埋没了她的慧性,从小就把她养在山上,十几年不曾下山一步。

    后来她渐渐长大了,实力也越来越强,很快就超过了她的师傅。

    她师傅明白,再把她困在山上也难以提升实力,索性就让她下山执行门中的任务。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就身负重伤。

    当年我和老霍一起救下了她,也都爱上了她。

    她在我们中间选择了老霍。

    后来我和老霍被弱水流焰所伤,虽然人还活着,可身子如同尸体一般不停的腐坏。

    若是寻常的女子和我们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我们身上不断渗出的尸液毒倒了。

    你师娘所修炼的功夫奇特,练到一定境界以后身体的恢复能力奇快,这才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我们最初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情到深处,老霍和她自然难以自持。

    后来,无名的肚子渐渐的大了起来。

    有一次趁着无名外出办事,无名的师傅趁机找上了老霍。

    她的师傅告诉我们,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后代都会如同尸体一样活着,就连在娘胎中的孩子都不例外。

    如此一个尸婴在母体内十月,对母体的伤害可想而知,所以这孩子是绝对要不得的。

    否则就算以她们这一门恢复能力惊人,生养这样的孩子虽然不会送命,但也会损了根基,这一生实力绝不可能再有寸进了。

    听了这话,老霍心中震惊之下,知道这个孩子是留不得了。

    可是他深知无名的性子,若是直言相告的话,无名不可能同意打掉孩子。

    无奈之下,为了无名的前途,老霍便决绝的写下了一纸休书,立刻娶了一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做老婆。

    他还托门中的一个朋友,回到过去从他没有受伤的身体上取了精子回来,让这个小丫头怀了身孕。

    老霍想用这种办法,让无名绝望之下心灰意冷,自己放弃那个孩子。

    几个月后,无名回来看到休书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拿着休书找上了老霍。

    果然,无名看到那个怀孕的小丫头的时候瞬间就绝望了,大闹了一番。

    出乎意料的是,无名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早产了。

    孩子只有不到三斤,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可是那个大声说话都会脸红的无名,却已经死了。

    这世上剩下的,只有一个用尖刺将自己包裹起来的杀手无名。”

    我沉默了。

    想不到那个豪迈的师娘,背后竟然还有这种经历。

    师父继续道:“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拒绝肖潇拒绝的这么狠,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倒也无妨。

    可是你日后若再对肖潇动了心思,这样摇摆不定,可比杀了肖潇还要更坏。

    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肖潇,她是我的学生。”我咬了咬牙,“虽然我只比她大一岁,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学生一样。

    就像是,您和我的关系。”

    师父眼睛没有一点波动,似乎在思量什么。

    我有些急了:“我从没有对别人讲过这些,因为不管对谁讲,恐怕他们都很难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子的。

    我心里有这么一道坎,过不去。”

    师父展颜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师父朝门外走去,我正要起身相送,师父却转过头突然说道:“对了,我要押送那个女逃犯回三仙岛了,那边战事吃紧,我恐怕也得留在那边了。

    还有,那个不好的消息是,你抓的女子不仅仅只会迷惑感官,她还能将自己一部分生命转移到别人的脊髓里。

    她正是仗着这个本事,拼着重伤将自己的主身分作十几份,附在其他的逃犯身上才从方丈山逃了出来。

    你现在抓到的她,其实只是半个她。

    她另外一半的脊髓,已经混在那个叫彪子的人身上,你要小心。”

    我点头,却突然想到那个女子所说的话。

    她说她是海字门的人,如果女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方丈为什么要关押他们的自己人呢?

    难道她在说谎?

    或者说,是师父在……

    我心中困惑,可师父已经离开了房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开口道:“师父,那女子说她是海字门的人。”

    师父的脚步一顿,扭过头来,没有回答我的话,却伸手指了指他的心口,又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顺着他的手指转身看去,只见肖潇满眼泪水,颓然的靠在房门外的墙壁上坐倒在地上。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我们在房中的谈话都被她听到了。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